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四姐動作一頓,面上現出回憶的神色,仔細一算,恍然道:“九年了。我家小子出生一歲開始,我就來幫廚,今年小子十歲,可不就九年了麼?還真是快啊。”
杜和也有些驚訝。
沒想到這位蔣四姐看着年歲也就三十不到,卻也是個老班底了。“那當年連魁班聲勢大的時候,您也看到過咯?”
杜和興致勃勃的問。
蔣四姐恍惚了一下,搖了搖頭,忽然有些感慨的說:“小先生,連魁班打十年前開始,就沒有聲勢大的時候了,當年杜班主在的時候,我還跟我家那口子去看過表演咧,那光景,才叫個聲勢浩大啊……”
說着說着,又看了看桌邊有些出神的杜和,喃喃道:“還真像,可惜杜班主去賺大錢了,哭死了城裡頭多少小娘。”
喟嘆一聲,蔣四姐悄然收拾了碗筷退了出去,頓了頓,低聲說道:“阿和啊,你要曉得,阿凌這幾天心情不佳,不是因爲你頂撞了她,而是惱怒你擅作主張,差點給班子裡帶來大禍啊,班主他連夜斡旋,纔算是解了危機呢。”
說完自覺多話,行了一禮就走了。
杜和怔了一會兒,起身想去給江中葉道歉,可是尋思了一會兒,還是坐了回去,接受了江中葉瞞着他的好意,全然當做不知道罷了。
沒一會兒,一個虎頭虎腦的年輕人就又探進了頭。
杜和麪上現出喜色來,招呼了一聲:“大春哥!快進來坐。”
餘大春沒見江凌的身影,也放下心來,一溜煙的鑽了進來,坐在杜和旁邊,將杜和上下打量一番,濃眉大眼的臉上一片喜色,拍了拍杜和的肩膀,欣慰的說:“行啊阿和,這才幾天,就好利索了!我聽說你這個病還蠻厲害的,沒料想居然這麼不濟事,三兩下被你給好啦!”
杜和無奈不已,“難不成我還得咳兩天血,再瘦的形銷骨立纔好?”
餘大春撓了撓頭,嬉笑一聲,“那也不是……嘿,反正好了就行。怎麼着,這兩天發餉,哥哥帶你去領略一下吳女風情?”
杜和呆了一呆,臉‘騰’的一下子紅了,手忙腳亂的搖頭,卻只說不去,連理由都想不出來,把餘大春樂的打跌,好半天才繞過了杜和,兩個新結識的朋友纔開始正正經經的話起了家常。
江中葉沒有跟班子裡頭其他人說起過杜和的身份,因而杜和雖然混了個臉熟,可是一個小打雜的,最後還是隻交下了餘大春一個朋友。
“大春哥,你要不教我變魔術吧,我什麼苦都能吃的。”說了一通,杜和忽然跟餘大春提起了這一茬。
餘大春楞了一下,“阿凌不是你師傅麼,她教你不就結了,怎的還跟我拜師。”
杜和也沒提江凌爲難他的那些個招數,只將江凌騙他下水的事兒拿出來提了,把餘大春聽的目瞪口呆。好半晌,餘大春乾嚥了一口唾沫,糾結的說:“阿和,其實也不能說阿凌爲難你,可能她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好叫你知道,我們練閉氣的時候,也是直接被師傅扔進水的。”
只不過不是涼水,也沒有一次性把人憋在水裡頭那麼久……餘大春心虛的想。
杜和給餘大春說的一愣,反思了一下,猶豫着說:“難道我冤枉她了?可是照理說,她應該教我點子技巧才行,這麼直接硬來,是不是有點草率?”
餘大春沒法幫江凌抵賴了,點了點頭,弱氣的說,“興許是阿凌頭一回帶人,沒個麼多經驗。”
杜和勉強接受了這個理由。
他本來就心底純善,小心思不多,餘大春把他最大的心病去了,他也就能再跟江凌試着相處了。
杜和是個直接的,也沒有什麼男子漢的壓力,想通了就去跟江凌道歉了,餘大春笑嘻嘻的跟在後邊看熱鬧。
彼時江凌正在屋子裡頭練手技,就是手上拿着些個軟和的紙片,來回騰挪,單手操作,紙片能夠互換位置,還不落地,纔算合格。
江凌才接觸,還做的不是很熟練,心情還差,哪裡可能練的順,只差沒把那幾張紙片撕碎了。
杜和就在這個時候敲了敲門。
“哪個酸人還知道講究禮節了,進來!”江凌喊了一嗓子,就見門一開,杜和眨巴眨眼睛,提着一個蓋碗站在門口,還僵硬的扯開嘴巴,朝她笑了笑。
“那個,阿凌,早上……不是,晚上好。”
餘大春在外頭忍不住一樂,趕忙捂住了嘴。
“你來做什麼?”江凌冷着臉發問,手上的紙片徹底夾不住了,隨手往箱子裡一灑,抱住了胳膊。
杜和本來就不善言辭,道歉更是少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道歉,卻又在江凌直直的眼神裡打起了退堂鼓。
將手上的蓋碗往江凌的案頭一放,躊躇了一下,“阿凌,對不住,我之前不應該說你沒用心教我……”
江凌眯了眯眼睛,第一時間覺得,這小子該不會是給我下了巴豆吧,不然怎的這麼抹的下自家面子來道歉?
不過鼻子一動,聞到了碗裡頭一股子沁人心脾的甜香味,又有些拿不準了。猶豫了一下,江鈴皺着眉頭問:“這是什麼?”
杜和笑呵呵的將碗的蓋子打開,一臉剋制的得意,詳細的介紹了起來,“這叫五紅湯,用的赤小豆、大棗、花生、紅糖和枸杞燉的,滋陰潤肺,對你們女人是很有好處的東西,我看你這兩天腳步虛浮……”
杜和這邊說的興致勃勃,江凌已經聽得是面紅耳赤,燙手一樣的將手裡的蓋碗給扔到了杜和的手裡,匆忙間還灑了杜和一身。
但是江凌顧不得這麼多,還憤憤的叫道:“杜和,你就是小赤佬!小赤佬也做不出這種事體,你走開!”
杜和一番心意給江凌棄如敝履,手上身上還弄的狼狽無比,登時就有些剋制不住脾氣,氣的臉通紅的反問:“我給你送補品,你怎麼好心當做驢肝肺,還罵人!”
在國外的時候,杜和度過了從少年到青年最重要的幾年,因而思維上受到西方的影響很大,加之學的還是醫學,對男女之間的忌諱並不如國內那麼大,反而可以開放來談。
送一碗補血的甜湯,在國外可是很多女人都會認爲是‘甜蜜’的行爲,杜和鬧不明白,怎麼反而激怒了江凌?
“我……我不跟你說這個,你趕緊走!”江凌的臉都快滴血了,饒是個十五歲就開始登臺表演的連魁班一枝花,江凌也沒見過這麼毫不掩飾的挑逗的,跟白相人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