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馬朝着淮安府城方向疾馳而去的丁啓睿,臉色陰晴不定。
就在兩天前,丁啓睿還處於狂喜的狀態,斥候傳來準確的消息,流寇張獻忠的先頭部隊,在雙堆集遭遇登萊新軍的伏擊,幾近全軍覆沒,張獻忠的義子劉文秀被生擒,張獻忠部整體撤離,不敢繼續往鳳陽府城的方向而去。
登萊新軍突然出手,讓丁啓睿如釋重負,鳳陽府城總算是徹底安全了,誰都知道登萊新軍的強悍,只要登萊新軍繼續圍剿,張獻忠部很有可能被徹底剿滅。
僅僅一天之後,斥候再次傳來消息,徐州已經被登萊新軍守衛,流寇張獻忠部離開鳳陽,朝着淮安府城的方向而去。
聽到消息的丁啓睿,大爲吃驚,幾乎不敢相信,在他看來,登萊新軍已經殲滅張獻忠部的先頭部隊,這個時候就應該一鼓作氣,繼續進攻,徹底剿滅張獻忠部,如此南直隸就徹底穩定安全了,再也不用擔心遭遇流寇的侵襲。
反覆證明了消息的準確性之後,丁啓睿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迅速下達了命令,宿州城僅僅留下千餘名軍士守衛,其餘軍士晝夜兼程,前往淮安府城,務必趕在張獻忠部之前抵達淮安府城,且固守淮安府城,抵禦流寇的進攻。
命令下達之後,丁啓睿沒有猶豫,沒有耽誤,動身前往淮安府城。
同時,他的親筆信函也送往南京,交給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丁啓睿早就懷疑,薊遼督師吳宗睿憑什麼派遣登萊新軍大規模進入南直隸,幫忙剿滅流寇張獻忠,要知道朝廷沒有調遣登萊新軍和遼東邊軍剿滅流寇,而且皇上和朝廷對吳宗睿以及登萊新軍早就有不好的看法,認爲吳宗睿會成爲下一個藩鎮,皇上幾次準備懲戒吳宗睿,無奈吳宗睿掌控了強悍的登萊新軍,且中原的局勢一直都不穩定,皇上和朝廷必須依靠登萊新軍穩定遼東的局面,讓後金韃子不敢趁火打劫,如果中原的局勢大亂,後金韃子又趁機入侵北直隸,那麼局勢將更加的糟糕,甚至是徹底失控。
隱隱的,丁啓睿察覺到了,吳宗睿派遣的登萊新軍,一旦進入了南直隸,恐怕就不會撤離了,想想山東就是如此,登萊新軍進駐山東之後,壓根沒有撤離的意思,而且丁啓睿還聽說,山東各鎮的軍士,要麼被編入登萊新軍之中,要麼被強行的遣散,各地的衛指揮所形同虛設,早就失去了意義,這說明,吳宗睿徹底掌控了山東。
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難道是想着徹底掌控南直隸嗎,那樣吳宗睿的胃口也太大了一些。
這是丁啓睿的預測,但沒有得到證實。
想通了這一層,丁啓睿驟然發覺,淮安府城危險了。
登萊新軍怕是不會馬上馳援淮安府城,守衛淮安府城的任務還是需要漕運兵丁和江北四鎮三州的軍士來完成。
更深一層的可能性,丁啓睿壓根不去想了,這不是他考慮的事宜,如果局勢真的朝着那一步發展,丁啓睿的責任,就是稟報皇上和朝廷,讓皇上和朝廷來處理這些事情,同時他也要將消息告知南京兵部尚書張國維,讓南京方面做好一切的準備。
丁啓睿寫給張國維的信函,沒有提及此事,只是將張獻忠部被登萊新軍打敗,以及張獻忠部已經朝着淮安府城移動的消息,告知了張國維。
儘管張獻忠部的先頭部隊被登萊新軍打敗了,不過其主力部隊還在,也就是說,張獻忠麾下依舊還有三十萬左右的兵馬,這樣一支龐大的隊伍,丁啓睿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淮安府城必須要保住,不能夠有閃失,畢竟漕運總督府就在淮安府城,如果淮安府城失陷,漕運總督府也就被流寇佔據了。
丁啓睿是漕運總督,如果漕運總督府被流寇攻陷和佔據,他這個漕運總督,同樣要遭受到皇上和朝廷的嚴厲懲戒,所以當前最爲重要的事宜,就是守住淮安府城。
“稟報大人,流寇張獻忠部加快了行軍的速度,距離淮安府城不足二百里地了。。。”
丁啓睿的臉色驟變,駐守宿州的漕運兵丁、江北四鎮三州的四萬多軍士距離淮安府城還有近三百里地,如果讓張獻忠部提前抵達淮安府城,四萬多軍士根本無法進攻張獻忠部,唯有提前進入淮安府城,才能夠固守。
淮安府城內駐守的軍士不足兩萬人,根本無法抵禦張獻忠部三十多萬人的進攻。
心急火燎的丁啓睿,同時對着斥候與傳令兵開口了。
“馬上再去偵查,隨時稟報斥候的消息,命令大軍,加快行軍速度,晝夜兼程,趕赴淮安府城,務必在流寇之前抵達淮安府城。。。”
。。。
南京,兵部尚書官邸。
張國維將丁啓睿的信函放在桌案上面,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登萊新軍在雙堆集打敗張獻忠部先頭部隊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作爲略微超脫一些的旁觀者,張國維早就對登萊新軍突然進入南直隸的目的表示了懷疑,只是人家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是幫忙剿滅流寇張獻忠的,總不能無緣無故對人家表示懷疑。
先前答應調撥一萬軍士前往淮安府城,協助抵禦張獻忠部的承諾,張國維並未兌現諾言,登萊新軍有十多萬的兵力進入南直隸,鳳陽府城已經沒有任何的危險,何況登萊新軍已經打敗了張獻忠部的先頭部隊,張國維不需要調集兵力前往淮安府城了。
張國維一直在猶豫,是不是將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剿滅流寇張獻忠部的消息稟報給皇上和朝廷,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張獻忠部尚未進攻南京府城,江南諸多地方沒有遭遇到危險,而江北四鎮三州屬於漕運總督府管轄,就算是要給皇上和朝廷稟報,也是漕運總督丁啓睿直接稟報,輪不到他這個南京兵部尚書來做。
兵部侍郎進入官邸的時候,張國維眼睛轉了轉,不疾不徐的開口了。
“這是漕運總督丁啓睿大人寫來的信函,你看一看吧。”
兵部侍郎的臉色發白,有些猝不及防,皇上的旨意,南直隸遇見的危機,流寇張獻忠的進犯等等事宜,他當然知道,只是其中一些細節不是很清楚,包括張國維大人與丁啓睿大人之間商議的事宜,他也不是很清楚,關鍵時刻,此類事情,南京兵部所有人都是迴避的。
“這個,大人,不知道丁大人在信函之中說了一些什麼事情。”
張國維看了看兵部侍郎,他當然知道兵部侍郎的想法,也知道南京兵部諸多的官吏都是閒職,沒有誰想着真正的做事情,不過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作戰這麼大的事情,張國維必須要有人見證,避免以後出現麻煩之後,很多的事情說不清楚。
“哦,丁大人的信函之中,說到了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在雙堆集鎮打敗了張獻忠部的先頭部隊,現在張獻忠領着流寇前往淮安府城,丁大人率領大軍趕赴淮安府城守衛,不能夠讓流寇攻陷了開封府城。”
兵部侍郎的臉色更白了,接過信函的時候,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
“大、大人,下官知道了,這、這是好事情啊,登萊新軍進入了南直隸,打敗了流寇張獻忠,下官覺得,登萊新軍可以乘勝追擊,一舉剿滅流寇張獻忠啊。。。”
張國維滿意的點頭。
“嗯,你說的不錯,這個建議很好,本官看這樣吧,就辛苦你一趟,前往徐州,登萊新軍目前駐紮在徐州,你去找到登萊新軍總兵劉都督,就將這個意見告知劉都督,如何。。。”
兵部侍郎的身體忍不住開始大幅度的顫抖,不自覺的對着張國維擺手。
“這個,大人,下官是想到什麼說什麼,下官剛剛是給大人提出建議,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本就是馳援,劉都督決定怎麼做,下官無法干涉啊,要不然,大人以南京兵部的名義,要求登萊新軍徹底剿滅流寇張獻忠。。。”
張國維看了看兵部侍郎,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內心卻在罵着兵部侍郎。
“嗯,本官知道了,這件事情,本官看兵部還是要詳細商議,拿出切實可行的建議,不管登萊新軍準備怎麼做,既然他們進入了南直隸,那就要替皇上和朝廷分憂,徹底剿滅流寇張獻忠部,恢復南直隸的安寧,你說是吧。。。”
兵部侍郎連連點頭,看着張國維開口。
“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下官覺得大人的決策很好,兵部可以商議,商議之後做出決定,爾後以兵部的名義,向皇上和朝廷稟報。。。”
張國維笑着點點頭,其實他不想逼迫兵部尚書真正的插手其中,無非是想着讓兵部侍郎做一個見證,接下來就是兵部集中商議此事,做出決定,最終向皇上和朝廷稟報。
目的達到了,張國維的心情變得好起來,不管怎麼說,登萊新軍進入南直隸,責任可以由南京兵部來承擔,不需要他張國維個人來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