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第一次聽見徐惠妃對她用"母后"這個稱呼,這和"本宮""哀家"那是有極本質區別的,孟夏不太明白徐惠妃對她改這種稱呼是爲什麼,只知道方玉雪左右是要引些事到自己身上,雖然方玉雪不想與方仕隱同流合污,甚至想撇開方仕隱,獨善其終。
但是孟夏侍候方玉雪幾年,知道方玉雪的心機深,不好揣摸,那番話,怎麼偏偏如此巧地就讓自己聽見了,方玉雪說要除去自己的依仗,但給大豆豆糖丸裡卻沒有毒,自己一緊張自然會做出有悖禮儀的事,這樣一次一次,就會給徐惠妃與賀中珏造成一種錯覺,自己在害方玉雪。弄不好那齣戲,就是方玉雪和秀娘故意在放煙霧彈,方仕隱對她極爲重要,她偏讓自己或別人認爲不重要,雖猜不透她到底如何想,不管怎麼講,方仕隱是她的父親,在朝裡一定會處處維護他,所以就算方玉雪想方仕隱倒,方仕隱真倒了,對她來講還未必是件好事。當然打蛇一定要打七寸,自己要選一個可以一下擊中的地方下手,如果失利,那今夜可就是極兇險的一夜,弄不好小命都要搭上去,反正方玉雪不會放過自己,自己不如就一博,幫她扳倒方仕隱,當然也可以幫那個想把天下女人都據爲己有的人,最主要還可以幫那個有苦無處訴的人.
於是孟夏站起來一福道:"太后娘娘,逸瑤不會講笑話,逸瑤可不可以用個故事代替?"
徐惠妃便道:"自然可以."
"但是逸瑤所講的這個故事不僅不笑,還很淒涼,今兒是太后娘娘的壽誕,太后娘娘不會怪罪吧?"
"今兒母后大壽,心情好,不管講什麼,母后都不怪,聽了那麼多笑話,這肚子都快笑抽筋了,聽個動情的故事,也好!"
孟夏便道:"這個故事說的是雲州的一戶人家,這家有一個已經成了親的兄長和妹妹住在一起,兄長一心想要出人頭地,謀取功名,所以讀盡天下書,只是天不遂人願,他不管多努力,都未被錄用,但是他不甘心,於是不顧妻子和只有一歲的女兒,拿着妹子掙來錢和家裡所有的家當去了京州謀出路."
鄭靈好奇地問:"結果如何?"
"結果他一去就杳無音訊."
方玉雪卻很有預見地道:"我也猜到,肯定是這個結果,那後來,他那妻女和妹子呢?"
這種效果就是孟夏需要的,方玉雪越積極主動參與,好收效一定越好,只聽見屏風那邊有些不安的動靜,那劉明問了一聲:"相爺,你怎麼了?"
"沒有,沒有,剛纔吃着魚刺了."
"那可得小心些!"
孟夏在心裡撇了一下嘴,接着道:"這兄長的妻子在男人走後,才發現自己又有了身孕,帶着身孕在家裡苦捱了大半年,再也等不下不去了,便和妹子帶着閨女南下到了京州城來尋夫."
鄭靈又問:"那又如何?"
孟夏便道:"京州城這裡的東西比那雲州城貴了不止一倍,家裡值錢的物件被兄長都賣光了,自然到了就州沒多久就捉肘見襟,日子苦不堪言,而這兄長的妻子此時也到了待產之時,他那妹子不得不做些小本生意,不久,兄長的妻子生下了一對雙孿生兄弟,只是實在太過於貧窮,兄長的妻子與妹子不得不把其中一個送人,誰知那收孩子的一家講話不算話,從此與此子失散."
鄭靈不滿地道:"不好聽!"
方玉雪卻道:"讓我來猜猜結果,會不會是那個兄長已經發達了?"
孟夏點點頭道:"雖然那個兄長還未發達,但已在京州有了立足之地."
"那兄長勢必將是個拋妻棄子的狠心人,但願他沒有好下場!"
孟夏便道:"至於那個兄長有沒有好下場,逸瑤不知道,逸瑤是在客棧時遇到那妹子,和她聊天,聽到的一段故事!"
方玉雪不由得道:"莫不是你講的這故事還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逸瑤不知道,但那講故事的人卻是如此講的!"
徐惠妃便道:"雪兒,讓瑤兒繼續講下去,哀家倒覺得有趣."
孟夏一福接着道:"這兄長的妹子與妻子撫養兒女到成年,將那女兒許了人家,但人家閒這妹子與妻子家貧且無依仗,處處尋那閨女的不是,那公婆對此女更是非打即罵,那閨女忍受不住逃回了孃家."
徐惠妃嘆了口氣道:"真是,真是可憐的人呀,怎麼遇上這樣的男人!"
孟夏沒想到徐惠妃還挺有悲天憫人之心的,接着道:"也許是這閨女運氣不好,回孃家不過幾日,那捱打受的傷還未好,結果就遇上拋棄她一家的父親來討水喝."
鄭靈咦了一聲道:"這可奇了,遇上她父親討水,應該是好事,怎麼反而運氣不好了."
方玉雪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排擠孟夏的機會道:"也道,瑤妹妹你不會連故事也編不周圓吧."
孟夏接着道:"因爲當時她家裡宿着另外一個女客人,這個女客人是她生父必須除去的,所以..."
方玉雪便道:"天,你不會說這閨女被她生父給..."
孟夏點點頭道:"正是!"
鄭靈不由得道:"荒唐,真是荒唐,孟逸瑤你是怕大傢伙在母后壽誕的時候不難受,編個故事來哄騙大家的眼淚吧!"
那徐惠妃聽了一拍桌道:"真是豈有此理,逸瑤,你所講的故事可是真的,我大鵠國竟有這樣的人,那簡直就是禽獸不如,還敢隨意殺人,哀家非要將這樣的人繩之以法不可."
孟夏覺得這話挺可笑的,這徐惠妃怕沒少隨意殺過人,但她可以殺,別人卻是不可以的,剛要回話,卻聽那方玉雪道:"不可能,母后,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分明就是孟逸瑤編的故事..."方玉雪話還未說完,就聽見鄭福諾等人的聲音傳來,"方相,方相,你怎麼了?"
"方相吐血了!"
"方相暈倒了!"
......
聽聞這樣的聲音,那方相夫人自然唬得三魂七魄都沒了,趕緊離席去了屏風那邊,然後聽見她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老爺,老爺,你這是怎麼了?"
孟夏見方玉雪揪緊手裡的帕子,怒火中燒地看着她,她一門心思在孟夏講故事中找岔挑刺,沒想到孟夏講這故事卻是有目的的,否則她的父親怎麼會吐血、暈倒?屏風那面的賀中珏也發怒地道:“大膽孟逸瑤,你胡編故事,把朕的相爺都嚇吐血了,該當何罪!”
孟夏趕緊停了故事,剩下的讓大家猜也能猜到結果了,於是委曲地道:“逸瑤只想講過故事博太后娘娘歡心,沒想到故事太過於悲涼,竟嚇着了方相,逸瑤該死!”
“你真是越發無法無天,從今兒起,罰在桂宮禁足三個月!”
徐澤儀就不滿了道:“哥,憑什麼要罰夏夏,夏夏這故事是過於悲涼,那兄長拋妻棄子,已經夠無良,最終還親手害死了自己的親閨女,真是報應,報應,只可憐了他那閨女,我在座人等都只會爲那閨女的遭遇感慨一番,方相如此動情跟夏夏有什麼關係。”
徐澤儀最善長做的事就是“畫蛇添足”,但今兒這次,孟夏認爲算得上“畫龍點睛”之作,於是又委曲地應道:“逸瑤領罰!”
徐惠妃便道:“今兒也不早了,豆豆這眼睛都睜不開了,就此散了吧!”
於是大家立刻都起身行禮告辭,孟夏本以爲賀中珏或都徐惠妃對她所講的這段故事好奇,會留下她來盤問,然後好好地清查方仕隱一番,但沒有,賀中珏、徐惠妃都沒留她。
孟夏有些失望地離開了慶生的宮殿,走出來,偏就遇上尚未走遠的方玉雪與鄭靈。
那鄭靈正哼了一聲道:“都是孟逸瑤,在母后大壽這樣喜慶的日子講這樣一個故事,讓大傢伙都沒盡興,實在沒趣,雪姐姐你說呢!”
孟夏聽得出來鄭靈對自己講這樣一個故事真是大大的滿意,她也不是笨人,自然捕捉到了什麼,立刻挑釁起來,方玉雪的心情已經平靜了淡淡一笑道:“本來就是個沒趣的故事,瑤妹妹胡編得大家愛聽,那自然就是好故事。”
鄭靈嘿嘿一笑道:“我就覺得這故事有什麼好聽的,但方相爺好象很喜歡聽喲!”
方玉雪沒有接話,只吩咐:“奶孃,備轎回宮!”
方玉雪的轎輦起來了,那鄭靈用絕對不低的聲音對身邊的人道:“真是人間慘劇呀,有這樣一個爹,會有什麼樣的女兒呢,本宮相信太后娘娘與皇上的眼睛都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