瞬間,整個半山別墅因爲這個聲音而進入了警備狀態。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門口的車子。
燈光依舊昏暗,車燈在濃濃的霧氣中閃爍,猶如詭異一般的光芒……
魏敏婉整個身子躺在車後座上。
她只覺得全身涼涼的,想爬起來,可是身上的神經在這個時候失去了控制。
一路上她心驚膽戰,因爲她害怕自己被追殺,害怕有什麼這次攔住了她的去路,好在最後還是平安的回到了沈宅,可是,就在沈宅鐵質雕花大門打開,在她搖下車窗的一瞬間,她的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到底她還是猜對了,沈宗巖哪裡會那麼容易放過她,看他還是報復了她。
可是,她還是猜錯了,她不會想到,她中槍的地方居然是在沈宅的門口。
呵,多麼諷刺!
胸口的涼意不斷擴散,她的手緊緊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耳邊傳來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是爭奪的聲音,還有車門打開的聲音……
“太太您沒事吧?”
“太太我們送您去醫院,您堅持住……”
“……”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弱……
此刻,魏敏婉的手已經漸漸失去了力氣,慢慢的,她的手已經無法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意識渙散,難道,她真的是要死了嗎?
……
第二天清晨。
位於半山的沈宅依然十分寧靜。
林蔭大道旁,有鳥兒響起嘰嘰喳喳的聲音,空氣裡泛着好聞的花香味,好似,昨天的那場血腥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只是,唯有門口若隱若現的血跡,才說明那個時候爭鬥的慘烈。
沈宅地下室。
一衆人被捆綁着。
面對面前沈之承的陰冷,他們居然是出奇的冷靜。
好幾個小時過去了,他們什麼也沒有說。
“沈總,我看這些人都是受了沈宗巖很大的好處,而且他們的家人也許受了沈宗巖的威脅,所以纔會在這個時候抵死相抗。”林南站在沈之承的身邊,他的樣子很是疲憊。
昨天晚上,當沈之承吩咐他保護好魏敏婉後,他便立刻通知沈宅的保鏢對魏敏婉加大保護,但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最後出賣的,居然是自己內部的保鏢。
可是這些保鏢在進入沈宅之前,他們都做了十分詳盡的背景調查,加之沈家的薪水十分豐厚,所以不可能出現爲錢出賣原則的事情,想來唯一的可能,是這些人被沈宗巖抓住了把柄。
此刻,沈之承也一場疲憊。
他想過在沈宅出內鬼,但是這些內鬼卻獨獨是這些保鏢,他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他不得不承認,在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他的脊背有些發涼。
好在他看望了沈老太太還有安默、暖暖和小睿,他們都好。
沈之承想了很多,最後將抽到一半的香菸扔進了菸灰缸裡。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些保鏢面前。
沈家的保鏢都有着明確的分工,而這些保鏢,都是平日裡負責宅子內的工作,這也就是爲什麼,他們會在門口對魏敏婉開槍的原因。因爲他們的活動範圍本就如此。
“我不會怪你們,你們既然能夠成爲內宅的保鏢,自然是這些保鏢裡面最忠心的,所以,做出那些事情想必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說對麼?”沈之承的一隻手搭在一個保鏢的肩上,此刻他說話的樣子,格外的平靜。
果然,身邊的保鏢已經淚眼盈盈。
幾秒鐘以後,保鏢的身子已經在顫抖。
“噗通”一聲,保鏢竟在沈之承的身邊跪了下來。
“先生,對不起,我們真的是不得已。沈宗巖拿着我老婆孩子做威脅,我真的沒有辦法。如果他們除了事,我真的寧願去死!”平日裡嚴肅到毫無情感的保鏢,此時,卻哭得像一個受傷的孩子。
沈之承無言,可一邊的林南卻已經十分憤怒。
他幾步超前,一下子揪住了這個保鏢的衣襟。
“但是你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別人的死活?”
“我……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保鏢直搖頭,他們也知道這樣做是錯誤的,可是人在那樣的威脅面前,其實是毫無抉擇能力的。
“真是一羣畜生!”林南只想一拳狠狠打在這些保鏢的頭上。
“算了林南。”沈之承立刻喝止,他嘆了口氣,繼而問保鏢,“那麼你還知不知道,這個宅子被沈宗巖收買的,除了你們,還有誰?”
沈宅的人太多,除了這些保鏢,還有大批的傭人。
“我們不知道。”保鏢十分慚愧,忽的想到什麼,他又說,“但是我好像記得,確實有幾個傭人……”
也就是說,傭人也有所波及。
話落,整個房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沈總?”林南看向沈之承,他是真的擔心,難道真的要將所有的傭人都換掉?
可若是這樣,沈宅這麼大的宅子怎麼辦?
“除了羅媽還有管家,其他的人都遣散吧。”沈之承道。
林南愣住了。
“可是,這個宅子呢?重新招募傭人?”
“回公寓,有羅媽和金管家就足夠了。”沈之承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宅子也和人一樣,需要休息,這麼多年了,這個宅子確實應該好好休整休整了。”
沈之承的意思很明確,家裡的人都去公寓,而這個宅子,會重新修整裝修,連着這裡原本的傭人,都全部換掉。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所有遣散的人員,都要給一筆足夠的補償金。還有,聯繫保鏢公司,讓新的保鏢重新到崗。以後這些保鏢都暗地裡保護好了,不需要這麼招搖。”
“是。”
……
這一天上午,安默和沈老太太一行早早的來到了公寓。
“安默啊,你不覺得其實生活在公寓很好麼?雖然空間小了,但是我倒是覺得,這樣纔像一個家,以前那個樣子,太冷冷清清了。”沈老太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拉着安默的手,無不感慨的說道。
安默笑笑,“對,奶奶,這樣,真好。”她想起了曾經第一次來到這個公寓的樣子,那個時候,她爲了照顧小睿,而不得已和沈之承在一起。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受盡了屈辱,那個時候的她以爲,她這輩子都恨透了這個男人,她想着,自己寧願死也不會和這個叫做沈之承的男人一起生活。
可是命運就是這麼奇怪,最後的最後,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而且,他們的生活是那麼平和。
生活其實就如同是一本好看的書,不到最後一頁,你永遠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就如同身邊的沈老太太,她原本以爲這個老太太是一個極其刻薄的人,因爲她爲了維護何雪薇,很多時候都沒有原則,可是現在她才明白,其實沈老太太是多麼心善。
她很多的行爲,不過是爲了自己贖罪罷了。
“安默,你叫我什麼?”沈老太太佯裝生氣的說道。
“奶奶。不對麼?”
“看來……之承還是對你有所隱瞞哦。”不知爲何,老太太來到這個公寓以後,反而心情變得大好,她也學着一個小孩子的樣子,假裝氣安默。
“隱瞞?”
“嗯,等他回來,你問問他就知道。”
安默點點頭,不過內心卻是開始不安起來。
隱瞞,不知道這個沈之承會對自己隱瞞什麼。
沈之承回來的時候,安默剛好做了一桌菜。
她開門的時候,男人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沈之承看着客廳里正在看電視的三個老人——沈老太太、羅媽還有金管家,在看看此刻站在他面前,還繫着圍裙的安默,不知爲何,他的心裡前所未有的踏實。
也便是在這個時候,他第一次體會到,作爲普通人的那種家庭的溫馨。
所有人的幸福和存在,他一樣都能看到,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不知過了多久,他漸漸放開了安默,他問她:“眼睛怎麼樣了?”
安默笑着聳聳肩,“都好了,不過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嚐嚐我做的菜,看看我有沒有把味精和鹽搞錯。”
他溫柔一笑,伸出長指,在她的鼻尖摩挲了幾分。
他真的覺得,安默這個樣子真的可愛極了。
“我當然要檢查檢查,如果真的不好,我會有懲罰。”
“你以爲我會讓你得逞?”
她準備轉身,可是男人卻拉住她,最後在她的額尖又落下了一個親吻。
這一頓晚飯格外的溫馨。
許是空間變得小了,所有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便變得更加近了。尤其是對於金管家和羅媽而言,能這樣和主人坐在一起,分外榮幸。
但是他們到底是老人,所以也便沒有了那麼多的拘束。
午飯後,所有人依然圍着餐桌,一起閒談着。
首先開口的是金管家。
金管家在沈宅的時候是個嚴肅又寡言的管家,但是在這裡,他竟然變成了一個老頑童。
“金管家,我一直很好奇,爲什麼你這輩子都沒有結婚?”坐在金管家面前的羅媽笑着問。
金管家嘆了口氣。
“以前吧,我喜歡過一個女孩,可是後來女孩太要強,說我們兩個人不配,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
“所以你爲了這個女孩,一輩子單身?”
金管家想了想,眸光微轉,“是,也不算是吧。”
“哦?爲什麼不算是?”羅媽和金管家認識幾十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金管家這樣吞吞吐吐的樣子。
金管家又左右看了看,“那個……”
“好了,老金。”卻不想,沈老太太在這個時候喝止了他。
果然,在聽到沈老太太的指令後,金管家緊緊的抿住了嘴脣。
羅媽左右看了看,想到了什麼,卻礙於兩個人的面子,什麼也沒有說。
倒是安默,這個時候忽然忍不住“噗嗤”一笑。
“金管家,您說的那個女孩,不會是奶奶吧?”
金管家瞬間臉紅,“我……這個……沒……沒有……”
還是沈老太太鎮定,她清了清嗓子,對所有人道:“對,安默說的沒錯,老金說的那個女孩就是我。但是你們知道我爲什麼拒絕老金?”
“是因爲身份?’沈之承一邊給安默剝着核桃,一邊帶着淺淺的笑意爲沈老太太。
“不是。”
“那是什麼?”
“我和沈偉良訂婚的時候,我二十歲,你們知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老金幾歲?”
所有人沉默,對於很多人來說,金管家的年齡還真是一個迷。
沈老太太見所有人都沒有回答,直直的嘆了口氣,“那個時候他才八歲!他整整比我小了十二歲!你們覺得我會相信一個小男孩的話?”
她說完,金管家的臉變得更紅。
“這個……哎……”看來,他吞吞吐吐的言語已經證明,沈老太太說的是真話。
沈老太太認真地看了金管家一樣,“不過……我確實沒有想到,這個男孩以後會是沈宅的管家。老金,讓你受委屈了。”
金管家不停地擺擺手。
“沒什麼,沒什麼……”
這個時候,整個空氣沉默了。
所有人都能想象到,金管家這幾個“沒什麼”字的背後,飽含着多麼大的深情。
此刻,安默的手不自覺地放在了沈之承的大手上,原本在剝核桃的男人停了下來。
他看着她,“怎麼?”
“我只是覺得,奶奶有這樣的陪伴,其實真的很好。”
“錯了。”男人笑意很深。
安默不解,“錯了?爲什麼錯了?”
男人湊近了女人的身子,告訴她,“待會兒再告訴你。”
“好吧。”
安默無奈的點點頭。
隨即,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金管家和沈老太太的身上,她想着,如果這樣能夠再次促成一場黃昏戀,其實也是未嘗不可的。
戀愛,從來都是部分年齡的,不是麼?
忽的,她想到了另一個人——魏敏婉,也不知道她在醫院裡醒了嗎?
……
這個公寓很大,臥室有六個,所以對於家裡的人加上暖暖和小睿剛好。
不過,因爲今天還不是週末,所以暖暖和小睿沒有回來。
所有人想着,如果這兩個孩子回來,一定會更加熱鬧。
晚上的時候,安默和沈之承回到了原來的臥室。
關上門的一剎那,安默只覺得恍如隔世。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窗臺前,看着遠處星光點點的夜景,她怔了神。
“在想什麼?”男人忽的摟住了她的腰,熟悉的薄荷味道侵佔着安默的嗅覺,卻是那麼富有安全感。
她也沒有轉身,而是依然看着窗外的夜景,手放在了男人的大手之上,“沒什麼,就是想着,你以後不要像以前那麼壞就好。”
沈之承的力道不自覺地加深了幾許。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
好久以後,他在她的耳邊緩緩道,“安默,對不起。”他承認,曾經的自己太過於偏執,也便是如此,對安默下了這麼大的狠手。
還好,這個女人還在,還好,這個女人還愛着自己。
他又問她:“安默,你愛我嗎?”
“那你愛我嗎?”她反問。雖然她背對着他,但是他能明顯感受到她的笑意。
“我愛你,更勝於愛我自己。”
“真的?”
“需要我證明?”男人說着,大手蓋住女人的肩膀,繼而讓女人緩緩轉身。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曾經的風風雨雨,就如同潮水一般在兩個人的面前涌過。
他們都承認,在這個地方,發生過太多太多的故事,不管是錯的還是對的,不管是愛的還是恨的,只要結果是好的,過去的一切,只會讓此刻的時間美酒變得更加鄉春。
這時,他拉住了她的手,繼而將她的手蓋在了他的胸口。
“我知道說再多也會無用的,但是隻想對你說,安默,我的命也是你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所以,我的是我的,你的還是我的?”
“可以這麼說。”
“那麼從今天開始,我是不是應該給沈先生規劃每天的零花錢了?”就如同電視裡放的,平常夫妻,不應該都是女人給丈夫發放零花錢的麼?
不過話落,她還是有些小小的後悔。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豈會這樣被管制?
他無畏的聳聳肩,“零花錢?我需要麼?我不是你包.養的麼?”
女人聽言,“咯咯”的笑了。她想着,這樣的小日子,真好。
忽的想到什麼,她問:“對了,剛纔說到金管家的時候,你說我說錯了什麼,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在奶奶面前提及感情的事情?”
安默多少知道沈老爺子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那個沈宗巖,比就是因爲這樣的事情導致的結果麼?
豪門中有春節的感情,其實本來就是奢望。
沈之承搖搖頭,“不是。”
“那是什麼?”
“你叫錯了稱呼。你不應該喊‘奶奶’這兩個字。”
“所以……喊老太太?”
“不是,是媽媽。”
“媽媽!”安默愣住了,什麼時候沈老太太竟然成了沈之承的媽媽?
不過沈之承早已料到安默會有這樣的反應,他將安默撫到了牀邊,繼而開始將自己的身世緩緩道來……
這一晚,D市格外安靜。
安默就躺在沈之承的懷裡,安靜的聽着沈之承的故事,原本已經是相互依靠的兩顆心,此刻已經完全交融了……
……
第二天,看守所。
沈之承隔着厚厚的玻璃,示意沈宗巖拿起電話。
很意外,今天的沈宗巖格外平靜。
他笑意盈盈的對着沈之承,好似在欣賞一場好劇一樣。
“你很開心?”沈之承問。
“聽說,魏敏婉還在搶救?嘖嘖,要是她死了,我應該會更加開心。”沈宗巖說完,隔着玻璃哈哈大笑。
“她已經度過危險期了,抱歉,讓你失望了。”沈之承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
便是在同時,沈宗巖的笑容忽的僵在了遠處。
“沒死?呵,不過她現在這個樣子和死了有什麼區別?一個身敗名裂的女人,整個D市的笑話!”
“我會給她一個新的身份,如果需要,她完全可以整容。成爲一個新的人,所以說直白一點,你會被判死刑,而她會活得新生。”
沈宗巖愣住了。
聽到沈之承這樣的話,許是他還沒有消化完整,竟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好久,他張了張口,不可以思議道:“死刑?我死刑?你在開玩笑?”
“故意殺人,不正當商業競爭……你的罪名太多,任何一項,都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我……我要找我的律師。”
沈之承的眸間劃過一絲戾色,“你覺得你這個樣子,D市還有那個名律師會給你辯護?你想多了!”
沈宗巖沒有回答。
他就這樣空洞的看着沈之承,最後哈哈大笑,笑的猙獰,笑的如同是一個垂死掙扎的怪獸!
“好,做的真好,這纔是我的侄子,不給對手留後路。”
“侄子?這個輩分我想你還是受不起。如果我們真的還有親情在的話,我最多的就叫你一聲哥。”
“哥?你在開玩笑?別告訴我,你不會是沈良偉那個老傢伙在外面的情人生的吧,嘖嘖,還不是一個野種?”
“不,我的,母親是餘茵。”
沈宗巖不敢置信的看着沈之承,“餘茵?你說……是你奶奶,那個老太婆?”
沈之承不喜歡沈宗巖這樣的稱呼,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變冷,不再理會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準備放下電話。
“等等。”沈宗巖忽的叫住了他。
沈之承的手頓在遠處,卻依舊沒有回答。
“我真是沒有想到,你會告訴我這樣大的一個秘密。”沈宗巖在幾秒鐘以後,已經換了一副神態,他正了正身子,淡淡開口,“既然你告訴了我這樣大的一個秘密,那麼我也會告訴你一個秘密,作爲交換。”
“是麼?”沈之承薄脣微啓,漠不關心。
“關於安默。”
“你什麼意思?”果然,在聽到安默幾個字的時候,沈之承的情緒變得別樣緊張。
“沈之承,你還記不記得魏敏婉給安默下的藥?我還聽說那天安默還送進了醫院?嗯?”
“難道藥裡有別的東西?”沈之承很快猜到,“說,你做了什麼手腳?”他總是覺得奇怪,爲什麼安默這段時間總是那麼嗜睡,看來這個藥裡真的有手腳。
“我只能告訴你,三年後,曾經去過人間天堂的男人們,都會成爲一個人的奴隸!哈哈哈哈哈……”
……
三年後,斐濟羣島上。
一個女人在海邊散步,她的懷裡抱着一個孩子,身後還跟着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