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保持着這個姿勢,安靜地停留了很久,直到任川晴的眼淚再次掉下來,啪噠啪噠地打在關明彥的手背上。
關明彥把她從窗臺抱了下來,扳過她的身子。任川晴看到他的臉,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猛地撲進他的懷裡。
關明彥愕然地被她抱緊了腰,臉藏在胸口放聲地哭着,不一會兒前胸就感覺到了溼度。他慢慢地合攏了手臂,再一次抱住了她,並用手輕輕地自上而下撫弄着那一頭凌亂的長髮。
她好像忽然卸下了所有的忍耐,放縱地哭着,身體一聳一聳的,似乎有不知多少的委屈。關明彥撫着她的長髮,低下頭,嘴脣在她頭頂的髮絲上輕輕地印了一下。
完全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當發現自己居然這樣做了的時候,關明彥感覺十分愕然。他不能相信自己居然在打破原則,這將帶來極其嚴重的後果,他不能相信“情難自禁”這樣的詞語會被應用在自己的身上。但她並沒有察覺,她依然在投入地哭着。
“別哭了,”關明彥說,“我很餓,非常餓,可不可以給我弄點吃的?”
這句話十分有有效,任川晴的哭聲立刻就止住了。她擡起淚眼看着關明彥,發現他的臉色異常蒼白,聲音聽起來綿軟無力。
“我這就去!”任川晴一下子慌了手腳,從他的懷裡脫了出來,“明彥你先坐下,等我一會,一小會就好。”
任川晴慌亂地從房間衝了出去,奔跑的過程中撞倒了一隻凳子。看着忽然恢復了原本模樣的女孩的背影,關明彥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這座塔的是歐洲古典風的設計。所以現代化的東西全都沒有。塔上除了八個房間之外,還有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和一個浴桶。每天士兵上塔搬運物資的時候,會爲她帶來肉類、禽蛋、燃料和足夠的淨水,如果有什麼日常生活上的需要,也可以隨時向他們提出,他們回去彙報後。就可以得到滿足。
任川晴並沒有提出過什麼要求。陳天默看過她的溫室,也知道她不會因爲食物的問題困苦。但是他還是讓人每天送來新獵的獸肉,都是最好的那一小塊。可見對於她的存在還是重視的。
任川晴在閒下來的時候,也用儲存下來的米麪做了些麪食存放着,以便烹調三餐的時候更省事。現在,她想起廚房裡還有新擀的麪條。很餓的人腸胃會出現失調,能夠吃一碗熱湯麪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用最快的速度。任川晴煮了一碗麪,面里加了一小把綠色蔬菜,打了兩個蛋進去,滿滿的一碗。香氣撲鼻。但是,當任川晴端着面回到屋裡的時候,卻發現關明彥斜躺在她的木牀上。已經睡着了。
他看上去蒼白而疲憊,任川晴把碗放在牀邊的桌子上。在牀邊坐下來,沒有出聲,看着睡着了的他。明彥的睡姿很寧靜,呼吸輕輕的,神色也很安寧。這樣近地看過去,會發現他的眉目十分清淡,有種別樣的好看。明彥的五官雖然沒有阿修那種完美到搶眼的感覺,卻有一種十分特殊的吸吸力,讓人看着的時候,心裡會泛起一種淡淡的美好。
任川晴忽然感覺心裡嘣地跳了一下,好像出現了一次不合羣的節奏。關明彥卻恰到好處地把眼睛睜開了,適時地截斷了那一抹猝然而至的恐慌。
他疲倦的臉上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用有一點無力的聲音說:“我是不是聞到香味了?”
“啊,在這兒!”任川晴趕緊把碗端起來,“還是熱的,沒有涼。”
關明彥用手撐着牀板,坐起來,接過她手裡的碗。
“好香。”低下頭嗅了一下,他再一次露出那種笑容。
任川晴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麪。他說他很餓,但是吃起面來卻是不疾不徐的,先喝一小口湯,然後用筷子挑起一小綹面,輕輕地吹一吹,放進嘴裡,再細細地咀嚼,品嚐味道。
明彥是個極其理性的人,他知道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快速進食根本毫無意義,反而會影響食物的吸收,飽足感會出現得更加遲滯。但是,身體的本能是難以抵抗的,所以極度飢餓的人在食物面前才容易失去控制,對身體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害。
但明彥不會,明彥在認定了一件事情的時候,對自身的控制力是極強的,甚至是殘酷的。任川晴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面,不時地稱讚一句“味道真好”,忽然感覺從前的那個明彥又回來了,跟他剛纔的樣子不一樣。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在剛剛坐在牀邊,望着明彥安靜的睡臉的時候,明彥的模樣就好像忽然變了,在心裡面不同了,這種不同,現在卻沒有辦法扭轉過來。
任川晴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不同,但是,心忽然有一些慌,就是很簡單的,在看着他的時候,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慌。
關明彥吃得不快,但是把一大碗麪消滅得乾乾淨淨,連一滴湯水也沒有剩下。吃完了,他的臉色看上去好了一點。他放下碗,問道:“你煮麪的時候我已經把這邊看了一遍,你是一個人被關在這裡面了?”
任川晴點了點頭。關明彥一笑,說:“沒關係,沒事就好。我現在需要睡一下,咱們大概還有很長的時間,等我睡醒了,再慢慢計較這些事情。”
關明彥就在任川晴的牀上睡了。他顯然是很累,剛纔睡的那一小會兒,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毫無作用。他的頭沾上枕頭就又睡着了,任川晴仔細地給他蓋好被子,掖了掖被角,他也並沒有醒來,就好像是一下子放鬆了,安心了,可以暫時地把所有都放下了。
任川晴看着他的樣子,忽然感覺到一絲隱隱的心疼。她起身到隔壁的房間,開始爲他收拾和打掃。
仔細地擦拭着,整理着,心裡緩緩地漫上一種甜。
明彥來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現在處在什麼樣的境地,但是他來了。對於他來說,這樣的行動意味着極大的風險,這一點讓任川晴心裡非常過意不去。但是那種忽然安心的感覺帶來了異樣的幸福感,似乎接下來無論再發生任何事都沒有什麼可怕的,似乎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