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祤自己在普林斯頓讀書時,與室友暢談人生時說過的一句話,世間原來有很多種的敵人。
有一種敵人,你總是想除之而後快,因爲死人將不再是你的敵人。這一條對他而言,適用於對待一些不入流的對手,斬草除根,這種人不值得尊重與憐憫。
有一種敵人,你恨他,所以你想盡辦法折磨他,讓他痛苦、絕望,可是你偏偏不想要他的命。因爲死亡能了結一切恩怨,而你並不願意那麼簡單就讓一切結束。
這一條,對他而言,適用於對待白焰冰。這些日子裡,儘管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怎麼把他置於死地,可是事實上,他卻又在心裡不無變態的想着各種各樣的法子,如何讓他生不如死。
還有一種敵人,你其實只是想戰勝他,你不恨他,也許還尊敬他,甚至是欽佩,你對他的喜愛可能超過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存在只是你的一個夢想,打倒了他只是對自己人生抱負的一種交代。
對於自己的父親,無疑是第三種情況。在慕容清祤看來,打倒自己的父親就象他存在的一種目標,一種意義。這個目標一直穩穩的立在自己人生道路的前方,活着彷彿就是爲了追上他的腳步,甚至是超越他。
其實很多時候,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感情,對於父親,他並沒有多少的恨,有時甚至會有淡淡的欽佩和喜愛。
也許,這就是血濃於水的緣故。
你永遠無法真正去鄙夷創造了自己的人,哪怕他有再多的東西讓你無法接受,哪怕他曾經做出多少讓你心死如灰的舉動。
現在,他生命中最想打倒的對手就坐在他的對面,一貫的淡漠冷凝,從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變化。而慕容清祤在那一刻暴怒的情緒宣泄之後,也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與溫潤。
他按鈴召喚秘書派人進來收拾一地狼藉,很快,被打破的魚缸就被幾個保安擡了出去。
米白色的地毯上的水漬很快也被吸乾,一切恢復原樣,彷彿他從來沒有做出過那樣失態的舉動來一般。
他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一如既往的溫潤表情,在父親對面坐下時,還掛看一個仿若孩子般單純而明亮的微笑。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僵持着。
而慕容清祤打內心裡其實是異常喜愛這樣的對峙。
因爲那是他兒時的夢想,現在,終於可以有這樣的機會,坐在平等的位置上,平視自己的父親。
慕容轅弘看起來也很感慨,他迎着兒子的目光,輕嘆了一口氣。“我以爲你現在是真的長大了,可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是會爲了一個女人而輕易動怒。清祤,我記得你曾經讓你母親親自給你提過一副橫幅,寫有情深不壽,慧極必傷,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四句話,掛在自己的書房裡。後來就算去了國外唸書,你也帶着它,幾乎寸步不離。”
“現在,你就是這樣實踐你的人生格言的嗎?情深不壽,情深不壽……你既已知爲人在世不可太過沉溺兒女情長,爲何今日還要這般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