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順利解決,想到剛纔潘良辰臉上的表情,嘉霖公主不覺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
她這個辦法果然好,既讓對方收下了那些禮物,也讓他明白,得罪她嘉霖可沒有好果子吃。
正兀自得意的公主此刻還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去想並不代表它就不存在,該發生地遲早都會來。
這不,正當她腳步輕快地走回明月殿時,雙腳還未踏進大門裡,身後就傳來了一道喊聲。
“奴才參加公主,公主先別急着進去,皇上宣召朝霞殿。”
腳下一頓,嘉霖公主帶着疑惑轉過身去,就見齊祿公公躬身站在那裡。
“皇兄這個時候找我做什麼?”
“奴才不知。”齊祿公公恭敬地回道。
自從皇兄臨朝後,他們見面的次數就少了許多,主動召見她這個皇妹次數連一個巴掌都用不完。
嘉霖公主滿心疑惑地跟着齊祿公公來到朝霞殿,當她步入殿內時,一眼便瞧見端坐於左邊首位的秦白羽。
眼裡不禁閃過一抹詫異,只是她忙於向皇兄行禮,一時也沒有心思去多想。
“臣妹參見皇兄。”
“平身,賜座。”楚思齊面色溫和地看着下面的小姑娘。
“多謝皇兄。”
嘉霖公主站起身,乖巧地走到秦白羽對面的座位上坐下。
殿內有一瞬的寂靜,嘉霖公主禁不住看看上座的皇兄,在瞧瞧對面神色平靜嚴肅的秦白羽,心裡莫名其妙打起鼓來。
“這些日子以來,朕忙於政務,分身不暇,一直抽不出時間去探望秦將軍。近日朕聽聞將軍的傷勢已大有好轉,遂就派人將你請來了這裡。”寂靜過後,還是楚思齊這個主宰者先開口打破了凝滯的氣氛,“一來,朕想親眼看看秦將軍恢復的如何了,二來,朕有要事與秦將軍相商。”
找秦將軍商量事情,把她也叫來做什麼?嘉霖不太情願地在腹誹,然而這句話剛剛過完腦子,她就驚覺了不對勁。
難道皇兄是要說賜婚的事情!
嘉霖公主一瞪眼,不自覺握緊雙手,心裡既有緊張也有着急。
“請皇上示下。”全不知情地秦白羽並未感受到危機的到來。
楚思齊提了提衣袖,剛欲開口說話,誰知嘉霖公主卻突然喚了一聲“皇兄”,打斷了他的思路。
轉眼看向自家皇妹,眼裡帶着詢問的色彩。
嘉霖公主剛纔本就是一時情急不自覺喊出了聲,這會兒被皇兄如此盯着一看,心裡不免生出些許敬畏,囁囁喏喏半晌也沒有吐出一個字。
見此,楚思齊已然猜透了她的心思,眼裡露出些許不明意義的笑,再次開口,“朕今日能坐上這個皇位,還要感謝秦將軍的相助,你是皓雲國的大功臣,朕當重謝你纔是。然而朕考慮了許久,都想不出該如何賞賜秦將軍,才能表達朕對你的感激之情。如果只賞金銀珠寶這些俗物,便是辱沒了秦將軍,可你又非皓雲國的朝臣,不能封官加爵。朕考慮了許久最後終於想到,只要秦將軍和朕成爲了親戚,那麼你我之間的關係就又會拉近一步。朕便可準你隨意出入皓雲國的宮廷,這才能表示出朕的誠意。”
這一番話說出來,依秦白羽的機敏,怎會猜不出對方的意思。儘管早就知道對方留下他另有目的,可萬萬沒想到他竟打着這種如意算盤。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他一旦答應了對方的封賞,勢必就坐實了這叛國的罪名。何況,就算沒有叛國這一說,他也絕不會答應。
“皇上嚴重了,下官當初帶兵助您奪回皇位時,並沒有想過封官加賞,只是受君所託忠君之事罷了。如今下官心裡一如當初,不求任何封賞,只望能夠早日回朝。”
“朕還未說是何封賞,秦將軍何必如此急着回絕。”楚思齊朝他壓壓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秦白羽猶豫片刻後,抱拳聽命。
此時楚思齊站起身,緩步來到嘉霖公主身邊,輕輕拍上她的肩膀,看向對面的秦白羽說道:“朕的這位皇妹天性單純,雖柔惠不足,卻也是可愛有餘。父皇在世時,就尤爲喜歡霖兒的直率坦誠,所以總是對她另眼相待。而她的婚事,也一直深受父皇的重視,只可惜父皇走的突然,沒能好好爲霖兒安排一門親事。眼見着霖兒已到了適婚年齡,朕也不得不開始着手考慮這件事情,只是朕思來想去,那些能配得上公主的人,卻都不能成爲霖兒的良配。唯有秦將軍你,你的品性、才智和勇武,都與霖兒十分匹配,朕信得過你。霖兒若能嫁給你,朕相信你絕不會虧待她。”
果然,皇兄還是把這件事給說出來了。
嘉霖公主忿恨地咬着嘴脣,搭在肩膀上那隻手,讓她覺得倍感壓力。雙眼瞟向對面的秦白羽,見他神色冷峻難辨情緒,心裡有些擔心又有些尷尬。
“皇兄……”
她剛開口叫了一聲,肩膀上那隻手就忽然加重了力道,明明看起來是在無聲地安撫她,可卻讓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想說的話當即就堵在喉嚨裡,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這時秦白羽也站起身,對着楚思齊抱拳說道:“皇上,下官乃是西朝人,若是娶了公主,勢必要讓公主背井離鄉。下官以爲,這並非公主所願……”
聽到他的話,嘉霖公主忽而眸色一亮,馬上附和道:“對,秦將軍說的對,如今母后和父皇都已不再,臣妹身邊只剩下皇兄一個親人,臣妹不想離開您,更不想離開這個生我育我的地方。”
“霖兒,皇兄就是考慮到你會想家,所以特意恩准秦將軍能夠自由出入皇宮,爲的就是將來你們完婚後,也能時常回來走動。”楚思齊微微勾着頭看向身邊的人,再次安撫道。
“西朝和皓雲國相差千萬里路,來回至少兩個月的路程,霖兒怎麼還能再像以前那樣時不時回來看看。皇兄,你就真捨得讓臣妹嫁去那麼遠的地方,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那萬一臣妹在那裡受了欺負……”
話到此處,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忙抱歉地看一眼秦白羽,對方倒是毫不在意,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皇上,公主所言極是,下關平日裡要助我朝陛下治理天下,時不時還會上戰場,留公主一人在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難免會受到欺負而無人可求助。”秦白羽順着她的話再次諫言。
他的話音剛落地,楚思齊便莫名其妙笑起來,音色低沉,一時令人難辨其意。
嘉霖公主以爲他是怒極反笑,忍不住緊張地看向秦白羽,露出求救的表情。
後者卻只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後看向那個還在笑着的男人,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的舉動。
楚思齊並沒有笑很久,而且那笑聲到最後甚至還帶着些許釋懷之意,他輕輕拍着自家小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早前朕便聽聞,這幾日霖兒時常出去福陵殿,與秦將軍也是相處融洽,朕本還不敢相信。可今日一見,你二人間果然是默契十足,相當匹配。”
“皇兄。”嘉霖公主面露赫然,嬌嗔地看向自家兄長。
“皇上誤會了,下官與公主間向來都是行的君臣之禮,絕無半分逾矩之舉。公主會來福陵殿,也全是爲了賤內,還望皇上明察。”秦白羽忙開口解釋。
“是啊,皇兄,我告訴過您的,秦夫人曾救過臣妹的命,臣妹和她也非常的投緣。這次秦夫人遭人誣陷,臣妹也是擔心她,可是又見不到她,只能每日去福陵殿坐坐。”嘉霖公主再次跟着附和道。
三番兩次聽他們的辯解,楚思齊終究是掛住面子,何況他還是這手握江山、執掌生死大權的天子,豈能容他們這般巧言令色,抗旨不尊。
楚思齊當即甩袖冷哼一聲,對着齊祿公公遞過一個眼色,後者會意,馬上帶着一干宮女太監退出朝霞殿,關好殿門。
“皇兄。”嘉霖公主再次露出緊張的神色。
楚思齊來到桌案前,一掌拍上去,動靜不大,卻足以讓人感到來自帝王的震懾。
秦白羽當即單膝跪地,垂首等待着他的怒火。
而嘉霖公主也是嚇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盯着皇兄的背影,心裡一陣忐忑不安。
你們還膽敢在朕的面前提起那個女人,說什麼是被誣陷,難不成是在指責朕是非不分,錯抓了好人嗎?”楚思齊的聲音非常冷,每一個字都冒着寒氣。
“臣妹不敢,適才只是一時情急失口,並無指責皇兄的意思。”嘉霖公主忙向他解釋。
“霖兒,你心思單純,不明白世間險惡,人心難測,豈可如此輕信他人。那莫悠對你的確有救命之恩,可你也不該因此就認定她是好人。”楚思齊轉過身,看着自家小妹,語重心長地說道。
這番話,不僅讓嘉霖公主變了臉色,跪在地上的秦白羽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心。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問道:“皇上此話何意?”
“朕已查明,莫悠之所以會出現冷宮裡,並非偶然,而是刻意。雖然現在仍然沒有找到太妃娘娘,可是已有證據能夠證明,太妃娘娘的失蹤和莫悠有關。”楚思齊再次冷下聲音,看向地上跪着的男人說道。
“請皇上明察,悠兒來到這裡不過才半月有餘,平日裡除了福陵殿極少去別的地方走動,就連太監宮女都不認識幾個,她又怎會去害太妃娘娘呢?”秦白羽磕頭說道。
“起初朕也不信,可是當證據擺在朕眼前時,朕不得不信。”
楚思齊再次冷哼一聲,抓起桌案上一團黃色的布裹,啪嗒一聲,扔在了秦白羽的面前。
後者微微一怔,便擡手那去那布裹,拆開一看,裡面赫然放着一枚熟悉的梅花針。針頭上刻着“莫”字,針尾出還沾染着乾涸的血跡。
“秦將軍,不用朕多說,你該知道這是屬於誰的東西吧?可是這個東西昨晚卻出現在了冷宮裡,是侍衛們在後殿的牀下面找到的。”楚思齊說道。
秦白羽
眼裡閃過一絲糾結,手裡握着那枚梅花針,回道:“皇上,這或許是個誤會,悠兒她……”
“朕只看證據。”楚思齊打斷他的話,眼神變得十分嚴肅,“侍衛們昨夜還在冷宮裡發現了一間暗室,那暗室中有人住過的痕跡,而且看情形那人是剛剛離開不久,室內還殘留着非常濃郁的藥味。朕想,太妃娘娘失蹤的那段日子裡,一定就被關在了那裡。你可知道,侍衛們爲何會發現那間暗室,就是因爲昨夜莫悠去過那裡,是她帶走了太妃娘娘。”
“現在證據只有這一隻梅花針,皇上何以如此武斷,認爲一定是內子拐走了太妃娘娘?”秦白羽不甘示弱地反問回去。
“朕現在的確不能下結論,可這不代表莫悠沒有嫌疑,而且以目前來看,她的嫌疑是最大的。”楚思齊這一次不怒反笑。
“請恕下官斗膽一言,內子自從那日後一直被關在牢房裡,何以昨夜又會突然出現在冷宮?皇上不覺得這很可疑嗎?如果那個人不是內子,便是有人假扮她的模樣,想要栽贓陷害。皇上倘若武斷定案,便會讓真兇逍遙法外,興許還會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可若那人真是內子,皇上難道不該先懷疑自己的下屬嗎?皇上早已下令嚴守牢房,何以還會讓內子半夜從那裡逃出來?”
秦白羽字字鏗鏘,句句擲地有聲,全然沒有畏懼。
“放肆。”楚思齊再次一掌拍在桌案上,不同剛纔的那一聲不輕不重,這一次的聲響震耳欲聾,充斥着怒火。
“秦將軍,朕敬你是位英雄,處處以禮相待。可你莫要忘了,朕纔是天子,你竟敢對朕如此不敬,當真以爲朕不敢處置你嗎?”
“下官剛纔那番話,絕無冒犯之意,只是就事論事,還望皇上明鑑。”秦白羽不卑不亢地抱拳請求道。
“好一個就事論事。”楚思齊冷冷注視着他,“你不是不服朕的判斷嗎?那朕就告訴你,倘若朕找到太妃娘娘和莫悠在一起,那麼你就得向朕認罪,聽從朕的安排。”
話到此處,秦白羽大約已經察覺出了對方的意圖,他不過就是想逼着他就範,讓他答應娶嘉霖公主。
莫說他不能娶別的女人,便是能娶也娶不得。楚思齊的心思,他豈會看不懂,無非就是想用聯姻拉攏他爲皓雲國效力。再加上現在西朝朝廷裡又有人告他有叛國之罪,楚思齊便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將他徹底留在這裡。也或許,所謂的叛國,是楚思齊一早便計劃好的。
“皇上……”
“好了,朕累了,你們都退下吧。”楚思齊再次打斷他的話,不想再聽他多說一句話,轉身朝內殿走去。
看着皇兄的身影消失在內殿門口,嘉霖公主慢慢挪到秦白羽身邊,看他跪在地上發呆,便輕聲喚道:“秦將軍?”
誰知秦白羽馬上給出迴應,擡頭看她一眼,對她點點頭,便從地上站了起來。
見他要離開,嘉霖公主也忙跟上,勸道:“秦將軍,皇兄那些話你莫要放在心上,賜婚這件事情都是皇兄一人自作主張。可是你放心,嘉霖知道你和秦夫人情深意重,我絕不會插足你們中間,破壞你們的感情。”
“多謝公主。”
秦白羽轉頭看向她,眼裡是真誠的感激。
“公主,下官此生能得一人相伴足矣,不肯答應賜婚,絕非是有意冒犯公主,還望公主能夠寬心。而且,下官也認爲,公主和下官是同樣的看法。”
“此生能得一人足矣……”嘉霖公主輕聲念着這句話,眼裡冒出激動又嚮往的光芒,不自覺說道:“但願那個人也能如秦將軍這般重情重義。”
說完這句後,忽然又攤開手,露出一抹自嘲地笑,“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能否感受到本公主的心意。”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公主的深情天地可鑑,定能打動那個人。”秦白羽鼓舞道。
這番話頓時就鬨笑了公主,她讚賞地看一眼旁邊的人,說道:“這話本公主愛聽,那便借秦將軍吉言了。”
秦白羽莞爾一笑,對她一拱手,打開身前的殿門,一路護送在她的左右,離開朝霞殿。
當二人來到一道宮門前,準備分道而行時,秦白羽忽然停下了腳步,拱手向公主問道:“敢問公主還能再派人去一次非宇殿嗎?”
“當然可以,秦將軍想給秦夫人帶些什麼話?”嘉霖公主毫不猶豫地應下。
“適才公主也聽到皇上最後那些話了,依下官之見,皇上能夠那樣說,定是對事情有了很大的把握。雖然我們知道悠兒不是兇手,可別人不知,如果……”
“我明白了,秦將軍是害怕太妃娘娘真的被秦夫人帶走了,那麼她很可能就會把娘娘藏在非宇殿裡。”嘉霖公主忙說道。
“沒錯,所以下官想請公主派人叮囑悠兒幾句。”秦白羽對她點點頭。
“好,本公主即刻就派人去一趟非宇殿。”
嘉霖公主滿口應下,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