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跨上車子,其中一名便衣一把就抓住了我的車架,接着他從腰裡扯出匕首,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寒光閃閃的刀刃就橫在了眼前,驚出了我一身冷汗,心裡不斷的打鼓,難道我最近有什麼異常麼??
“五包煙,怎麼樣!”
惡臭的口氣差點將我薰的背過氣去,真不知道他吃過什麼,連忙憋着氣等着味兒散開,奶奶的,原來是要交易,但別弄的這麼嚇人好不?還以爲剛出門就沒命了。
這便衣扯着車架,攥着匕首,把嘴湊過來悄悄地說:“怎麼樣……?”啊!真是令人討厭的氣味。
見我半天不吭聲,以爲是不同意,於是繼續炫耀地說:“這可是軍匕,這年頭,槍都沒它好用,你不要?三包煙怎麼樣?”
我仔細地看了看這把匕首,刀柄和刀身都是啞光的黑色,雖然不是新的,但刀背很厚實,刀刃半點缺口都沒有,反射着冷森森的寒光,偷偷瞄了瞄另外幾個便衣,他們假裝聽不到的樣子繼續交談着……。
的確是個好東西,我點了點頭,那個警察立即笑出了一堆褶子,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用力地一推,將我連人帶車推了出去,我藉着這股勁兒蹬着車子順着小區的圍牆飛快地向主路奔去。
騎的飛快,滿身汗水,我要儘可能的趕在其他人回C區前就折返回家,空氣熱的發悶,明晃晃的太陽給這個瀕臨死亡的城市帶來了些許溫暖,二十九分鐘,又打破了自己的記錄,比上次還快了一分半鐘。
很好,這裡除了士兵,並沒有其他的人,周圍顯得靜悄悄的,只有一些不知名小蟲的叫聲響成一片,這個臨時物資站其實就是一輛軍用卡車,駕駛室的上方裝着一架自動機槍,從來時,那槍口就會一直瞄着你,回想第一次來換取物資時,還被這自動鎖定目標物的機槍嚇的半死,真是可笑。現在,已然習慣了,因爲從來沒見它響過,難不成裡面根本沒有子彈,只是架在那嚇唬人的吧。
要先將電子牌塞進讀卡器裡,然後才能拎着購物筐鑽進車廂,從擺在兩側的大小箱子裡翻找需要的東西,淨水片、餅乾、罐頭、香皂、酒精膏、手紙、蠟燭……,這些東西多多益善,哦!對了,還要拿三包煙。
士兵用槍管撥開購物筐裡的東西,將香菸撥在了一邊說:“這個很貴的,也不是必需品,你確定要換?”
果然是很在意那把匕首,它似乎是一種象徵,安全的象徵,曾經也在衣服裡藏過一把家用的水果刀,但它的刀身太薄了,結果在一次不經意蹲起中居然就將它弄斷了,看着刀身斷成兩截的水果刀,自己身上卻一點傷都沒有,不由暗想:好歹你也是作爲刀而存在的啊!輕折就斷掉了!真是諷刺。
不過,沒想到香菸居然會這麼貴?看着不起眼的三包香菸就用掉了一千二百點,這個可是父親工作五十個小時的報酬啊,突然有些後悔,但已經扣完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退貨……。算了吧,當是買個教訓,以後這種事情,不能隨便答應了。
將這些東西裝到魚竿筒裡,正好滿滿的一筒,剛要離開,突然,原本垂着頭的自動機槍猛地擡頭,突然轉開向遠處的一片灌木叢內一陣急射,巨大的槍聲嚇的我一哆嗦,本能地趴在地上,那幾名士兵立即抄起槍,向自動機槍掃射的方向疾跑過去。
槍聲停止後,我環顧四周,除了滿地冒着煙的彈殼,並沒有發現其它異常,連忙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士兵正聚在不遠處的江堤旁,向江邊的灌木叢裡不停地張望着,不過沒有繼續開槍,雖然好奇,但此時還是不湊熱鬧的好,趕緊拉起車子跑掉了。
趁時間還夠用,所以沒有直接回家,而是騎車一路繼續北行,又來到了被鋼板牆阻隔的主路“盡頭”,順便將路上收集來的野花野草捆成花束,放在了鋼板牆的下面,鋼板牆下到處都是枯萎的鮮花和焚燒過的食物和紙錢,母親有些模糊了,好像被人擦過,趕緊掏出珍藏了許久的粉筆,重新描着母親的輪廓,漸漸地,她又清晰了起來,可覺的還不夠好,便在她的身後又
添了一座房子,又在房子的邊上畫了一輛消防車,再畫上幾個手持水槍的火柴人時刻地保護她,這樣就再也不怕火了,蹲在母親面前,跟她絮叨着最近發生的事情,一直都喜歡她的微笑,永遠是那麼的溫暖,漸漸的,母親又模糊了起來……。
離單元門上鎖還有一個小時,小區裡靜悄悄的,半個人影都沒有,便衣誇張的將三盒煙一起放在鼻子底下猛吸,一副享受萬分的樣子,嗅了半天,纔將匕首遞了過來,這匕首沉甸甸的,握在手裡很有感覺,刀刃足有十四、五釐米長,拿着這匕首,忽然有種要跟寄生人一絕生死的念頭,想必,那些英雄也是被賦予神器後,腦子一熱就直奔戰場的吧。
小心地將電子卡貼在單元門的感應區,“咔嚓”,門就開了,拎上自行車快步跨進門內,一打開家門,妍妍就像小狗一樣撲了過來,緊緊地黏在腿上。
同妍妍一起將換回來的東西整理好,這些東西,還能支撐我們體面地活上數日,趁着還有水,趕緊衝了個涼,然後又把自己扔進沙發裡去看那些電視新聞,依舊是那些滾動的法律條例和過期的事件,看着看着,眼前一迷,就睡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 周圍已經黑透了,摸索着身上多了卷毯子,毯子裡還裹着一團溫暖,是睡熟了的妍妍,將她輕輕地抱回到牀上,剛要放手,她卻死死地抱着我的胳膊,不讓我離開,繼續呼呼地大睡。悄悄掀起牀邊窗簾的一角,在銀盤般月光的照映下,外面比室內要明亮很多,寄生人的活動日漸頻繁,這些怪物發出怪叫和嗤嗤聲已經壓過了電網嗡嗡的電流聲,妍妍的睡眠一直不好,每天都要緊緊地抱着我才能熟睡,只要稍微離開她,她一準就會醒來,所以,我幾乎整個晚上都不能閤眼,忍受着寄生人發出的怪聲和令人心煩的電流聲,真是痛苦。
…………
今天本該是父親休息探家的日子,但和妍妍從早上等到了晚上,也沒見工廠的車開進大院,看着日頭西斜,一直扒着窗戶往大門看的妍妍都快哭了出來,我心裡也不住的打鼓,頭一次這麼反常!
被酒精爐烤熱的蔬菜罐頭髮出一股怪味,裡面灰綠色黏糊糊的混合物冒着騰騰熱氣,看上去還不錯,再加上碗裡堆着的被切成小塊硬邦邦的麪餅,這就是標準的晚餐了。
妍妍機械地咀嚼着嘴裡的麪餅,一臉傷心、難過又絕望的樣子。
“可能是法規又改了吧!”這個時候只能用各種樂觀的猜測來安撫着她:“多吃點菜,老不見陽光,皮膚都白的有些不自然了!”
“老是這些東西,一點都不好吃!”妍妍看都不看一眼。
“這是菜泥!裡面好多種蔬菜,還有蘑菇呢!你沒牙的時候也餵你吃過啊!”我從罐頭裡挖出一大勺舉到她面前。
妍妍將頭扭去一邊,低聲叫到:“呃……!快拿走……!噁心不噁心啊?”
真是拿她沒辦法,我晃着勺子,假裝生氣地說:“不吃?你要不吃,我就都吃了啊!”
“哥!你說爸有一天要是不想要我們了,再也不回來了怎麼辦啊?”妍妍幽幽地說到。
“咳咳咳——”我差點被噎到,連忙說:“呸呸呸!百無禁忌……,閉上你的烏鴉嘴!趕緊吃飯!”
…………
又過了一個星期,父親還是沒有回來,我每天都將電視開着,盯着新聞看,生怕錯過一條與他有關的消息,可電視裡壓根就沒有工廠更改作息時間的任何信息。
星期五門禁解鎖的時候,我試圖到A區打探,可還沒看到拱橋,就被士兵在客運站前設置的路障給攔住了,小區裡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那,圍着三輛物資車搶換生活用品,試着從兩旁的小路繞行,可無論怎麼走,都有荷槍實彈的士兵看守,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又到了星期二門禁解鎖的時間,電子卡上的點數已經不夠換再取物資了,父親的事兒,一定要弄個明白!
看樣子小區裡其他人的電子卡的點數也都用光了,一羣人聚集在小區的南門,圍着
站崗的士兵大聲的討論着,慢慢的踱步過去,站在人羣外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看,人羣中大多都是一些老人、孩童和體殘病患,少有和我年紀相當的,十六歲這個年紀真是尷尬,身體跟成年人相仿,卻不算是大人,連去工作的資格都沒有,但也不算是個孩子。
門口的那兩名士兵有些緊張,不時的攥着手裡的槍,大家都猜測工廠可能是被寄生人襲擊了!可……襲擊?工廠設在A區的中央,A區本身的安保等級就很高,廠區的周邊更是戒備森嚴,怎麼可能會被寄生人襲擊?
人們的議論越來越激烈,似乎同時達成了共謀,集體向那兩名士兵圍了過去,士兵立即舉槍大聲的呵斥他們退後,但並沒奏效,人們仍然一步步逼近,士兵一邊呵斥逼近的人羣,一邊不停的向後退着。
人們高喊着要見他們的長官,直到將那個兩名士兵推到軍車的箱板上,士兵怕人們搶槍,連忙將手裡的槍高高地舉過頭頂,大聲地衝車裡喊着,這時,一名手持電話軍官模樣的人才從車裡探出頭來,用手比劃着示意大家先安靜下來,稍等一會!人們立即放過了那兩名士兵,向軍官圍了過去,倆士兵如釋重負的將高舉的步槍放了下來,一臉大汗地喘着氣。
沒了一會,那個軍官從車裡跳了出來,整理了一下皺皺巴巴的軍服,看着圍着他有些憤怒的市民,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控制住這場面,半響,纔開口說話,雖然講的磕磕巴巴,沒頭沒尾,但是人們最終還是確定了第三工廠被襲擊的事實,一些婦孺當場就哭開了,剩下的人趕緊七嘴八舌的圍住軍官問這問那。
年輕的軍官被問的有些焦躁,大聲喊着:“因爲工廠歸另外的軍隊管理,我們之間沒有交流,所以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工廠是鋼結構的多層地下建築,裡面的環境比較複雜,軍隊還沒有得到批准進入工廠營救,只知道工廠已經連續幾個週期沒有開啓了,現在那裡的情況還是個迷,不過工廠裡有避難所,食物非常充足,工人都經過逃生培訓,不會有問題的,大家別急。”稍後,頓了頓又說:“下面,我通報政府的新決議,C區所有人的電子卡可以用成負數,等你們的家人回來後,再將負數衝回正數,並且,在電子卡爲負數時,物資價格折半,就從今天開始,大家散散吧,離鎖門的時間不多了!”
果然!無論是在什麼時候,半價的商品始終對人們有着致命的吸引,那些剛纔還怒氣衝衝的人們,一窩蜂似得離開了,有回去取自行車、三輪車的,有的乾脆一路小跑直奔物資站的方向,甚至還有人歡呼着奔走相告,人啊……!
看着如蜂擁一般離去的人羣,感覺有些好笑,今天跟他們去搶,無疑是飛蛾撲火。好在早有準備,將每天消耗的食物和水都做了規劃,家裡存着的物資還能用到下次門禁解鎖,
人們一鬨而散地從小區內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離單元門上鎖還有近一個小時,看着今天天氣不錯,我把妍妍帶了出來,用自行車馱着她向封堵主路的鋼板牆處騎去。
好久沒出來過了,妍妍簡直樂翻了天,一路上,居然摘了好大一捧的鮮花,女孩天生就是心靈手巧的精靈,這些花花草草在她的編排下,居然紮成了一束巨大的花環,被緊束的花環居然比街上賣的都要好看……。
妍妍蹲在母親畫像的前面用她珍藏很久的彩色粉筆塗抹着,仰望着高高的鋼板牆,心裡有些壓抑,零星的幾片雲在天空中緩慢的流淌着,幾隻麻雀蹲在鋼板牆的頂端,嘰嘰喳喳的叫着,此時,我滿腦子都是父親的事情,希望他能夠平安的歸來……。
“哥!”妍妍興高采烈的叫着我,轉過頭去,發現母親已經被包圍在了花海里,就連房子和消防車上都綻開着鮮花,花叢中還有我和父親,妹妹牽着母親的手,咧着嘴幸福的笑着,無數的花朵環繞着我們,將我們全家包裹起來,顯得那麼溫馨,妹妹笑着用手摩挲着母親的臉,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我拍着她的後背,將她輕攬入懷,她嚶嚶的哭着,將胸前的衣服浸溼了一大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