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默怔了一下。
她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好看到極點的男人,好看到甚至會讓女人忘記了思考。
他的皮囊他的家世,從來都是D市的驕傲。
可是,她是個例外。
因爲他們是仇人。彼此都擠壓着太多的仇恨。
所以即便心臟跳得厲害,她依舊假裝着鎮定。
“怎麼了,沈之承,你……熱嗎?”她知道他的意圖,他不過是想發泄男人的渴望罷了。她也知道,這種原始的渴望和她是誰沒有任何關係。
“或者,我給你換牀被子?”她微微起身,用這種方式拒絕着他。
燈光昏暗,男人的動作變得僵硬。
“我有點渴,幫我去倒點水。”很久以後,他用這種方式迴應女人,就好似剛纔那一幕的尷尬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沈之承變了。
從原來的霸道變成了小心翼翼。
她起身。
“還是算了。”他道。
“嗯?”她扭頭看向他。
也許是夜晚太過安靜,也許是昏黃的光線總能蓋住人的銳氣,這一秒,安默似乎發現,這個男人也有退卻的時候。
隱隱的,她竟有些得勝的喜悅。
“怎麼了,你看着我幹嘛?”她問他。
她的眉眼微動,想用這種方式去驗證這個男人也是個凡人,他也有焦慮的時候。
沈之承的眼睛有些朦朧。
他微微支起身體看向前方,他好像在深呼吸。
最後他再次扭頭看向了牀邊的女人。
“有根白頭髮,我幫你拔掉。”他的語氣淡淡,平常的不能再平常。可是安默知道,這樣的話不是沈之承能說出來的。
心突了一下,很暖。
很多時候,擊潰一個人防線的並不是金錢,而是體察入微。曾經的程俊堯是這樣,而這一秒的沈之承,似乎也是這樣。
“很晚了,睡覺吧。晚安。”心有些酸澀,她覺得這一定是錯覺。
可是,就在她將身子蜷縮在被窩的一瞬間,男人的大手輕輕地蓋過了她的頭頂。
“嗯”的一聲,頭頂微微傳來刺痛。
她下意識地撫摸頭皮,卻未料,她的手心觸碰到了男人溫暖又骨節分明的大掌。
她迅速收了手。
“謝謝。”她看向窗外,背對着他。因爲她害怕看着身後這個男人,又說出謝謝這兩個字的時候,證明她是一個容易討好的女人。
他一定會想:看,他曾經那樣對她,那樣報復她,可現在卻只給她拔了一根白頭髮,她就要傾聲言謝。
不,她不是——至少,她覺得自己不是。
這一秒,呼吸很急促。
“沈之承……”她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很慢,那麼斟酌,又那麼掙扎。
“嗯。”他的回答不再有任何情緒,漸漸地,開始冰冷。
“抱歉,我不想做。”她直白的道明瞭自己的心緒,她不想讓身邊的男人以爲她和女支女沒有分別。
可連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她會那麼在意他的感受。
“頭髮……很香。”他說。
她愣住。
只是,男人的聲音爲什麼變得那麼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噴灑。
她下意識地往身後縮了縮。可是直到下一秒她才知道,其實那裡是男人的位置。
她被他攬進了懷抱。
她變成了他籠中的小鳥,最後被他吞入腹中。
一整個晚上,安默不知道被男人折騰了多少次。
男人在發泄感官渴望的時候,是沒有理智的,如果有,那就說明這樣的渴望是假的。
“沈之承,對不起。”朦朦朧朧中,在男人發泄完最後一絲力氣的時候,她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
無關乎上一代的恩怨,她只是想告訴他,在她懵懂無知的時候,她傷害了他,傷害了他的眼睛。
他粗喘着氣息沒有回答。
他累了,也晚了。
空氣很安靜,昏黃光線跟着男人的氣息微微閃動。
“還能起來嗎?”不知過了多久,他支着身體問她。
“應該可以。”她的喉嚨乾澀,其實此刻她早已沒了力氣。
最後,還是男人抱起了她。從牀上抱上了浴缸。
她覺得這一切不真實。而且她寧願不真實,因爲不真實,她的愧疚就會少幾分。
他的動作生澀,浴缸暖暖的水溫讓她一點點恢復了體力。
耳邊傳來“嘩嘩”的水聲,男人在淋浴房裡洗澡。
他們這個樣子,像極了六年前他們還是夫妻的時候。
她起身,裹上了浴袍。正在這個時候,男人也從淋浴房裡出來。
她隨手將浴袍遞給他。
“嗯。”他用這種笨拙的方式說感謝。
只是,卻在這一刻,安默在鏡子面前發現了男人的異樣。
“你受傷了嗎?”她看着鏡子裡的男人,發現他的胸下有一個傷疤。
而那個位置,正好是肝臟的位置。
心揪的很緊,這一瞬,安默忽然覺得自己成了十足的壞人——她害了這個男人的眼睛、間接害了他的父母,甚至,還間接要了他的一片肝臟。
饒是她再後知後覺,她此刻也知道小睿移植的肝臟就一定是沈之承。
“運動的時候碰傷的。”他一邊說着一邊拿着毛巾擦拭他溼潤的頭髮。
依然面無表情,依然語氣冷冷。
“原來是這樣。”她知道他說了假話,也知道只有這樣的回答,纔是他沈之承的風格。
她再一次確定,給小睿捐肝的一定是他。
“我可以看看你的傷口嗎?”她第一次認真地看着他,凝視着他琥珀色的眼睛。
她覺得他不是壞人。
而真正的壞人,是她。
“沒什麼。”他卻受緊了浴袍,走出了衛生間。
……
臥室的檯燈是在凌晨關掉的。
這一晚,安默聽着男人平緩的呼吸聲,久久沒有入睡。
她很想觸碰下他的傷口,可是,她終究沒有。
她還是蜷縮在牀邊的另一頭,蜷縮在被窩,一口一口地舔舐着自己愧疚的心臟。
其實他是小睿的父親,父親救孩子不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安默依然覺得心頭難安,她愧疚的是,自己原來是個壞人。
……
第二天起牀的時候,安默主動幫男人繫了領帶。
“抱歉,我係的不好,希望你不要介意。”她不過是想在系領帶的時候,隔着他的襯衫面料,去觸碰他的傷疤罷了。
“嗯,多練練就好。”他回答的淡淡。一晚上的融合,已經讓彼此變得那麼尷尬。細想下,他們上次發生關係還是在半年多前。
安默知道,他今天的話語帶着很大的期待。
多練練,是給他嗎?
可是,練多久?
她沒有忘記,在這個沈宅,何雪薇終究還是會回來的。她和他之間的關係,終究只是泡沫罷了。
忽的想到什麼,她的手僵在他的黑色西裝上。
“沈之承,你……能對我笑笑嗎?就一下。”她記得昨天他對暖暖笑的時候是多麼溫柔,也發現在男人微笑的時候,所有的恩怨與惶恐變得不再重要。
她會離開,所以她想記下他不恨她的樣子。
只是。
他沒有笑,而是看着她久久沒有說話。
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從出生開始就要面對權利鬥爭,隱藏自己的情緒早已變成了他的本能。
“今天的天氣很奇怪,爲什麼一陣晴一陣陰?”他打破了沉默。
他眯了眯眼睛,皺起眉頭看向窗外。
猛地,安默的心如同被卡住一樣。
其實今天的天氣一直很好,是這個冬日裡少有的晴天。而沈之承所看到的陰天,卻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
腦袋很脹,她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男人會知道自己傷害他的秘密?
“對,天氣確實很不好,別在意。”她說了謊話,掩蓋自己罪惡的謊話。
……
吃完早飯後,男人對着安默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她問。
“你去換身衣服。”
“嫌醜?”她噘着嘴反駁他。因爲沒有出門,所以安默習慣了休閒的打扮。
“出門,有事。正式點。”他總是惜字如金,而且在“美”這件事情上他總是本能的避開。想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說這些話。
“知道了。”
安默上樓,換了一身職業款式的針織連衣裙,外加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
雖然只是美國的平價品牌,但是穿在她身上非常凸顯她淡雅的氣質。她的眼睛很大,膚色很白,穿上黑色的衣服更加凸顯了她精緻的五官。
下樓的時候,她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只是很快,他已經轉身。
像是不屑,又像是在逃避。
安默也不在意,和暖暖小睿道別後,她也上了沈之承的車子。
“去公司嗎?”她認真地問他。不自覺地,當她和他聊起工作的時候,她不會刻意地迴避他。
“不着急。”說完這句話,沈之承便示意司機開車。
安默愣了一下。
他說不着急,所以,他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一路上,安默想了很久,她想了各種可能,只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車子在一家大型畫廊門口停了下來。
她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男人這麼討厭繪畫,爲什麼會帶她來畫廊。
“不下車?”他冷着臉催促她,早已恢復了嫌惡的樣子。
安默“哦”了一聲,只好下車,心裡卻怎麼也猜不透男人的意思。
……
走進畫廊的安默才知道,今天是現代知名繪畫家安德魯先生的畫展,而且在上午十點會舉行一場小型的拍賣會。
安默雖然搞不懂沈之承爲什麼會帶她來畫廊,但是對於聽到安德魯先生畫作拍賣的這幾個字時,心裡早已激動不已。
在現代美術界,能得到安德魯先生的畫作是多少人的夢想,更何況對於安默而言,安德魯就是她十幾年來的偶像,甚至當時之所有選擇D大,也是聽說安德魯每年都會到D大來講幾節課。
只是可惜,當年的她並沒有等到安德魯。
“你也喜歡安德魯先生?”她問他。她知道藝術色彩是沈之承談之色變的事情,可是既然他帶她來到了畫廊,是不是她已經對這件事情釋懷了呢?
“他是我老師。”他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最後長久的佇立在一幅畫的面前。
安默覺得奇怪,安德魯是繪畫家,難道還教沈之承其他?
只是很快她便明白了,沈之承原本不是色盲,在那個公寓裡,還有沈之承留下的畫作。
這一秒,安默就站在男人的身後,她想說些什麼,卻始終無從開口。
是安慰他嗎?還是想他道歉——其實是她讓他變成色盲的?
好像,都是錯的。
隱隱的,心很沉重,呼吸也是一樣。
“之承,好久不見。”這時,從走廊的另一端響起一個溫厚的聲音。
安默扭頭看去,發現這個人就是安德魯先生。
安德魯已經六十多歲了,他走到沈之承面前,最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能來看我的畫展,我非常欣慰。”安德魯似乎想再說些什麼,可是最後又咽了下去。
想來,他是怕觸及沈之承的痛處吧。
“老師,好久不見。”對於安德魯,沈之承也顯露出少有的親近。
“那這位是?”安德魯看到站在沈之承身邊的安默。
“朋友。”他答的乾脆又有力度。
安德魯先生愣了幾秒,隨即無不感嘆的搖頭,“小姐,你真的很幸運。”
安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她看向沈之承,可男人卻在一瞬間再次避開了她的目光。
空氣忽的變得很沉靜,此刻,每個人都在猜測對方的心思。
“來參加拍賣會?”安德魯先生到底是個長者,他了解自己學生的脾性,於是便半開玩笑道,“不過,雖然我是你的老師,但是既然是拍賣會,我肯定會從你沈大公子的錢包裡摳下幾張鈔票的。”
安德魯先生說完,身後的幾個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在D市,誰人不知道沈之承豐厚的沈家。
“抱歉老師,我並不是來參加拍賣會的。”沈之承回答的沒有情緒。
“哦?不是參加拍賣會?”安德魯有些尷尬。
“拍賣會太耗時間了。我想把您今天布展的所有畫作都買下來,請老師開個價。”
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你……你說要把這裡的畫作都買下來?”安德魯先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依然惜字如金。
安德魯看着沈之承,最後嚥了一口唾沫。
“之承,如果你要感謝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但是一次性把所有畫都買下來可能……可能有些魯莽。”安德魯覺得自己是瞭解沈之承的,他覺得平日裡理性的沈之承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誰都可以買畫,欣賞畫作是每個人的權利,但是像沈之承這樣受過嚴格繪畫訓練的人,卻看也不看的買下所有的畫作,倒會讓人覺得像個沒有藝術品位的暴發戶。
“我朋友很喜歡您的畫作,她很崇拜您。”他也沒看安默,而是依然看向安德魯。
表面上像是在陳述事實,而實際上卻像一個假裝鎮定的,在戀愛中顯得笨拙的害羞男孩。
安德魯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哈哈大笑,而其他的一些工作人員也是對安默說不出的羨慕。
“沒問題,既然你沈大公子開口,我哪裡有拒絕的道理,放心,我給你一個公道的價格。”安德魯拍了拍沈之承的肩膀,眼神中滿是欣慰。
“可是沈之承……”安默想打斷這個荒唐的交易。
“小姐,並不是我愛錢,而是我想告訴你,對於任何一個男人來說,理性的衝動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品質,更何況是對一個女人。”安德魯先生話裡有話。
安默抿了抿嘴脣,最終也只能選擇沉默。
……
從畫廊出來的時候,安默叫住了沈之承。
“沈之承,你是認真地嗎?”她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看着已經走下臺階的男人。
她沒有想到今天男人帶她來這裡,竟是爲了將所有安德魯的畫作送給她。
她欣喜,卻惶恐。
因爲她知道她承受不起。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男人頓住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
“外面很冷。”他說完,便徑自走進了車內。
他是一個冷漠的人,說不慣濃烈又熱情的話。可卻是這樣的話,讓安默明白,其實男人對她的好,很真實。
她走進了車廂,車子緩緩開啓。
車廂裡很安靜,除了發動機隱隱的聲音,便是彼此的呼吸聲。
“沈之承,謝謝。”她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這句話。
她其實想說,有一天將這些畫作的錢都還給他,可是她知道,太貴了她還不起,就如同,身邊男人的情感一樣。
有時候,人一旦走入愛情的泥潭便會一發不可收拾,甚至有一天會變成一隻失去理智的困獸。
更何況,如果這隻困獸知道,讓他陷入泥潭的竟是三番五次陷害他的仇人,那麼,他一定會用盡所有的力氣再次瘋狂報復。
而這樣的報復,安默不是沒有體會過。
“別多想,只是昨天晚上的酬勞。”他目視前方,讓人猜不透他的心緒。
她頓了幾秒。
“我知道。”她鬆了一口氣,至少男人的這種方式,會讓她覺得他的給予不是沒有代價。雖然不是等價,但是這樣的交換至少不會讓感情變得沉重。
“過來。”
“嗯?”她看不懂她的意思,下一秒,身子微微俯向他。
“記住,給你的這筆報酬,不僅僅只有一次交易。”他忽的回頭,認真地對上了他的眼睛。
“什麼意思?唔~~”
他竟一下子吻住了她。
毫無掙扎,也許,連沈之承自己也不知道。
很快,車子的阻擋版緩緩升起,兩個人就在單獨的空間內聞着彼此的呼吸。
她第一次發現,其實他的吻很重……很重……
“知不知道,我已經寬容了你?”他問她,也是在告誡她。
“對不起。”她卻用這三個字迴應他。她知道他“寬容”兩個字的意思,只是關乎上一代的恩怨,卻與他們彼此沒有關係。因爲他一定不知道,她也害過他。
“對不起什麼?”他忽然警覺的問她。
她身子顫了一下。
“沒什麼?”
“你還想着程俊堯?”他眯着眼睛審視着她,隱隱的有些憤怒。
“我……不知道。”
他忽的僵住了。
他以爲自己是一個得勝者,可是卻在一瞬間明白,自己其實還只是一個剛剛入場的競爭者。
不自覺地,他骨節分明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安默的雙肩,近乎要揉碎一樣。
“沈之承,你還好嗎?”她想說很疼,可是卻有覺得自己矯情了。
他的手忽的減輕了力度。
“沒事。”
……
安默提前在盛世的公交站牌下了車。
下車的時候,她問他:“讓我參與到盛世的設計,你真的確定嗎?”她只是一個漫畫師,要參與一個和漫畫好不相關的工業設計,其實是有很大風險的。
並不是安默妄自菲薄,只是,她知道兩者之間有多大的差距。
她不想因爲沈之承情感上的傾斜,而去做一件太過冒險的事情。
男人依然坐在車內。
“不過是一個科技公司,沈家還輸得起。”他自嘲的笑笑。沈家確實很大,大到就算沈之承再建十個盛世也輸得起。
可是安默知道,這只是沈之承給她的信心。她太瞭解這個男人,他在這個公司裡投入了那麼多的精力,其實盛世對於沈之承而言,是輸不起的。
不是錢,而是自尊。
“我知道了,謝謝你沈之承。”她就站在路口,第一次,眼眶溼潤的看着這個男人。
今天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裝,白色的定製襯衫在午後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從來都沒有否認過這個男人有一副好皮囊,可是她卻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對她很好。
“沒什麼好謝的。我們只是僱傭關係。在你眼裡,我還是萬惡的資本家。”很難得,現在的沈之承變得越來越自嘲。
自嘲到,讓對方沒有壓力。
“謝謝你,沈總。我會好好工作的。”既然已經是僱傭關係,她就會用一份職場的心態。
他“嗯”了一聲,最後緩緩關上車窗,很快車子消失在安默的視線。
安默就這樣佇立在原地。
她的心口很滿,很重。
沈之承,如果你的眼睛恢復了該多好,如果,我的秘密從來都不被你發現多好?
可是,你會嗎?
……
安默獨自來到了盛世大廈。
因爲沈之承有交代,所以在林南的帶領下,她很快辦理了入職的手續。
盛世雖然是一家老牌公司,雖然有大公司的毛病,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行政效率很高。
很快,只是兩三天的時間,公司人力資源部就在公司統發郵件:成立產品二部,認命安默爲產品二部的負責人。
接到這份郵件,盛世大廈如同被炸開一樣。
所有人對“安默”這個人產生了濃厚興趣。
在盛世,絕大多數的中高層都是從基層開始做起的,就算是空降兵,也至少是在業內的知名人士,可是這個成爲產品二部的負責人——安默,卻是誰都沒有聽說過。
很多人紛紛猜測,是不是沈家的什麼親戚,但是那些對沈氏公司文化有所瞭解的人都知道,沈家是絕對不允許直系親屬參與到高層管理事物中來的。
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
好在公司裡,對於每個中高層管理都有完整的介紹主頁,所以員工們紛紛瀏覽安默的信息介紹。
安默的介紹只是寥寥數語,但是很快,對安默的關注點已經從她的背景轉化到她的容貌上。
盛世的員工不得不承認,這個叫做安默的女人,確實有着一張好容顏,不僅僅是因爲漂亮,而是這個女人長着一張讓任何男人都爲之愛憐的臉蛋。
所以,這個人是沈之承的情婦?
那如果這樣,那何雪薇知道了這件事情會怎麼辦?
短短几天時間,這個八卦瞬間成爲整個盛世的第一要聞。很多人期待着何雪薇來到盛世,然後對這個傳說中的小三情婦展開一場廝殺。
可是,沒有。
何雪薇依然沒有出現。
……
就在盛世的員工紛紛議論安默的時候,安默已經緊鑼密鼓地開展自己的工作。
雖然她從來沒有正式做過管理,但是因爲曾經在西海岸學到不少,而程俊堯也教過她很多,所以只是幾天的時間,她便迅速建立起了產品設計二部的團隊。
這期間,林南放下了手中的事物,全力支持安默。
好幾個晚上,公司的人力總監都會陪着安默和林南,爲他們挑選適合的人員。
不過很意外,安默只要了三四個人,而且都是剛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林南和人力總監很奇怪,爲什麼不挑選有資歷的人員。安默笑笑,沒有解釋。
……
總裁辦公室。
安默敲開了沈之承的門。
“沈總,您找我?”她就站在門口。
他凝視了她幾秒,“把門關上。”
她便關上了門。
“坐。”他指了指他桌子對面的椅子。
她落座。
很正式,很職業,很沒有個人情感。
他沒有說話,手指敲打着深色的桌板。
“怎麼了?”她覺得氣氛有些異常。
“飯吃了嗎?”他問。
“沒有。”
“一起?”他雙手交疊,挑了挑眉,只是神情還是那麼嚴肅。
“夠嗎?”她知道,廚師每次只給他準備一份。
“我不餓。”他搖頭。
“好。”她便應承下了他留她吃飯的意思。
辦公室的會議桌上,安默安靜的吃着飯,沈之承依然專心的敲打着鍵盤。
“你真的不吃點嗎?”她忽然有些不放心他。
“你吃你的就好,我待會兒有個飯局。”他有些不耐煩。
原來是這樣。
她是真的餓了。
“過來。”在她吃完飯後,他叫她,讓她進休息室。
“怎麼了?”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沒有忘記,他們曾經在這裡發生過。
“沈之承,我下午還有事,這裡……可能不大合適。”她說得直白。
他嗤笑,“想多了。”
“那你想做什麼?”她睜大着眼睛看着他。
“我要睡會兒,你把衣服脫了,我有點冷。”他不會告訴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睡覺的時候,已經習慣了她在身邊的溫度。
安默鬆了一口氣。
休息室的牀只有一米五,不過好在還是能容下兩個人。
他也沒動她,就讓她睡在另一邊,這就要安靜的取暖。
此刻的安默完全沒有睡意。
她覺得她和沈之承之間這樣的相觸簡直荒唐,可是,她卻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踏實。
他以爲她對他毫無保留。
可是他一定不知道,她將她最罪惡的一面隱藏了下來。
安默看着天花板發呆,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她到底應該怎麼辦?那個沈宗巖,真的會放過她嗎?
……
安默在盛世科技的工作漸入佳境。
連她自己也不會想到,自己會這樣適應這份工作。
在沈之承的要求下,產品二部的職能是針對銀河手機,開發出想對應的競爭產品。
他給這個部門投了一筆費用,不大。但是產品二部對於這些費用必須獨立覈算。也就是說,產品二部成了一個新的利潤中心,自負盈虧。
而這樣的運營模式,在盛世是很少見的。
現在的盛世習慣了用一條很長的拉鋸線工作,所以一旦出現問題,便開始相互扯皮。一個月前的新品討論會就是最典型的案例。
而這一次,產品二部不僅涵蓋了設計,還特意給它開通了一個銷售通道——網絡銷售。
也就是說,產品二部設計的產品都是網上專供產品,對於目前盛世的線下銷售渠道並沒有衝擊。
而且,這樣縮短的供應鏈可以讓決策部門迅速明白,產品到底符不符合市場需求。
整個產品二部,似乎成了盛世科技改革的試驗田。
安默深知這其中的意義,所以工作的更加認真。
很快就到了新品方案彙報的時候。
她們做了一個方案,將網上最紅的一個動畫IP植入手機設計,而且有明確的針對人羣——14-25週歲。
只是沒想到,這個方案不僅遭到了競爭對手夏賀的反對,甚至連沈之承都不同意。
會議室內,沈之承的表情有些凝重。
“安經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我讓你做產品二部的負責人,是想讓你推出一款和銀河手機相抗衡的產品,但是你爲什麼給我的方案,卻是一個錯位的定位人羣,所以請你解釋解釋?”沈之承的話語裡有些怒意。
在工作中,他向來是一個嚴厲的老闆。
見沈之承發怒,一旁的夏賀自然會火上澆油。
“安經理,以爲對你方案中的產品瞭解,其實這個產品推出市場是虧損的,而且是直接虧損。我們都知道,經營公司的目的就是爲了盈利就是爲了賺錢,可是你卻出了一個專門虧錢的方案,安經理,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還是說,需要我再教教你如何看利潤表?”夏賀的話語裡全是諷刺。
當然,反對聲音不僅僅是這兩個人,甚至連市場總監也有些看不明白。
“安經理,你的廣告投入通道都是在網上,而且幾乎是論壇等社區傳播方式,我不知道這個投放的意義在哪裡?以我個人的觀點,如果要把這個攤子搞大,就必須投放省級衛星電視,這不僅僅對銷售有利,對於我們品牌也是一次宣傳。”
“……”
底下的反對聲不絕於耳,安默完全沒有說話的機會。
“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聽聽安經理自己的說法?”最後,還是銷售總監打斷了大家的聲音。
“安經理,產品二部雖然是新部門,而且人員也不多,但是我知道每一個人員都是每一屆優秀的管培生,我想,你們應該不會糊塗到沒有考慮到剛纔大家提起的這些問題吧?”銷售總監的意思很明白,安默應該好好對產品定位、推廣模式還有盈利方式都做一個完整的解釋。
“大家的擔憂我都瞭解,所以,請允許我爲大家一一解釋。”安默深呼吸一口氣,站起身子走向會議室的講臺。
“首先,來說一下產品定位的問題:
目前銀河手機在18-45歲的女性市場已經有絕對的優勢,而且他們的線下銷售通道非常成熟,如果要和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進行正面衝突,我們的勝算可能很小。
所以,我們選擇了錯位的年齡段:14-25週歲的學生市場。這個市場的人羣最大的特點就是對價格非常敏感。銀河手機現在的價位段是在三千,而我們推出的價位段是在1500-2000,所以在價格上,我們有絕對的吸引力。
其次,關於推廣渠道:
我們所瞭解到的信息,現在我們D市的開機率不到20%,而且看電視的羣體基本是老年人,這與我們的用戶人羣不符,所以我們選擇了網絡通道,更何況,到時候我們的網絡品牌推廣通道和銷售鏈接掛鉤,那麼投入產出比會非常大。”
安默很快對着兩個問題做了明確的解釋。
她說完,底下的一衆人員紛紛鼓掌表示贊同,甚至連沈之承這樣不苟言笑的男人也微微揚起了脣角的弧度。
“不過,安經理好像忘記了一個問題。”忽的,空氣裡響起夏賀的聲音。
便是在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夏賀投去。
“安經理,你是不是忘記給我們解釋,關於利潤的問題?”他笑着看向安默,得意自己抓住了這個女人的把柄。
安默抿了抿嘴脣,最後對着夏賀笑笑。
“夏總監,我對於盈利有十足的信息,但是在成本投入上,很抱歉,我不能在這裡給大家說的太清楚,抱歉。”她說完,看了一眼沈之承,便快步走下了講臺。
所有人一頭霧水。
安默這是什麼意思?解釋不清楚問題,還故意賣關子?而更奇怪的是,平日裡非常嚴苛的總裁居然沒有發怒。
他們認可安默的能力,可是另一方面,這樣的場景讓他們不得不遐想沈之承和安默之間的關係。
會議即將結束,最後由沈之承做總結。
“安經理今天的話很有啓發,尤其在設計定位上,我們確實應該好好考慮。散會。”他說完便起身,徑自朝着門口走去。
沈之承走後,最不開心的便是夏賀。他知道,沈之承的話裡已經明確,產品設計一部能力有待提高。而這樣的話,便是對夏賀的否定。
夏賀簡直憤怒極了。
他本是沈之承的紅人,卻在這個D大的輟學生安默來了以後,慢慢淪落到二線。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他知道,甚至他在盛世的產品設計總監的位置都岌岌可危。
他發誓,他一定不放過安默!
……
這晚,沈之承有飯局,而安默則繼續留在公司里加班。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地下車庫,空無一人。
安默有些疲憊的走向自己的小車子。因爲現在工作需要,她想沈之承要了一輛小車。
走到車子面前,點開鑰匙,打開車門。
只是下一秒,她卻拉不上車門。
“啊……”頭皮傳來一陣刺痛,下一瞬,她整個人便被扯出了車外。
面前,只見兩個拿着鐵棍的男人一步步向她走來。
“你們要幹什麼?這裡有監控的!”安默的身子往後縮了縮,她知道這樣的人不是圖錢就是圖人。
可是這裡是盛世大廈,哪裡容得下他們?
“監控?呵,早就被我們關掉了!”兩個壯漢笑的得意。
關掉了?
安默隱隱覺得這是一個預謀。
“誰派你們來的?你們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她將手伸進自己的錢包,準備將所有的現金都給他們。
“多少錢?老子都已經花了他的錢了,老子現在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幹你!”那人說完,便摔下手中的鐵棍,一把抓起了安默衣襟。
“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安默一邊掙扎,一邊用力抵抗男人。
好在她學過跆拳道,延長了搏鬥時間。
可是她到底是女人,哪裡是這些男人的對手。
“砰砰!”就在她以爲自己難以逃脫的時候,她狠狠地踢了兩個男人的要害,下一秒,瘋了一般的朝着出口跑去。
可是不對,他們好像不僅僅是被踢倒,好像,還有槍傷。
忽的,一輛車子緩緩停在安默的身邊。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點點縫隙。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安默,你做的很好。”車廂裡傳來極有磁性的聲音。
那麼熟悉,那麼溫柔。
這一秒,安默的眼眶溼潤了。
“學長,是你嗎?”她問……
回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