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風中,一少年臥騎着一老狼,老狼的眼角流出兩行血跡,把一雙發了紅的眼睛使勁地撐着,奮勁地往前面跑。
“後面情況如何?還能看見魂獄騎士嗎?”老狼的低吼中夾雜着濃濃地喘氣聲。
“風雪太大,我看不清。”少年回過頭,用衣袖斜擋着望去,急說道:“刀前輩,你的傷怎麼樣了?”
“放心,我答應過狼主,就算是拼了我這把老骨頭,也一定不會讓你傷到分毫。”
坐在他背上的少年是茗辰,遭受到魂獄的襲擊後,二者雖然得以逃出,但卻遲遲沒有擺脫後面的追殺,並且,刀叔受到了很嚴重的傷。
特別是那雙血色通紅的眼睛,在這厚重迷濛的雪原山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不過好在他對這雪原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再熟悉不過了,只需要知道一些標誌性的東西,大腦立馬就能呈現出周圍地形的大致情況。
“前輩,小心,前方百米開外處是一片山石之地。”茗辰將頭扭回。
前方四面隆起,低窪的地勢上豎立着無數巨大的山形巨石,雖然利於躲藏,但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刀叔雙眼受傷,看不見路況,這樣的地形,對於他們簡直就是死路。
可刀叔在聽到這句話後,非但沒有絲毫的減速,反而加快了腳下的力道向前跑去。
茗辰心想,刀前輩一定是有了計策,也就沒有多說一句話,繼續爬在他的狼背上,以此來減輕吹颳着的風雪所帶來的阻力。
等到了山石的外沿時,刀叔又突然停下了腳步,向茗辰說道:
“你看看,他們追上來沒有。”
茗辰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不見半點暗影,“沒有。”
“那好,我們就在這兒先等着他們,等我們看到了他們,他們也就看到了我們,到時候再進入這山石之中。”
“等着?”茗辰雖然猜測出刀叔有計策,但心中依舊很是困惑。
“對,等着,將他們引入這山石之中,來一個甕中捉鱉。”刀叔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將身體趴在地上。
接着,是一陣沉默,茗辰沒有繼續問下去,刀前輩這一路跑來,很需要休息,而他只需要盯緊了前方。
半柱香過後,前方依舊是沒有任何的異象,茗辰心想,也許他們已經甩掉了魂獄的追殺,畢竟這麼大的風雪,足以掩蓋一切他們逃跑所留下足跡,而加上刀前輩先前的速度,要想在這天地一色的環境下找他們是十分困難的。
可就在茗辰篤定自己的這一想法時,飛雪映出了幾道暗影,定睛一看,是七道身影。
感覺到茗辰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刀叔立刻站了起來,“怎麼?來了?”
“嗯,來了,是七個。”
“七個?”
“對,是七個,有什麼不對勁嗎?”聽到刀叔異變的口氣,茗辰頓時就覺得這七個,絕對不是一般的魂騎士。
刀叔緊沉着眉頭,“快,上來,先進去再說。”
從這句話中,茗辰聽到了刀叔口中透漏着一種隱隱不發的不安。而這一路逃來,就算身受重傷,刀叔也從來沒有給過他這樣一種感覺,由此在擔心他們安危的同時,也對那追上來的七個魂獄之士的身份有了一絲的好奇。
刀叔在衝入這一處山石之地後,茗辰的嘴就沒有歇過。
“左……,”
“右……,”
“前方十米處……,小心。”
“左側十米……,小心。”
……
這是茗辰在給刀叔指路,刀叔說過要來一次甕中捉鱉,茗辰就想這片山石而會不會是一處陣法。
但是,但凡陣法,都講一個‘奇’字,承天地之理,守自然之法,是對大道法紋的一種利用,所以入陣者,要想規避其傷害,所走的每一步都應該是有章有法的,而從進來到現在,刀叔卻是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只是一味地按照他指路的話不停地往前跑。而茗辰哪知道這章法是在何處,只知道別撞上石頭就行。
就這樣,茗辰口中不停地指着路,刀叔不停地跑着,到最後,茗辰實在是喘不上氣,說不上話後,刀叔纔在一塊石頭的背面停了下來。
茗辰緩過了一口氣後,纔開口說道,“刀前輩,我想問這是個什麼地方?怎麼……”
話還沒說完,刀叔眼神一變,示意茗辰不要開口,同時身體變得警覺起來。
茗辰剛開始沒有察覺,但過了一會兒,就感到周圍涌來一股寒氣,和天寒地凍的‘寒’不一樣,這種‘寒’伴隨着一種凜冽刺骨的‘殺氣’。
頃刻間,死亡的氣息就襲遍全身,茗辰試着抓緊了身上的衣服,雙脣不自主地抖動了起來。
這是茗辰第一次有過這樣的感受,無妄之境雖然讓他受盡非一般的折磨,但茗辰心裡很清楚,他們只是要囚禁他,蹂躪他,從來都是不會真的要殺他。
刀叔化成了人形向茗辰靠攏,往他的手摸去。在感受到一種粗糙的肉感和溫暖時,茗辰的身體涌入了一股熱量,那是刀叔在用真靈之氣給他護體。
感覺到茗辰有所好轉,刀叔才放下手,開口便說道:“那七者是七閻之煞,魂獄獵神級殺手。”
不同於當初寒衣第一次與這七者相遇時就知道對方的可怕,茗辰被囚禁十幾年,是無法清楚地探知‘獵神級殺手’這五個字後面的含義,只能由刀叔那隱隱的神情中去感受到這七者所帶來的恐懼。
並且,也不同於當初在四方客棧時,來的只是他們七者的一縷化身,這一次,來的,是他們七個的本體。而他們要對戰的,卻是沒有一絲修行的茗辰和身受重傷的刀叔。
刀叔繼續說道,“這裡是一處小宗陣法,可困死神道級以下的修士,但對於步入神道級的而言,小宗陣法最多隻能算是一處迷陣,是無法徹底抵擋住他們的。”
“所以剛纔的甕中捉鱉,其實只是想將追殺我們的那些騎士引入這山石之中,再完全困死他們;而這七者修爲與他們相比,高深莫測,這陣法與他們而言,也就是個緩兵之計?”
茗辰推測出的不僅是這些,他知道,這個迷宮,不僅是暫時困住了那七個獵神級殺手,還困住了他和刀叔。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果刀叔從一開始就說出這陣法的逃生之路,憑藉獵神殺手七者的能力,很快就能從這陣法中找出他們的蹤跡
而恰巧是不說,完全由着茗辰自己的意識來走,雖然步入了迷陣,但錯有錯着,說不一定,茗辰這種沒來由的走法,也許還能混亂那七者的思路,給他們爭取到喘息的時間。
“嗯,”刀叔點了點頭,眼睛裡閃過的一絲愧疚被茗辰捕捉到了。
他很不安,他現在身受重傷,而追殺他們的是同行同影的‘獵神級殺手,七閻之煞’,要想從他們的手中成功逃出,六合之下,基本上是沒有任何修士可以辦到的。而這樣一種不安倒不是爲了他自己。
五百多年了,這五域之中,殺伐決斷,有多少修士能活到這樣一個歲數,可以說,如果真是現在死去,他完全沒有絲毫的遺憾。
可是,他還有任務在身,他必須要安全將茗辰帶回雪原堡之中,這是他對蒼隋的承諾,就算是拼盡了最後一口氣,他也必須做到。
可是,他怕自己做不到了。
“現在可還有什麼辦法?”茗辰問道,理智告訴他,這句話,問也是白問,但求生的本能卻讓他開了口。
十幾年的囚禁致使茗辰對於死亡的理解和常人十分不同,他害怕死亡,在他眼裡,死亡就等同於囚禁,這樣的折磨,他受了十幾年,已經完全徹底地受夠了。
“有。”
意料之外的結果,使得茗辰頓時變得欣喜若狂。
刀叔退後兩步,單掌一運,從掌心打出一道符咒,在茗辰的周圍激起起了一層金罩,這是護身符。
“由我來引開他們,你在這兒待着。”說完,刀叔重化狼身,從石頭的背面繞了過去。
茗辰趕緊追上,卻發現根本挪不動步子,刀叔不僅是給了他一道護身符,還給他禁了足。而茗辰依舊加大了掙脫束縛的力量,因爲刀叔最後那句話告訴他。
“他這一去,很有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