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廂房。
史可法、曾永忠、崔雲輝、廖文儒和劉寧等人,悉數在等候。
蓬萊水城是水師碼頭,屬於絕對的禁地,其他船隻是絕對不能靠近的,商船尤其不能涉足,想不到吳宗睿竟然決定了,在距離水師碼頭不遠處,臨時修建商貿碼頭,這可是犯下了大忌,弄得不好就會遭遇到彈劾。
再說了,皇上和朝廷壓根就不支持海運,當初福建的鄭志龍稱霸海上,東印度公司也在海上不斷騷擾,成爲了令朝廷無比頭疼的事情,好不容易讓福建巡撫熊廷弼招撫了鄭志龍,打壓了東印度公司,想不到吳宗睿居然準備和東印度公司做生意。
就連史可法和崔雲輝,都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衆人的目的,就是阻止吳宗睿做出此決定的。
一刻鐘之後,吳宗睿進入了廂房。
史可法首先開口。
“大人,東印度公司五艘商船闖入了水師碼頭,按照朝廷的律令,應該予以扣押。。。”
崔雲輝也跟着開口。
“大人,萬萬不可在水師碼頭附近修建貨運碼頭啊。。。”
吳宗睿擺擺手,看了看衆人,笑着開口。
“今日你們都是爲了此事來的嗎。”
曾永忠跟着開口。
“大人,我等與史大人和崔大人的認識一樣,我們不僅要收繳東印度公司的五艘商船,還要勒令東印度公司,今後不可擅自闖入我水師碼頭,否則貨船扣押,人員關進大牢之中。。。”
廖文儒和劉寧沒有開口說話,但連連點頭。
吳宗睿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如果你們是爲了此事前來勸諫,那麼你們達不到目的,我已經做出決定,不僅會讓東印度公司在水師碼頭附近交易,還要修建貨運碼頭。。。”
史可法也急了,上前一步。
“大人爲何要如此做,爲何聽不進下官與衆人的勸諫,我等都是爲了大人好啊。”
吳宗睿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們的好意,我當然清楚,在水師碼頭附近修建貨運碼頭,違背了朝廷的規矩,輕則遭遇彈劾,皇上下旨禁止修建貨物碼頭,重者罷官歸家,甚至被投入到大牢之中去。。。”
“大人既然清楚,爲何還要如此做。”
“爲了登州,爲了萊州,爲了這裡的老百姓,若是我不想辦法,按照目前的態勢,一年之後的登州和萊州,比現在還要蕭條,到了那個時候,我等怕是沒有臉繼續在這裡爲官了。”
吳宗睿話語說出口,屋子裡瞬間沉默。
好一會,史可法再次開口。
“大人一心爲了登州和萊州,下官明白,可也要保全自身啊,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不能做,若是自身都不能保全了,何來爲登州和萊州的百姓做事。”
“說得好,寬之兄,看樣子這次,你是經過了認真的思考,有了自身的見解。”
史可法臉色微紅,抱拳稽首,再次開口。
“下官並非蠻不講理,商貿交易的事宜,若是大人說得出理由,讓下官心服口服,下官願意與大人一道爲貨運碼頭鼓與呼。。。”
崔雲輝也跟着開口。
“下官和史大人一樣,只要大人說的在理,下官堅決追隨大人身後。。。”
吳宗睿點點頭,史可法到底不一樣,思維還是縝密。
“那好,我就說說理由,諸位認真聽好。”
吳宗睿站起身來,走到了牆邊,牆上掛着登州和萊州的地圖,上面詳細標註了人口戶數以及人口數的情況。
“登州和萊州的情況,我不多說,你們都知道,快兩個月時間過去,來到登州和萊州落戶之人寥寥無幾,相反,還不斷有人離開登州和萊州,前往濟南等地。”
“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近兩個月時間了,且還在繼續。”
“爲了改變這等的情形,我已經殫精竭慮,可現實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
說到這裡,吳宗睿走到了史可法和崔雲輝的面前。
“寬之兄,崔大人,你們有好的辦法嗎。”
兩人連連搖頭,這方面他們肯定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吳宗睿走到了桌案前面,手指輕輕敲着桌面。
“自古以來,商貿興則地方興,漢唐莫不是如此,這方面,崔大人應該特別有感觸吧,南直隸爲何會繁華富庶,南京和淮安等地,爲何讓人流連忘返,大都是商貿發達的原因。”
“也許你們不認可這種觀念,那我來給你們好好解釋一番。”
“譬如說登州,如果有了貨運碼頭,大量的貨物在貨運碼頭交易,則商賈必定在這裡雲集,因爲他們需要在這裡交易貨物,大量的貨物從這裡運往北方和南方,大量的貨物從北方和南方運到這裡,接着運送到海外。”
“商賈爲了交易的方便,必定在這裡租下房屋鋪面,以便於交易,他們吃喝拉撒總是需要消耗錢財吧,他們平日裡的娛樂總是需要銀子吧,他們將錢財消耗在這裡,必定能夠吸引更多的商賈前來吧,這是循環往復的過程。”
“曾先生,文儒,劉寧,淮安漕運碼頭,你們應該很清楚吧。”
“接下來我們再來說到登州和萊州的百姓,貨物碼頭的建立,必定會有人來搬運貨物,得到報酬,這樣可以讓登州和萊州的部分百姓,在碼頭上找到活計,獲取報酬,養活家人,商賈多了,客棧、酒樓、賭坊和青樓總是需要吧,這些地方招募的活計,也是我登州和萊州的百姓,這樣又有一批人能夠活命吧。”
“再從長遠說,貨運碼頭建立起來,商貿交易發展起來,那麼登州的糧食、菜蔬甚至肉食,悉數可以用來交易,包括一些農戶種植的果木,同樣可以用來交易,他們只要掙到了銀兩,就可以維持家中的開銷,而且他們通過商貿交易,賺取到了銀子,就算是遭遇到荒年,也可以通過商貿交易,購買到糧食,度過難關。”
“我說的這些,你們不可否認吧。”
“再來說最爲關鍵的一點,登州和萊州如今缺人到了無法維持的地步,爲什麼會這樣,因爲叛軍蹂躪了這裡,因爲外界對登州萊州的傳聞,依舊是赤地千里,依舊有殺人如麻的叛軍,來到這裡的人,朝不保夕,無法活命,如此情況之下,誰還會到登州和萊州。”
“田地需要有人耕種,城池需要有人修繕,官道需要有人維護,這一切都需要人,若是無人到登州和萊州,我等就算是拼了老命,也毫無用處。”
“商賈無利不起早,哪裡有銀子賺,哪怕是天涯海角,他們也會聞風而來。”
“商貿碼頭建立起來,商賈必定到登州來,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諸多的商賈到了登州,看見這裡的情形,知道巡撫衙門的告示文書,通過他們的嘴,將這裡的情況說出去,他人豈會不信,而且我斷定,最先搬遷到這裡來的,就是那些商賈。”
“通過商貿碼頭,吸引到大量的人來到登州和萊州,所有問題迎刃而解,何樂而不爲。”
“如此的機會在眼前,諸位,你們說我是忌諱朝廷的規矩,還是破釜沉舟。”
“所以說,貨運碼頭必須要修建,如今是冬季,正好大規模的修建貨運碼頭,來年春季即可投入使用,而且我們還要修建大規模的商貿交易場所,讓商賈有地方專門從事交易。”
“當然,我們也要建立市舶司,專門收取商貿交易的賦稅。”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諸位還有什麼異議。”
。。。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終於,史可法首先抱拳稽首。
“大人的苦心,下官完全明白了,下官支持大人,若是朝廷責怪,下官願意與大人共同承擔責任。。。”
崔雲輝也抱拳稽首開口。
“下官願意追隨大人,貨物碼頭修建事宜,下官願意竭盡全力。。。”
。。。
廂房的氣氛還是有些凝重,儘管吳宗睿說的很好,但是現實問題也擺在面前,那就是在水師碼頭附近修建貨運碼頭,違背了朝廷的制度,可能招致彈劾。
這個問題不解決,其他的都是白說。
曾永忠等人沒有開口,最爲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吳宗睿明白衆人的擔心。
“諸位,朝廷那邊,我會想辦法應對的,諸位不要過於擔心,我可不是莽撞之人,若是沒有好的應對之策,也不會這樣做的。”
吳宗睿剛剛說完,廂房裡面的氣氛很快輕鬆了。
。。。
廂房裡面只剩下劉寧。
“劉寧,這是我親筆寫的信函,你帶着信函,還有兩顆夜明珠,帶着十名兄弟,晝夜兼程,趕赴京城,將信函和夜明珠一同交給高起潛公公,你記住,一定要親自交給高公公,這是我的玉牌,高公公見到這個玉牌,就會見你的。”
“今日就出發,切記切記,一定要快馬加鞭,若是高公公願意回信最好,不願意回信,也會帶來口信,你要一字不漏帶回來。”
。。。
劉寧帶着十名軍士出發了。
吳宗睿不擔心劉寧等人的安危,有了信義押司的名號,這一路還沒有誰敢搶劫。
應該說,吳宗睿交好高起潛,是走的最爲正確的一步棋,他在登州和萊州的所作所爲,有了高起潛的支持,基本不用擔心什麼了。
沒有這層保障,吳宗睿還真的不敢大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