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萬龍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他有些搞不清自己現在是在做夢還是醒着。當蘭子、小胖、小梅他們活生生地在對岸喊他們、再划着充氣小艇來到自己身邊激動得哭着時,龐萬龍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纔好。
龐萬龍朝對岸看去,這是一支不過幾十人的隊伍,兩臺吉普車、幾輛邊三輪摩托車,雖然他們穿得都是便裝,但是那股子當兵的氣質絕對是裝不出來的。
對方領頭的是一個個子不高、卻十分強壯的獨眼漢子,這麼冷的天,那漢子卻只穿一件羽絨服,裡面直接就是襯衫,而且看他腿上的牛仔褲似乎也就是個單褲子而已,這人的體質真棒!
不過另龐萬龍吃驚的是,那個獨眼漢子身後還站着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女人,那女人真漂亮,紫色的長髮在寒風中飄舞得是那麼邪魅而美麗。
而且這個女人更耐凍,這冰冷的天氣竟然只穿一件短袖、一條熱褲,腳上竟然只穿一雙涼鞋!那女人的雙手搭在獨眼漢子肩膀上,這說明兩人的關係不一般。
更令他驚訝的是,那兩臺吉普車絕對不是東風猛士,而是真正的牌子貨——美國軍用悍馬!
龐萬龍見過這車,特種大隊軍研所裡就有兩臺通過各種途徑搞來的美國原裝悍馬;但是據他所知,這種車似乎全中國就那麼幾輛,這羣人究竟是從哪搞到的?還有車頭架着的重機槍、車下隊員手中的八一槓、95式,統統都是正牌軍品。
這些人不簡單,河對岸數百頭喪屍被他們輕鬆幹掉,甚至重機槍都沒有動用;那速度、那精準度,絕對不亞於他們這些特種兵。但是這些人也太可疑,龐萬龍完全不知道屍亂前哪隻部隊有這麼強的戰鬥力——難不成他們是敵特?
“隊長,他們真的是好人!你看、你看,我們穿得都是新衣服!你看,她們還有衛生巾呢!”小胖一邊激動地拽着龐萬龍、一邊指着幾個抱頭痛哭的女兵喊道。
“都給我閉嘴!”龐萬龍突然大喝一聲;正在哭泣的隊員紛紛愣住了,昨天晚上渡過河的幾名隊員不自覺地擡起了槍,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
“蘭子!你告訴我,他們是不是給你們上刑了?你們是不是屈打成招?你們投降了不是?”龐萬龍大喝一聲,摘下身上的衝鋒槍就對準了5個回來的戰士。
龐萬龍一喊,剩下的10名男女戰士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只在訓練手冊上、模擬審訊中遇到過的事情——自己的戰友已經叛變了!他們受不了敵人的嚴刑拷打和糖衣炮彈,他們是來勸降的!
一時間10杆衝鋒槍和步槍紛紛上膛對準自己昔日的戰友,剛纔還抱頭痛哭的戰士們換成了怒目相視——投降,是軍人的恥辱!更是特種兵的恥辱!
“龐萬龍!!你還執迷不悟?我都給你說幾遍了?你怎麼這麼頑固不化?”叫蘭子的女中校愣了愣,突然明白了龐萬龍說的是什麼意思;一時間,這個少婦朦朧的淚眼中看到的那個黑壯漢子是那麼陌生——他竟然以爲自己叛變了!
“都別動!蘭子——哦不——王蘭,特種部隊的兵寧可戰死不能投降!可是你們不僅投降還帶着敵特過來勸降!今兒老子不殺你們,念在以前的情誼你們怎麼來的怎麼回去,老子會和你們決一死戰——從現在起,咱們劃地絕交!你被開除出特種大隊了!”龐萬龍瞪着血紅的雙眼惡狠狠地說道。
“姐,我真對你們失望,嚴刑拷打怎麼就能摧毀特種戰士的骨頭?你們回去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旁的一個女兵淚眼婆娑地拿槍指着昔日的姐妹們顫抖地說道。
“呵呵——呵呵呵——劃地絕交?屈打成招?呵呵——哈哈哈!你們被自己騙成這樣竟然還要騙下去,敵特?現在敵特都是朋友、間諜都是兄弟,這世道還有敵特?哈哈哈哈!”蘭子笑了,笑得是那麼淒涼,她想哭,但是卻發現笑出來比哭出來更舒服;這就是愚昧、這就是無知,曾經掌握最前沿軍事、瞭解最機密情報的特種戰士如今卻成了愚昧無知的代表,這怨誰呢?今天凌晨自己不也是這樣麼?
“好,屈打成招是嗎?姐妹們,脫衣服,把衣服脫光了讓他們看看咱們身上有沒有傷疤;屈打成招?也就咱們這羣傻逼還以爲以前的機密不可告人——”蘭子怒了,對眼前11條槍看也不看一眼,伸手拉下羽絨服的拉鍊開始脫衣服。
蘭子一動,她身邊的四名戰士也不再抹眼淚,一個個開始迅速地脫着衣服,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還說服不了戰友的話,那就劃地絕交吧——這世道,感情?友情?算了,先活下去再說吧。
龐萬龍和手下的戰士們傻不愣登地看着戰友們脫着衣服,一個個的感覺手足無措;雖然他們心裡有些相信蘭子說的話了,但是長久以來形成的慣性思維讓他們一時半會兒拐不來彎兒,他們一直堅信大隊會派直升機過來救他們。
鄭遠清看着河對岸的一幕不禁抹了抹鼻子,視野決定高度,失去一切外界聯繫的人只能原地踏步;這個錯誤不止對面的龐萬龍犯過、程飛犯過,他鄭遠清也犯過,眼界的狹隘註定了愚昧,而在末世愚昧的結果便是死亡。
“壞蛋,不許看。”嫣雲修長的大手遮住了鄭遠清的雙眼,雖然她還瞧不上對岸那些女兵滿是肌肉的身體,但是她仍然不許鄭遠清看其他女人的裸體。
“我沒看。”鄭遠清沒動,此時他才理解了長野基地那羣女兵剛進軍卡時的做法,那羣女兵一聽說要洗澡、換新衣服就高興得拼命脫衣服,哪怕知道還得排隊等一會兒也迫不及待地脫;在李若琳的喝止下還有十幾個女兵全部脫光了,不然的話她們敢全脫光。
那些女兵是那麼急於擺脫夢魘般的過去向往着充滿希望的未來,至於身邊的男人是否能看到她們的身體已經無所謂了——衣牀暖而知廉恥、倉稟足而知榮辱,物資極其缺乏的末世人還在乎什麼廉恥。
“龐萬龍!!看清楚了嗎?老孃身上有傷嗎?啊?”寒風中一絲不掛的蘭子一邊抹着淚一邊伸開雙臂挺起雙胸讓龐萬龍看個清楚。
“蘭子你別——”龐萬龍有些發木地後退了一步,蘭子除了鼻青臉腫之外身上沒什麼大傷,胳膊腿上那幾塊青紫明顯是打架造成的,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皮開肉綻。
“看見了嗎?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身上有傷嗎?有鞭傷還是有烙傷?看看!屈打成招?有這樣屈打成招的嗎?啊?”蘭子不依不饒地衝面前的戰友喊道,雖然寒冷的河風吹得她直哆嗦,小腹一受涼不自覺地又開始痙攣,但是這些痛和心痛比起來算不得什麼。
“蘭子,你別——”龐萬龍徹底懵了,他沒想到蘭子敢這麼做。
“別什麼別?都看看!都看看你們的嚴刑拷打!還不相信?是不是還要看看老孃下身有沒有精液?你們是不是以爲老孃被輪姦了?——姐妹們,叉開腿讓他們的狗眼看看!”蘭子見龐萬龍還是不相信,乾脆一屁股坐地上就要叉開腿。
“看吧,你們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看看老孃是不是你們心裡想的那麼沒原則、軟骨頭!”剩下的三個女人跟着坐地上撒潑——她們的心已經涼了,生死戰友的不信任要比喪屍更可怕、更能摧殘人的心,尤其這些拿槍對着她們的,還有給她們許下諾言、要給她們穿婚紗的男人!難道自己的心、自己的立場、自己的貞潔非得用這種方式才能證明嗎?
“蘭子!別這樣了!我信了,你別這樣了還不行嗎?老龐求你了!”龐萬龍目瞪口呆地看着蘭子母老虎脾性上來了,龐萬龍軟了,他知道自己錯了,蘭子什麼脾性他能不瞭解?可是什麼樣的審訊手段能在短短几個小時達到這種效果?除了事實,鐵一樣的事實,那個誰都不願意相信的末世才能摧垮一個特種戰士的心牆。
“你不是不信嗎?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孃爲了你把乾淨的身子守到今天!你知道嗎?老龐,人家纔是真正的特種兵,人家沒有自怨自艾、人家纔是真正的軍人老龐,別再自己騙自己了——嗚嗚嗚嗚!”蘭子一頭扎進老龐的懷裡放聲大哭,任憑老龐的體溫包裹着自己冰冷而粗糙的身軀,他終於相信了!
“蘭子啊老龐是混蛋!你打我吧!你罵我吧!老龐從來沒這麼混蛋過嗚嗚嗚!”龐萬龍跪在地上把蘭子豐滿的身軀緊緊摟在懷裡,撫摸着她枯燥的長髮放聲大哭。
末世!那個他一直以來不願意相信的末世原來是真的,鐵一般的真實存在着,他老龐一向自詡鐵打的漢子,可是當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之時,他不過也是個普通的末世哀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