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不能動啊,她擠眉弄眼歪嘴巴吹氣,不斷扯動着臉上的肌肉也沒有趕走蚊子,這麼被它活生生地叮咬,實在要命。
一進裡屋,忽然傳來朱巧珍的聲音,“啊,小冬,達哥達哥,你要我的命就拿去,別傷害我女兒啊。”朱巧珍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磕頭,“我求求你了,你要我做牛做馬都可以,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求求你別傷害她。”
小冬心裡一緊,媽媽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在崑山老家麼!媽媽,別求他,別求他……剛纔被忍下的眼淚現在怎麼都忍不住了,一條眼淚唰的一下倒流出來,那隻蚊子倒是被眼淚給沖走了。
林達上前就在朱巧珍肩膀上用力踩了一腳,“臭婆娘,若不是你,我今天還在飯館裡喝酒吃肉摟女人。”他揪着朱巧珍的胸口就將她拉了起來,“過來。”他拖着朱巧珍走到屋子的左邊,拖了一張長椅將人仍在長椅裡,然後拿了繩索將她捆綁在長椅上。
“羅子,把安小冬捆在那邊。”
“好。”羅子走到屋子的右邊,將安小冬放在另一張長椅上,拿繩索捆了幾圈。
林達走到安小冬面前,捏起小冬的下巴,他冷笑一聲,“醒了還不吭聲,你可真會裝。”
小冬一張嘴,快速將他的手指咬在嘴裡,並且使出吃奶的勁兒用力咬,只可惜她現在力氣還沒有恢復,不然把他的手指都咬下來。
“啊!”林達抽回手,食指指頭上被咬了深深的牙印,他甩甩了手,咒罵一句,“我的小兔崽子,你可真是一點都不乖啊。”他倏地反手一揮,“啪”的一聲,清脆而響亮。
小冬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頭昏目眩的,臉頰上火辣辣的痛,一股血腥味立刻傳來,她用舌頭一舔,痛得舔都舔不上。
相比較之下,剛纔那隻蚊子是多麼的溫柔。
“既然醒了,那你們母女就好好敘敘舊吧,羅子,把門鎖上,看好了。”
“好。”
林達和羅子走出房間,朱巧珍動了動身子,完全掙不開繩索,她臉上滿是淚水,擔心地問:“小冬,小冬,你怎麼樣?可憐的孩子,跟着我沒有享過一天的福,盡吃苦頭了,媽真是對不起你啊。”
小冬痛得沒法講話,可是聽媽媽這麼說,她又不能不講,“媽,別哭……”她吸了吸鼻子,緩了緩氣息,“我沒事。”
“怎麼沒事啊,林達下手那麼狠,你的臉都腫起來了。”
小冬無力地搖搖頭,林達那一巴掌確實厲害,打得她快腦震盪了。“媽,你不是在崑山麼,怎麼會被林達抓住了?”千萬別告訴我你又開始賭了,否則我以後再也不認你這個媽了。
朱巧珍輕聲抽泣着,額前幾絲凌亂的頭髮黏在了嘴脣上,“我這不是想來上海找你麼,沒想到剛到汽車站就遇到了林達,背啊……他正在被通緝,我是偷聽到他們講話知道的,他們白天從不出去,晚上纔敢出去,我已經被關在這裡兩天了,他們一直在商量要怎麼抓你,我求他們他們不聽。”
“媽,你求他們有什麼用,你當初問他們借錢的時候能多想想後果就好了。”
朱巧珍被小冬一句話噎住了喉,她垂下臉,鼻子一吸一吸地哭。
小冬知道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些,她又說:“媽,你來上海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我知道你不想我回上海來,怕我再賭,小冬,媽真的改過了,今年在崑山做了點水果生意,生意不錯還賺了一點小錢,我就想來上海,我很想見見你,我想等我在上海有了安身之所再告訴你,省得你又要擔心着擔心那的。”
這時,門被重重地敲響了,是羅子不耐煩的聲音,“別說話,煩不煩!”
兩人嚇了一跳,更加精神了,小冬感覺自己力氣恢復了些,至少沒有剛纔那麼酥軟了,她動了動身子,該死的,捆着手腕腳腕的繩子捆得好緊,勒得好痛,動一動更加痛。
朱巧珍壓低了聲音說:“小冬,媽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告訴媽。”
“嗯。”
“你……結婚了?”這也是聽林達說的,林達說:你沒錢但你女兒有錢,你女兒嫁了全上海最有錢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她是不相信的,小冬才幾歲啊,就嫁人了?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安家把小冬賣給了哪個富商當情人,她知道之後一直在心痛,她不想小冬走自己的老路子啊,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朱巧珍是不相信的,小冬才幾歲啊,就嫁人了?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安家把小冬賣給了哪個富商當情人,她知道之後一直在心痛,她不想小冬走自己的老路子啊,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時候在風月場上認識了帥氣多金的安世達,她傻傻地相信了他的甜言蜜語,後來即便知道他是有家事的人,她依然義無反顧地想爲他生孩子。
可是,不知道是文清芳太厲害,還是安世達太懦弱,最終她也只落得個被拋棄的下場。
之後,不管她曾在風月場上多麼受歡迎,她都是一個帶着孩子的女人,她帶着小冬過了五年非人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後怕,她不想過那種生活,太苦了,說不出來的苦。
所以,她更不希望小冬也這樣。她知道安家不會對小冬太好,因爲小冬永遠是文清芳心裡的一根刺,但是,受點委屈又怎麼樣,至少不用跟着她過着那種沒自尊沒自我地陪男人笑臉,又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強。
朱巧珍並不指望小冬以後會有多少出息,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過一生。
屋裡沒有亮燈,但小冬依然看到母親眼裡閃爍着的淚花,那一刻,她似乎讀懂了母親想要告訴她的話,母女連心,沒有哪個母親真的會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的,除非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她因爲被拋棄而痛苦,但母親也會因爲拋棄她而痛苦。
小冬懂事地說:“媽,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件事情,是的,我結婚了,是家裡安排的,但你放心,他是好人,對我很好很好。之前沒有告訴你,一來是擔心你又賭博,二來,我那時候也不想承認結婚這件事。媽,高利貸那件事情就是他解決的,可是林達竟然沒有被抓到。”
朱巧珍半信半疑,“真的?他是誰?”她不相信文清芳會給小冬安排一戶好人家,文清芳沒有那麼大方,更何況她自己兩個女兒都還沒有出嫁,這麼會留給小冬?“小冬,你別因爲媽會傷心而騙我,是不是因爲高利貸的事情,所以他們把你賣了?你說實話,媽接受得了。”
小冬搖搖頭,懇切地說:“媽,不是爸和大媽給我選的,是他選的我……”這件事情說起來太漫長了,恐怕現在也不合適說,“總之他一定會來救我們,他叫葉柯,你知道明業集團嗎,他是明業的大老闆。”
朱巧珍聽得雲裡霧裡,始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時,外面砰的一聲響,之前出去的林達回來了,他一回來就怒氣衝衝地說:“該死的葉柯,速度比火箭還快,他已經報警了,他媽.的。”
小冬和朱巧珍閉上嘴巴,豎起耳朵來聽。
羅子一拍大腿,懊惱地說:“啊?達哥,那現在怎麼辦?”
林達跺了一會兒步子,然後果斷地說:“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咱們就來賭一把,羅子,你把人帶上車,我現在就聯繫葉柯。”
“好,達哥,我聽你的。”
小冬和朱巧珍被推進了麪包車,小冬靠在母親肩膀上,雖然身處險境,但她一點都不害怕,她現在跟她的媽媽在一起,是她日思夜想的媽媽。
“你要帶我們去哪裡?”朱巧怯怯地問。
林達一臉怒氣地回瞪她:“臭婆娘廢話少說,再廢話撕爛你的嘴。”
小冬用下巴點了點母親的肩膀,朱巧珍低頭,下巴緊貼小冬的臉頰,無論怎麼樣,她是不會讓他們傷害小冬的。
“葉柯,你廢話少說,我是林達,我的目的只是要錢。你老婆和丈母孃在我手裡,你識相的話交了錢我還你人,不識相,我死也要拉着她們一起死。”
林達的破隔音效果不怎麼好,整個車廂都回蕩着葉柯鎮定的回答:“多少錢,在哪裡。”
“葉柯真不愧是葉柯,就是爽快,上回收你五百萬被你攪了老窩,現在我要你一千萬現金買兩條人名,在xx碼頭,現在馬上,我若看到警察,你就準備收屍,我只要錢,說到做到。”林達重重地重複了這句話。
“好,xx碼頭,我立刻過去。”
掛了電話,車廂裡一片安靜,小冬緊緊貼着母親,若能平安脫險,她以後再也不想跟母親分開。
xx碼頭,海風狂烈地吹着,好似一羣駿馬在飛騰,海浪一聲高過一聲,好似瘋狂的怨氣在嘶吼,在咆哮。
岸邊停車不計其數的大大小小的船,都隨着海風上下起伏,互相之間還會碰撞而發出聲音,還有咣噹咣噹的水聲。
葉柯獨自驅車而來,最可怕的不是窮兇極惡的人,而是走投無路的人,他真的擔心林達會亂來。
在剿滅高利貸團伙的途中,林達機靈逃走了,警方一直在通緝他,他是走投無路了纔會想到這個辦法撈錢。葉柯希望他真的如電話裡說的那樣,只是爲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