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芹回府之後,這一連幾天都在廚房外守着,只是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麼異樣,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恐怕就是東廂房的幾個婢子,每天無所事事的在廚房外晃盪着,像是來看守一般。
只是,這畢竟只是廚房而已,又不是什麼軍政要地,爲什麼需要這麼多些婢子來看着,香芹不免覺得心中生疑,難道真像方儂所猜測的,這廚房之內有鬼不成。
打定主意,香芹略微的在心中思索了一下,就徑直的往着廚房去了,果然不出其所料,那幾個在廚房外面無所事事晃盪着的婢子立刻就上前攔住了香芹。
“不準進去!”那幾個婢子說話也是不客氣的。
偏偏香芹也不是欺軟怕惡的主,叉着腰陰陽怪氣看着面前的幾個婢子,冷笑道,“呦,這裡是廚房,又不是你們的閨房,有什麼進的不進的,我香芹在這府裡這麼多年,還不知道這廚房原來是不能進的。”
“以前能進,但是現在不行!”那婢子一排擋開在香芹面前,完全沒有讓路的意思。
香芹自然也不會硬闖,掃了她們一眼,似乎有些示弱,“不進也行,我倒是要聽聽爲什麼這廚房不能進了。”
幾個婢子你看我,我看你,這才終於有人站出來說,“夫人有孕在身,怕有些人毒害夫人,所以老爺派我們幾個在這看着。”
“你們是新來的吧,有句話叫君子遠庖廚,老爺是從來不會過問廚房的事情。”香芹的態度一下子強硬起來了,“我不管你們是來幹什麼的,也不管什麼人毒害夫人,這幾日少爺伙食差了許多,我今日非要進去問一問廚娘,究竟是怎麼配的食物!”
“要問就在這裡問!”婢子們也攔的很緊。
香芹的速度很快,朝着一個膽怯些的婢子衝了過去,一把將她推開,接着開口就進了廚房,“我就要看看,你們藏了什麼好東西,還不趕緊給少爺送去,要是少爺發了脾氣,你們這幾個婢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話畢,香芹也已經到了內廚,廚子廚娘都忙着準備晚膳,到處都是一派熱火朝天,另一邊的小隔間則有兩個藥爐子在熬着藥,一個清瘦的男人蹲在那裡,想必應該是戚氏和方鼎睿的藥,不過這麼看來,一切似乎都正常的很,並沒有什麼不妥。
“喂,你不能進來,快出去!”幾個婢子已經追過來了。
香芹也不急,指着一個正在配菜的廚娘,“這個少爺愛吃,多放點,這個不要,這個……”她一邊走,一邊四處瞄着,只是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勁。
這方家若不在一起用餐,都會由廚子派分食盒到各個廂房,但是今日除了方鼎睿、戚氏、方儂和方瑜之外,還多了一個,這會是給誰的?
香芹最終還是帶着疑問被一衆婢子轟了出來,她罵罵咧咧的走了,倒是完全沒有去注意到隔間裡的清瘦男人擡頭別有深意的看着她離開。
食盒沒過多久便送出去了,香芹等在外面,看着裡面的廚娘們提着食盒一個個的朝着目的地去了,但是唯獨最後一個卻是交給了守門的那幾個婢子中的一個,她提了食盒之後竟然就匆匆的走了。
香芹自然也就跟了上去,路有些走偏,更怪異的是那婢子一拐竟然就往着西園閣樓去了,自從方翎在這裡自焚之後,她一次也沒有來過這裡,倒是沒想到現在經過重新修葺之後竟然看不出一點的火燒的痕跡,與之前一模一樣。
那婢子提着食盒徑直就朝着閣樓上去了,閣樓下還站着幾個守園的奴僕,香芹也不好再跟上前,只是躲在外面盯了好一會。方翎已經死了,總不是來祭奠她的,那麼住在閣樓裡的人究竟又會是誰呢?
夜,又沉下去了些,西園閣樓更顯得寂靜恐怖,雖然已經重新修葺過,但是畢竟曾經大火還燒死了人,總是帶了些詭異色彩,何況這裡素來人少,夜晚更是沒有人煙,就連現在往着這裡來的方儂和香芹都有些算是多餘了。
“你覺得住在閣樓裡的會是誰?”方儂對這件事倒是耿耿於懷,難不成還會是死去的方翎真的活過來了不成。
“不知道,但是夫人費這麼大的心神修好閣樓,恐怕沒有這麼簡單。”香芹猜測道。
方儂已經站在了西園的門口,她擡頭往裡看了一眼,並無燭光之類的東西,會不會是香芹想多了,“如果是我女兒喪生在這裡,或許我也會將這裡修葺一番,作爲她鬼魂的棲生之地。”
“那食盒呢?”
或許是真的祭奠吧,方儂正想要回答香芹的話,卻也深深的將這的幾個字重新的嚥了回去,因爲她知道自己錯了,而香芹是對的,最直接的願意就是,戚氏懷着身孕竟然也往着西園趕了,恰恰好的攔在了自己的面前。
“阿儂見過母親。”方儂還算是懂禮數的,朝着面前的不速之客請安了。
戚氏的臉色一直不好看,在月色下更顯得有些蒼白,質問方儂的聲音也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你來這裡做什麼?”
“母親來這裡做什麼,阿儂就來做什麼。”方儂詭異的一笑,原封不動的將話還給了戚氏。
戚氏氣的直髮抖,纖纖玉指對着方儂,連話都氣嚥着說不清楚了,“你給我滾,不準靠近這裡!”
“母親息怒,阿儂只是來祭奠一下翎妹妹,難道母親不是嗎?爲什麼如此激動?”對於戚氏的反常,方儂順其自然的就將她看成了心裡有鬼的典型代表,“如果母親不介意的話,不如我們一道進去看看可好。”
“你……你是純心來刺激我的嗎?方府上下誰不知道是你害死了翎兒,你竟然還有臉來這裡說要祭奠,翎兒不需要你祭奠,給我滾!”戚氏蒼白的臉色在月光下看起來十分猙獰,像是隨時要衝着方儂而來。
方儂擡眼往着閣樓看了一眼,卻忽然沉默了,這閣樓上究竟有什麼竟然能讓戚氏這麼激動,而且戚氏似乎對這肚子裡的孩子也並沒有那樣重視,否則怎麼會不顧自己的身體非要半夜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
“你發現西園閣樓異常的現象還有誰知道?”方儂壓低了聲音,輕聲詢問旁邊的香芹,她是絕對不會爲了戚氏出賣她的,那爲什麼戚氏會來的這麼迅速。
“沒有。”這一點香芹很肯定,都是她跟蹤別人,難不成還有人跟蹤她不成,香芹仔仔細細的將自己的記憶回想的一遍,腦海中隱約出現了一個另類的存在,“不過……”
“不過什麼?”方儂緊接的問道。
一陣冷風吹過,西園門裡幽幽的出現了人影,無聲無息的站着看着戚氏和方儂的吵鬧,無神的雙眼閃過一道冷意,“不知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不僅僅是戚氏,連方儂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而香芹更是瞪大了眼睛了,略顯激動的拉着方儂道,“小姐,就是他,我進廚房時就是看到了這個男人。”
杜承鈞?
方儂懷疑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是杜承鈞在廚房看到了香芹,因此起了懷疑之心告訴了戚氏,這一切倒是能說得通了,“原來是表舅舅,不知表舅舅怎麼會在這裡?”
“暫住。”杜承鈞簡短的吐出兩個字,讓方儂根本不能從她的話中找出半點的破綻。
方儂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戚氏,今日恐怕是再找不出什麼破綻來了,萬一鬧起來讓戚氏動了胎氣,扯到她身上也就說不清了,“原來是母親是怕阿儂打擾了表舅舅休息,是阿儂冒犯了。”
“不知我住西園有什麼不妥嗎?”杜承鈞接道,眼神不曾有過一絲的波動,月落入他的眼中,也就彷彿沉入了深潭,捉摸不見。
“沒有,阿儂告退。”
方儂對着香芹使了個眼色,轉身利落的離去,既然已經註定毫無結果了,不如安心的回房的歇着。
回到竹蕭苑後,已經被勾起好奇心的方儂又如何能睡得着。
只是,即便如此,她暫時也只能夠按兵不動了,戚氏這中間,和西園閣樓,以及那個莫測的杜承鈞,這當中都存在着諸多的疑點,她就不信了,他們會一絲破綻也不露出來。
後昏昏沉沉的睡下了,期間,她做了個夢,蕭風悽悽,冷旗瑟瑟,不知是誰,頹廢的被按倒在逐鹿臺上,除了堅定的眼神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自主的東西。
而他身邊的男人,冷笑着,利落的舉刀,隨着輕微的暗聲,血光四濺,人頭從臺上滾下,穩穩的掉在了方儂的手裡,而那個眼神,她絕不會忘記,空洞、無神、邪惡,那是杜承鈞!
“不要!”方儂大叫着坐了起來,捂着還殘留着痛苦的胸口,任由額間的冷汗留下,一切都顯得那樣真實,可是爲什麼偏偏是杜承鈞,莫非那西園閣樓真的隱藏着什麼?
一探不成,她就來個二探,三探!她偏不信戚氏這孕婦能時時刻刻的盯着她這個閒人,這個夢太過於真實,真實的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閣樓的秘密。
“香芹,香芹!”方儂對着門外叫了幾聲,這時候香芹理應來伺候她起牀的。
聽到聲音,門外候着的紅綃忙推門進來,依舊還是有些膽怯的看了方儂一眼,“大……大小姐,香芹被老爺叫去了,讓婢子伺候您吧。”
“老爺?”方儂收回了盯着紅綃的眼神,自從上一次留下她的命之後,雖然讓她在竹蕭院做事,但她自己也可能故意避諱着她,這才一直沒見上,今日難得主動出現了,但卻依舊還是一副驚魂不定的模樣,“什麼事情?”
“老爺剛接到宮裡來人的傳信,雲國三皇子楚天霽入宮出使景國,皇上午間在逐鹿臺設宴迎接。”香芹恰到時機的出現在紅綃身後,入門對着方儂道,“命老爺務必帶小姐一同出席。”
楚天霽?逐鹿臺?
方儂低頭,不由回想起方纔的夢,血腥的場面,慕容燁的人頭還有那雙讓人叢生惡意的雙眼。爲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又爲什麼偏偏是逐鹿臺,莫非夢裡真的在預示着什麼,這讓她想着,不由又是一陣冷汗。
“小姐,紅綃已經將梳洗的東西備好了,小姐安心打扮赴宴,府中的事,就交給香芹吧。”香芹似乎明白方儂在猶豫什麼,但是皇帝的旨意確是不能違抗的。
方儂愣了幾秒,微笑的擡頭,香芹果然能懂她的心意,只是這次她卻搖了搖手拒絕了,“先放着吧,你隨我一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