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大殿‘門’口,就聽到裡面傳出來吵吵嚷嚷的聲音,高適停住腳步側耳傾聽,很容易分辨那是誰……看來蕭子琪是已經把儀王府當作自己家了,‘女’主人範兒十足,而且來得真快啊!高適揮揮手,讓身後跟着的挑出來的衛士先回去等待,一牆之隔處的打情罵俏可不是他們能駐足觀看的。。: 。但自己呢?要不要進去……高適突然在心頭興起一個惡趣味,自己不妨偷聽一會兒唄!
高適貼着‘門’柱窗棱,‘肥’‘肉’都擠進了木縫兒裡,絲毫看不見身後走遠的那幾個親衛偷偷豎起的中指。
其時李璲並不在大殿中,後殿內有前朝宰相杜暹和李元紘來訪,李璲當然先是出‘門’相迎表示尊敬,後是迎入內堂落座表示親近,親手端上茶水向二老恭敬道:“前些日小王在學院辦公時也少有給兩位老大人請安,多有不敬,今日還勞煩兩位老大人親自登‘門’,更讓璲惶恐了!上了年紀,奔‘波’勞苦,還請多多保重身體要緊。”
李元紘畢竟好修養,呡一口茶委婉的說:“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在其位總不能尸位素餐嘛,要不是怕殿下失望,我們這老朽之軀也是不願多動的。”
“哦?此話怎麼說?莫不是小王不經意間做錯了什麼事讓老大人失望了?”李璲一愣,聽得出李元紘有些綿裡針、軟刀子,真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他,端着茶杯不知所措,只好先強調是‘不經意間’,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杜暹。
沒想到杜暹更直接,冷哼一聲,他的脾氣可對儀王的客氣不感冒,開‘門’見山的說:“不經意?未必吧……殿下把我們幾個老東西‘弄’進書院,一來給我們養老,這一點我們感‘激’,二來想必也是需要我們老儒士的身份,還有點兒用處!既然如此,老夫發揮餘熱就好好把肚子裡的學問傳授下去,我想這也是學院應有之根本!”
“呃,老大人說得沒錯,”李璲尷尬的笑笑,長時間和那些繞彎子的人打機鋒,還真是害怕杜暹這種什麼都拿到桌上說的。李璲只好起身來到杜暹近前,堆着笑親切的說:“承‘蒙’幾位老大人盡心輔佐,學院纔有今日之局面。”
“殿下還請聽我說完!”杜暹得寸進尺,揮手直接抹掉李璲的笑臉,翹着鬍子道:“既然殿下也承認儒學是根本,那就再好不過了!聖人是怎麼教導的?豈可讓一個‘奸’商攪‘亂’衆多學子的心志!”
李璲這下聽明白了,此二人是爲了給周漓珂獎學金的事兒來抗議的。正思索怎麼勸解,又有李元紘接續話題以退爲進的說:“殿下的心‘胸’、才智、眼光,老夫都是佩服的,殿下在格物學上的造詣給天下帶來了很大的變化我們也都看在眼裡,即便聖人不屑農耕,但農爲立國之本,工是強國之鋒的道理老夫也知道,所以才支持殿下在學院中鼓勵士子們鑽研工農。但允許士子行商就太過了!倒賣倒買就算還能給大家帶來些便利吧,可投機取巧的耍‘弄’同學就無論如何該當嚴懲才行!”
說到這裡不等李璲接口,杜暹就氣沖沖的拍桌子,給事情定了‘性’:“殿下竟然還要給他獎學金?豈不讓衆學子心冷!依着老夫說,該開除這個周漓珂纔是,還等什麼,簡直是學子中的恥辱!”
“杜老大人息怒,還請喝口茶壓壓火氣,小王什麼事兒都願意和前輩商量的。”李璲的耳朵都嗡嗡響了,只好先退一步安撫老人家‘受辱’的脆弱儒‘門’小心肝,心裡也知道士農工商的等級制度是儒‘門’的統治根基,打動搖這個制度的主意就像強奪了儒家的貞潔,定然不會一帆風順。強上只會遭到反抗,只能慢慢滲透……今天挑逗個言語,明天‘摸’個小手,後天攬個腰肢,才能一親芳澤。
杜暹接過茶水一飲而盡,喘口氣鎮定下來道:“那就是說殿下願意收回成命了?那就好,這樣的話對那個學子也可以暫時留在學院,略施薄懲算了!”杜暹見好就收,以爲自己也退一步算是給儀王面子,互相妥協了,李元紘也以爲討價還價很順利,剛剛微笑點頭,沒想到李璲根本沒這個打算。
“那倒也未必!”李璲一句話就又讓二老的心沉陷下去,趕緊耐心解釋道:“老大人剛剛也說了,原本反對士子們接觸工農的,但看到了工農的發展確實可以興邦定國,所以才放下身份,接受學院開展格物學。呵呵,這不得不說是大‘胸’襟大氣魄啊!”
李元紘微閉上眼睛,知道李璲準備大篇幅宣傳歪理了,直接堵上道:“別帶高帽,直說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李璲嘿嘿一笑,也不介意,按着自己的思路不變,接着說:“開辦學院前,衆位是先看到本王在工農上的成果了,所以不反對,如今本王鼓勵商貿,衆位反對大概就是沒看到經商對國家、百姓的福祉,又或者說一直認爲行商對國家、百姓不會有福祉,對不對?”
李元紘和杜暹不經意的點點頭,承認李璲說的就是那麼回事,其實還是被他帶着思路走了!起碼不能在商人與士子的身份地位上糾纏,李璲知道商人地位低下是儒學中的道德問題,要是糾纏道德問題那就說不清楚了,所以必須避重就輕,舉着興國惠民的旗號談利益。
“管子相齊時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本王深以爲然!”李璲引經據典侃侃而談,就像當年在課堂上啓發學生,繼續道:“要想天下夜不閉戶,就要家家倉廩實,人人衣食足。殊不見那些和周漓珂簽訂文書的學子,把家鄉不值錢的特產運到學院就都賺到了錢?”
“所以老夫不反對殿下研究農工,地裡多結糧食、鐵器更鋒利、‘肥’皁更清潔畢竟是好事!”李元紘試圖把將要走偏的思路拽回來,嚴肅的說:“但商人不同,既沒有生產物品,也沒有付出勞作。”
“誰說商人沒生產物品、沒付出勞作?”李璲終於抓住想要的這句話立刻反駁:“沒有商人的運輸經營,農戶的糧食就會爛在地裡換不成銀錢,商人沒生產物品卻避免了物品的損失!而勞作更是不必工農要少,把一個地方盛產到沒人要的東西長途運輸到需要它的地方,給所有人提供方便難道要白乾?旅途中人吃馬喂、躲避匪患、還可能船沉車翻落個血本無歸!他們生產的不是物品,而是服務……就像在朝爲官一樣的,給百姓服務而領俸祿。”
“就像當官領俸祿?殿下您還真敢說……”杜暹目瞪口呆中好似受了晴天霹靂,但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不由得喃喃道:“服務?這個詞兒好深奧啊……那是一種服務?”
杜暹這裡陷入沉思,李元紘嘆口氣道:“不得不說,老夫還是辯不過殿下,本來已經把這個周漓珂帶來了準備就不再允許他回學院,現在看來還得讓他繼續鬧下去。”
“哦?你們已經把他捲鋪蓋轟出來了?”李璲看二老點點頭,心下好笑,這個奇才離開學院那個小池塘豈不是龍入大海、有了更廣闊的天地?剛想說“那就帶進來本王和他聊聊”,沒想到有茗煙先推‘門’進來,急切道:“殿下,不好了,蕭姑娘來了,在大殿和裴小姐慪氣呢!”
“兩位老大人稍歇……”李璲連忙先把周漓珂的事兒放一放,讓襲人先準備酒宴,起身出來邊走邊問:“蕭姑娘慪什麼氣?裴小姐又是哪一個?”
茗煙此刻卻沒有了急切的樣子,團扇掩着嘴偷笑道:“裴小姐就是尚書左相裴光庭大人的孫‘女’、河南轉運使裴耀卿大人的侄‘女’呀,至於兩個才名遠播的‘女’子的吵架嘛,您自己去看唄!”見茗煙賣關子的表情就知道是個窮極無聊的,李璲來到正殿屏風外側耳傾聽。
“裴姐姐竟然造訪儀王府,呵呵,探討詩文,真是好說辭,以裴家的立場和儀王殿下的關係似有不妥哦,只是裴姐姐不嫌太過唐突嗎?”說話的正是蕭子琪,話趕話已經進行到直接拆穿裴慕然的來意,可謂是敵意十足。但對於偷聽的李璲而言倒是好事兒,有蕭子琪打頭陣正好試試水,不用自己沒個退路。
“朝堂的事兒且讓男子們爭鬥去,我一個小‘女’子既不懂也不會摻合,久慕殿下才名早就想來拜見的,”裴慕然溫言軟語卻是冷釘子,防守反擊玩兒得很溜兒:“一直沒來倒不是顧忌我裴傢什麼關係,呵呵,卻是有妹妹你把手着儀王府大‘門’讓我顧忌着進不來呢!”不管蕭子琪嘟起嘴瞪起眼,裴慕然火上澆油:“唉,姐姐還真得勸妹妹一句,妹妹你可還沒過‘門’兒呢,管得太緊可別把殿下嚇跑了纔好!”
偷聽的李璲默默的點頭,心道蕭子琪的任‘性’強勢還真讓自己有些微詞……只是不知這裴小姐相貌如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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