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沒幾步, 姜崇安面前就又出現了一個大門。這扇大門比之前那扇更加厚實。姜崇安上前幾步,在向天歌的注視下,擡手按在了門上。
大門冷得徹骨, 即使只是這麼按着, 也能感受到寒意順着指骨慢慢爬上來。姜崇安不說話了。
餘年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眼中的憂慮越發強烈。他再次看了眼姜崇安的背影, 終於忍不住上前一大步, 朝着向天歌喊道:“你到底把我媽關到了什麼地方?”
向天歌自顧自看着姜崇安,聽到喊聲,稍稍移開了一點目光。玩味的目光落在餘年身上, 不過瞬間,又收了回去。
他笑了笑, 朝着大門努了努嘴, 說:“在這裡面呢。要看看嗎?”
“開門吧。”
回答他的, 不是憤怒中的餘年,而是一直沉默的姜崇安。
向天歌笑得裂開了嘴, 朝着一旁候着的人使了個眼色。那個塔警趕緊上前,使勁全身力氣轉動門邊的一個大轉盤。
大門緩緩打開,寒氣一瞬間傾瀉而下,讓正對着的姜崇安和餘年陡然打了個冷顫。
見狀,向天歌哈哈大笑了兩聲, 率先走了進去。姜崇安和餘年落後半步, 互相之間交換了個眼神。
門內, 向天歌轉回身望向門外的他們, 挑釁地挑了挑眉稍問:“不敢進來了?”
“來就來!”餘年被他那眼神刺激到, 挺直了身板就衝他喊着。
向天歌點點頭,竟然沒有再多說什麼。
姜崇安越發感覺到不安, 那種窒息的感受緊緊扼住他的喉嚨,他感覺自己的嗓子被凍傷了。吞嚥一次唾沫都要耗費全身的力氣。
即使萬分想要掉頭離開,姜崇安還是咬牙忍了下來。不管餘年媽媽遭受了怎麼慘無人道的刑罰,他都必須睜大眼看下去。
因爲他要去救她,不能躲,也不能逃。
姜崇安和餘年在後面走着,和向天歌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離。在向天歌的帶領下,他們走到了一處帶着弧度地過道中。
這個過道是個圓柱體,直立着鑲嵌在筆直的走道上。姜崇安路過這裡,心底陡然一陣心悸。他憑着本能,猛地擡起頭來。
圓柱體的頂端,是個黑色的大圓盤,看上去像極了什麼的蓋子。圓盤正中,有一個黑黝黝的洞口。盯得久了點,靈魂都要被它吸進去了。
姜崇安狠狠皺起眉頭,對這裡的一切都感到壓抑與排斥。
姜崇安放慢了腳步,邊走邊警惕地防備着四周。冰冷的空氣讓人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
突然,走在前面的向天歌停住了腳步。他右手撐着牆壁,臉上是燦爛到有些扭曲的笑容。他朝着姜崇安和餘年揮了揮手,右手驟然發力按下。
姜崇安眼中劃過一絲頓悟,轉身迅速朝着向天歌狂奔過去!
但一切都慢了點。姜崇安撲到地上,眼睜睜看着厚實的玻璃在自己面前合上,無力迴天。向天歌算準了位置,恰恰好走到了玻璃罩的外頭。
“向天歌!”姜崇安撐着地板爬起來,看向向天歌的目光,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向天歌看着滿臉怒容的姜崇安,和極力掩蓋驚慌的餘年,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他掉頭繼續往前走了十來米,右轉。
身影便徹底消失了。
“崇安,這裡到底是哪裡?”餘年擡頭看着那個黑色圓頂,越看越心驚。總覺得被玻璃罩困住的這裡,有點眼熟。
“估計是他們秘密刑訊的監牢吧。”姜崇安圍繞着玻璃罩和牆壁,一陣敲打。
但敲擊了一整週,他皺着眉頭髮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這裡一整圈,敲打發出的聲音居然是一致的!
那是不是可以看成,這裡就是一個密閉的整體?
沒有給姜崇安太多思考的時間。向天歌忽然出現在了牆壁之中。
他們右側的牆壁顏色忽然變淡,直至透明。緊接着,向天歌出現在牆壁之中。他坐着一張皮椅,雙腳翹上了前面的臺子上。
“感覺如何?”向天歌手裡拿着個話筒,語氣輕快地問道。
“你說話不算數!”姜崇安眼中竄起兩股火苗。
向天歌聳聳肩,朝着他們伸出了一根食指,左右搖晃了起來:“不不不。我又沒說要帶你們去找他媽。”
“那你帶我們來這裡幹嘛?搞了這麼個大瓶子,想淹死我們啊?”餘年整個人趴到了牆壁上,憤怒質問的話說出口,所有的氣勢頓時就弱了下去。
“帶你們來,自然是處、罰了。”
話音一落,向天歌忽然放下腳丫子,整個人往前一傾,用了全身的力氣,狠狠按壓下面前的紅色按鈕!
姜崇安心中迅速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頭頂傳來細微的咔擦聲。姜崇安臉色一沉,仰頭看上去。只見頭頂那個黑色大圓盤緩緩轉動了起來,中間那個黑洞洞的缺口處,滴答落下一些液體。
姜崇安拉着餘年,緊緊貼在了牆壁上,遠離那一處滴水。但不過瞬間,滴水匯聚成了水柱,洶涌地擠出了那處黑洞。
淺黃色的液體從頭頂落下,猶如一道橙黃剔透的晶石柱子。可那緊跟着瀰漫開來的刺鼻味道,卻讓姜崇安狠狠皺起了眉頭。
這股熟悉的味道……
“是那個瓶子!我想起來了!那個瓶子!酸菜味的!”餘年被眼前的一幕一刺激,瞬間想起大半個月前的情景。
那一個個浮腫猙獰的存在,閉上眼還能清晰浮現在腦海!
餘年轉頭揪住姜崇安的衣領,被嚇到驚慌失措起來:“崇安!崇安!我知道了!這裡是醃製人的地方!就像罐頭廠!我媽呢?我媽怎麼可能在這裡?他騙了我們!他們騙了我們!”
“冷靜!冷靜點!”姜崇安擡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使勁晃了晃,“沒看到阿姨,就還有希望!你給我冷靜!”
兩人正揪成一團,手忙腳亂地相互對喊着。突然,一個疑惑又輕鬆的聲音插了進來。
“哦?”向天歌十指交叉,撐住了下巴,“有希望嗎?”
說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嘴脣輕輕掀起,愉快地吐出了兩個字來:“塔警。”
站在他身後的塔警似乎很懼怕向天歌。一聽到向天歌的喊聲,也不管是不是喊自己的,掉頭就往外衝。
不一會,一陣車輪子滾動的聲音響起。姜崇安和餘年的動作一頓,隔着透明的厚重玻璃,望向了向天歌那邊。
小鐵門被推得更大,一個高大的物體被推了進來。上面罩着一張黑布,沒有一絲縫隙可以窺見其中的景象。
“這是、什麼?”餘年艱難地問出口,心中已經猜出了大概。他口乾舌燥,喉嚨裡一片火燎般的灼熱疼痛,連嗓音都帶着嘶啞。
“那我們來拆禮物嘍!”向天歌沒理會餘年的問題,右手緩緩伸出,撫上了那漆黑一片的布料。
布料是絲絨的,不知是不是用的時間久了,在模擬日光下沒有半點光澤。
向天歌揪住了黑布,手緩緩向上提起。
丹鳳眼瞪得大大的,姜崇安死死盯住了向天歌的手,心跳猶如在打鼓,震得耳膜生疼。
向天歌故意放慢了速度,一點一點地將黑布拉扯着。黑布被慢慢掀開,底下邊緣處,一道亮光驟然閃過,刺痛了兩人的眼睛。
“停住!”餘年忽然像是瘋了一般,雙手捶打着玻璃罩,拼命喊着,“停下!我讓你停下!”
向天歌掃了他們一樣,滿意地將姜崇安蒼白的臉色盡收眼底。他嘴角的笑狠戾起來,手下猛地一用力,整張黑布被他掀飛出去,帶着呼啦啦的風聲,落在了地上。
玻璃罩內,姜崇安和餘年臉上都毫無血色。隔着玻璃罩,他們緊緊盯着向天歌身側,那個完全露出了真容的禮物。
那是個中等的保存瓶,瓶子裡頭充斥着橙黃的液體。一顆顆微小的氣泡附着在瓶壁上,給這一個瓶子增添了一絲生氣。
瓶子裡頭,餘年的媽媽雙眼緊閉着,安詳得似乎睡着了。她雙手朝上舉着,滿頭秀髮在液體中飄蕩着,輕盈而又美麗。
“啊——”壓抑到極致的嘶吼,從餘年的心底涌了上來。他通紅着雙眼,手指緊緊抓在玻璃罩上,劃拉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姜崇安面無表情地看着猖狂笑着的向天歌,濃重的猩紅從眼睛四周蔓延開來,漸漸將整雙眼睛全部染紅。
耳畔那液體嘩啦啦的聲響沒有停歇,水面已經沒到了小腿。
“一個月還沒到。”他站在刺骨的冰水中,恍惚着聽到自己在說話。那冷靜的語氣,不摻雜絲毫感情。
向天歌一愣,不過一瞬,眼中又閃過一絲瞭然。這又不是姜崇安他媽,他當然不怎麼受到影響了。
“一個月還沒到!”得不到迴應,姜崇安的語氣開始滲透着殺意。
“我有說從什麼時候開始算一個月嗎?”向天歌收起了內心深處一點點沒來由的慌意,悠閒地走回了自己的皮椅,放鬆地將自己摔進去。
“你該死!”
猩紅的丹鳳眼猛地圓睜,姜崇安的視野中一片血紅,除了向天歌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