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交鋒(下)
定遠侯府那輛外表看起來十分樸素內裡卻豪華無比的馬車在熱鬧的街道上緩緩行駛,蘇玉妍坐在車內,一直都沒有說話,雙珠也不敢出言打擾,車裡顯得十分安靜,與外面的喧鬧形成強烈的反差,不禁令雙珠心生不安。
蘇玉妍手裡捏着一方帕子,眉峰微顰,想着出宮前樑惠君跟她說的那些話,只覺心緒紛亂。現在只是失了孩子,誰知道將來陸婧還會拿出怎樣的手段來對付樑惠君?若是旁人,她大可以置之不理,但樑惠君有難,她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她經過千辛萬苦尋得了陸婧的把柄,原想着憑這些把柄幫樑惠君一把,但樑惠君卻在這個完全可以把陸婧輕易從宛妃的位置上拉下來的良機面前猶豫了。最初,蘇玉妍以爲僅僅只是因爲陸婧太過得寵,樑惠君怕鬥不過她所以不與她爲敵,但後來卻從沈瑋對樑惠君的態度上看出一些端倪來——沈瑋對樑惠君,其親暱與友善,已經大不如前了。難道僅僅是因爲趙宥不再寵愛樑惠君,沈瑋便也不再喜歡她了?或者是因爲太醫說樑惠君兩次小產已經導致她不會再孕?
蘇玉妍的直覺來看,這兩個原因都是沈瑋冷淡樑惠君的理由,但整件事情,明明就是陸婧挑起,以沈瑋素來的公正,又怎麼可能因爲別人的過錯而把責任推到樑惠君身上呢?不,這其中,必定還有內情。但沈瑋不說,她也不敢相問。
按常理來說,沈瑋於公於私,都是應該傾向於樑惠君的。於公,樑惠君是趙宥明媒正娶八擡大轎擡進來的皇后;於私,沈瑋與樑惠君這幾年的婆媳關係還算融洽,更是對孫女兒趙忻寵愛十分。所以。於情於理,她都不會爲難現在明顯處於劣勢的樑惠君。
可事實擺在眼前,沈瑋對樑惠君的冷淡,連樑惠君自己都感到不解和難過外星王妃。但她素來是個要強的人,心裡雖苦,卻沒有說出來,便是當着蘇玉妍,她也不說。她要將這些委屈與仇恨都深藏在心底,韜光養晦,臥薪嚐膽。以圖報仇之事。
蘇玉妍一向細心,就算樑惠君不說,她也看得出來。此時此刻。安慰的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唯有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不揭開樑惠君的傷疤爲最好。
可是,樑惠君又在猶豫什麼呢?
送給陸婧的那個紫檀木的盒子,是蘇玉妍從一個年輕人手裡弄來的。這個年輕人。就是陳永貴。當然,這個東西,並不是陳永貴本人的,而是陳永貴從另一個年輕人那裡弄來的。
盒子裡面,裝的是陸婧的一支髮釵,成色普通。樣式老舊,卻令陸婧爲之動容色變,可想而之。這支髮釵的來歷,是不同尋常的。而蘇玉妍費盡心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支髮釵,曾經是陸婧送給一個年輕人的信物,但後來。陸婧並沒有履行盟約,這就讓蘇玉妍抓到了這個機會。
簡單地說。這個髮釵,就是陸婧與別人定婚的信物,而且,這還是一段不爲人知的婚約,要不然,陸婧又怎能身居宛妃之位而高枕無憂呢?
所以,想要制約陸婧,就要把這段不爲人知的隱情展露在她面前,讓她有所畏懼而放過樑惠君。
樑惠君卻在這樣的良機面前顯出猶豫之色來了。她的猶豫,也讓蘇玉妍躊躇起來。
回到蘭亭居,秋蕙就抱着夢姐兒迎上來,夢姐兒想是餓了,嘴裡發出“嗷嗷”的類似於哭聲的聲音,臉上卻沒有淚痕,一看到蘇玉妍,嗷嗷之聲便戛然而止,兩隻胖乎乎的小手高舉着,似是要撲向她。
蘇玉妍原本略顯焦躁的心突然就變得寧靜了。
給夢姐兒餵了奶,沈珂就回來了,比平常早了近兩個時辰。
蘇玉妍自是覺得意外。
已是六月中的天氣,天氣漸漸炎熱起來,便是坐在家裡不出門,也會覺得酷熱難當,沈珂一進門,便脫了外裳,進了淨房洗浴,換過家常衣裳後,這纔在太師椅上安閒坐下跟蘇玉妍說話。
“今天在戶部,碰到梁氏的父親了。”沈珂說道。
蘇玉妍擡起頭,並沒有說話。她知道,沈珂的話還未說完。
“對於梁氏小產之事,他十分震驚。”沈珂道,“同時,也十分懷疑。”
“樑尚書怎麼說?”蘇玉妍把懷裡漸入夢鄉的夢姐兒放進搖籃,輕輕地搖晃着。
“他……現在是敢怒不敢言。”沈珂輕聲說道。
“你怎麼想?”蘇玉妍擡起頭來,眸光輕輕掠過沈珂的臉。
“我倒覺得,你沒有做錯。”沈珂沉聲說道,“就憑陸氏那樣歹毒的手段,我們也不能讓她繼續害人。”
“陸婧跟我說,等她覓了稀罕寶貝,再送一件給我。”蘇玉妍想着陸婧那透着寒意的眼神,微微一笑。
“她這是在威脅你。”沈珂正色道,“現在看來,她很可能會將矛頭對準你。”
“就算她將矛頭對準我又怎樣?難道我還會怕了她不成?”蘇玉妍淡淡一笑,“這世間,終是邪不勝正的。”
“我知道你不會怕,但她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會付諸行動。”沈珂走過來,低頭看了看搖籃裡睡得正香的夢姐兒,輕聲說道,“這段時間,你還是儘量少出門吧,以防萬一……”
“嗯釣鰲客最新章節。”蘇玉妍低聲應道,心裡卻着實不以爲然。大樂也是法治社會,就算許多地方跟封建社會一樣不平等,但就社會秩序與治安來說,還是一等一的和諧,相信就算陸婧再恨自己,也不至於買通殺手來暗殺自己吧!
沈珂見了她心不在焉的表情,自是知道她的想法,當下便鄭重說道,“你別不以爲然,這陸氏既然敢對梁氏下手,就說明她是個心腸歹毒之人,你如今揭了她的私密,她又豈會輕易放過你?”
“我知道了。”看見搖籃裡的夢姐兒微微一動,蘇玉妍忙豎起手指“噓”了一聲,“你小聲點,別驚醒了夢姐兒。”
沈珂遂伸手把蘇玉妍拉到門邊,低聲說道,“你別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夫君的話,妾身何敢不聽?”蘇玉妍笑微微地看着沈珂,“爺只管去做自己的事,妾身自會安心在家,沒有你的允許,哪兒都不會去的。”
“如此就好。”沈珂將她攬進懷裡,喃喃說道,“如此就好。”
……
雖然沈珂再三交待蘇玉妍不要輕易出門,蘇玉妍還是在次日去了許府一趟。爲防萬一,她便把錦春帶在身邊。
錦春雖是女子,卻是定遠侯自小派在沈珂身邊保護的,雖然平素顯得大大咧咧,但也是個膽大心細之人,因此有她跟着,蘇玉妍自是放心不少。
這一路行來,倒也平靜無事。
趙容因新近懷孕,儼然成了許家的五星級保護對象,許恆得了許太夫人的吩咐,便是出個院門,都要讓好幾個丫頭婆子跟着,更別說出府門了,這是再不許的,因此趙容這個五星級的被保護對象爲此感到十分鬱悶,整天都在絞盡腦汁想着怎麼出門溜達一趟,要不是有梓哥兒在旁邊陪着嘻鬧玩耍,她只怕要憋出毛病來了。
就在她百無聊賴的時候,忽聽小丫頭來報,“……定遠侯府的沈少夫人來了。”她臉上頓時露出歡容,“可算是盼到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來了。”一邊說,一邊親自迎了蘇玉妍進來。
幾句尋常的客套話過後,趙容就摒退左右,笑道,“你鮮少不請自來,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且直說吧,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蘇玉妍見瞞她不過,就正色道,“我今天來,的確是有事要跟你說。”便把進宮見樑惠君的事說了。
哪知趙容竟連樑惠君小產的事也不知道,聽了此事,不由得豎起柳眉,雙手叉腰,一副恨不得立時找陸婧去拼命的樣子,“這個女人,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西,偏生趙宥這不長眼的竟看中了她!不行,我得進宮看看惠君去……”說罷,想到什麼,眼中竟盈上一層淚光,“如果她再不能生育,指不定難過成什麼樣……”
“好在她之前有了趙忻,要不然……”蘇玉妍微嘆一聲,“如今,生育的事倒是次要,最要緊的是,不能再讓陸婧傷害到她。”
“趙寧不是還在宮裡麼?她不是一向自詡聰明狡黠的麼?怎麼就眼睜睜地看着陸婧這個歹毒的女人傷害惠君?”趙容心裡有氣,沒有發泄的對象,便拿趙寧出氣。
蘇玉妍等她發泄完了,這才緩緩說道,“我進宮的時候,趙寧陪着太皇太后去護國寺上香去了……以她的性子,自是不會坐視陸婧傷害惠君而不顧……”
趙容也知道自己是因爲沒有心裡憋着一團火而藉機發泄,聽蘇玉妍這麼說,便也及時打住,“……你今天來,必是已經有了對付陸婧的法子……快跟我說說,只要我能出得上力的,我必定不遺餘力。”
蘇玉妍便把給陸婧送髮釵的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