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時已是夏天,天氣已經漸漸地熱了,文氏心情在緊張中一鬆,又見到自己的兩個孫子孫女,居然眼前一黑,腿一軟,就這麼倒了下去。
於是全家人都手忙腳亂起來,喊的喊叫的叫,最後本來給齊敏預備的高天培高郎中給文氏先用上了——也虧得文氏暈得早,如果再晚一點,讓她把孩子抱在手裡再暈,估計孩子得摔在地上摔死,那可就是大團圓結局了。
齊敏在裡面什麼也沒聽見,就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心裡還想——生了一對雙胞胎,也用不着喊成這樣吧。
雖然生產很順利,但是體力仍然消耗了不少,心裡就想着要眯一會兒,結果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轉過腦袋一看,齊芸正把兩個孩子放在搖籃裡一邊推一邊哄着。
齊敏看了一眼,便道:“芸兒妹妹,現在什麼時辰了?”
齊芸見齊敏醒了,便道:“已經過了戌時了。”
齊敏點了點頭:“孩子有沒有哭,怎麼不叫醒我。”
齊芸道:“哭過一回,但是有乳母在,餵了奶就不哭了。”
雖然齊敏並不喜歡讓別人來奶自己的孩子,但也知道母親的奶水不是說來就來的,現在自己的奶水還沒來,也就只能讓奶媽喂自己的寶寶了。
還好那奶媽是經過齊寶文氏和齊敏三堂會審層層篩選嚴格把關的,不但爲人老實可靠,而且年輕漂亮,祖上三代都是清白人家,沒有任何的先天疾病和惡疾。
齊敏撐起身子,便要下地來看自己的孩子,卻覺得下半身很是無力。齊芸見了也忙道:“你快別動,你要看孩子是嗎?我推出來給你看。”
這搖籃也是齊敏作的,四個小輪子還有剎車和轉向裝置,四條牀腿還能升降,很方便的——這種小搖籃齊連春已經看不上了,齊敏把這東西給了去年初已經嫁出去的綠茗,讓她和她的老公小賺了一筆。
齊芸把小搖籃推到齊敏的牀邊,齊敏看着自己的兩個孩子——剛剛生下來,雖然皮都皺皺的,眼睛也都沒有睜開,但仍然可以看出,兩個孩子都長得像自己。
齊芸對她笑道:“兩個小傢伙到現在還沒睜開眼睛過呢!”
齊敏想到自己剛剛穿越過來時的情景,那時自己就是有感知的,所以一降生就睜大眼睛努力調整雙眼連適應環境,來觀察四周,而這兩個小傢伙卻是一直閉着眼睛睡着——看來他們都不是穿越者呀!
作爲一個穿越者,齊敏其實很擔心自己的孩子也是個穿越者,因爲那樣的話,母子或母女間的親情,會很難培養。
文氏和齊長春爲自己付出了那麼多,自己纔在心裡接受了他們,卻又無法好好地孝順他們,是標準的子欲養而親不待啊!
齊芸看着齊敏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出神,只當是她正憐愛無限,也不忍心打擾,只是悄悄起身,吩咐外面的婉容端上準備好的摻雜了催乳藥材的鮮魚湯。
雖然有奶孃,但齊敏仍然想要自己哺養孩子,所以家裡也早都備下了各種下奶的東西,現在她醒了,自然就都端了上來。
齊敏吃了飯,見兩個孩子都沒有醒,便又躺回了牀上,然後忽地想起了什麼,問道:“娘來過了麼?有沒有把孩子抱去給她看?”
這時候文氏已經被救醒了,沒什麼大礙,只是精神上大起大落引起的一時昏厥罷了,所以也就不要齊芸再陪着自己,而是讓她來照看齊敏。
而高天培高郎中也已經看過熟睡中的齊敏和孩子,也是母女平安。
現在齊芸見齊敏問起文氏,便告訴她文氏已經看過了孩子,並且替孩子起了秋哥兒和小雨姐的乳名。
“怎麼叫雨兒?”齊敏笑着問道。
“嫂子不知,就在娘要替她們起乳名的時候,下了一陣子小雨,待娘給她取好了乳名,雨就停了。”齊芸也笑着回答。
齊敏道:“這倒也稀奇,難不成是什麼大人物轉世不成?”
齊芸笑道:“那可說不準——我看嫂子這樣聰明能幹,定是天上的天巧星下凡呢!”
齊敏道:“休要胡說了,我不過是個平常的女人罷了,只想着能與夫君白頭到老,家庭和美就行啦。”
一邊說着,一邊看向那搖籃裡的兩個孩子——此番再看,心頭的感覺卻又不同,一股母愛的天性涌上心頭,便伸出手去摸向自己的孩子。
齊芸見齊敏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便道:“那我就先下去啦,有什麼事,你只管打發丫環來找我,我就在前面的小屋裡住。”
齊敏道:“那是丫環住的屋子,如何住得你。”
齊芸笑道:“這裡離這裡最近——我難得來一次的,住幾天也沒什麼的——更何況咱們小的時候,住的環境還比不上這丫環的屋子呢。”
齊敏道:“便是如此,你也是記不得了,何苦委屈了自己。”
齊芸道:“不委屈!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麼,嫂子你也忒小看我了。再說那裡也收拾過了,很乾淨的屋子——悅兒跟娘睡在一起,也不吵鬧,是個乖覺的孩子呢!”
齊敏笑道:“我還沒見過你的孩子呢,明日帶了他來,讓我好好看看。”
齊芸應了一聲,又與她說了幾句話,便回屋去休息了。
齊敏一手支頰,癡癡地看着自己的兩個孩子,心裡什麼也沒想,就只這麼望着,就有一種幸福感充溢在心頭——這就是自己和齊寶的孩子啊!
——女兒長得像我,是個美人胚子,可是兒子怎麼也像我,卻不是男生女相?不過,看起來是同卵雙胞胎一樣呢!
其實齊敏也知道,龍鳳胎是不可能同卵的,但是這兩個孩子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之前齊長春和齊連春兄弟二人所生的龍鳳胎,孩子的長相都不大一樣,但是齊敏的這兩個孩子卻是除了下面的小JJ,幾乎全部都一模一樣,連頭髮都一樣多少。
正在看着,婉容端着熱水進來,替齊敏擦拭身上和雙腳,見齊敏撐着頭看着搖籃裡的兩個孩子,便道:“夫人,這樣是不行的,快躺好吧,別坐壞了月子,以後吃苦。”
齊敏笑着躺回枕上,任婉容伸手過來替自己抹身,卻道:“怎麼也看不夠啊,卻如何是好。你把他們兩個都放到我這牀裡面來吧,這牀夠大,足夠我們娘仨睡的。若是晚上他們餓了吵了,我也好立即照顧。”
婉容想了想,道:“也好,不過奶媽就在外屋裡,若是夫人奶水還是未來,可以喊她。”
齊敏道:“這個我已經知道了,你替我擦好了腳,便下去睡吧。”
婉容道:“哪裡能睡着!夫人不知,前院裡已經擺了好幾大桌呢,長安城裡的名流都來了,流水席已經翻了第三次了,看來要徹夜飲宴到天亮了。前面的人手不夠,等夫人睡着了,我還要到前面去幫忙呢,只能讓外屋裡的奶媽來照顧夫人了。”
齊敏道:“胡說,咱們府裡的人手,怎麼會不夠!就算是不夠,請些短工來也行了,何必讓你去。”
婉容道:“三老爺說了,要連辦十天十夜的酒席,要我們現在起就輪班,不然怕頂不下來呢!”
齊敏聽了道:“怎麼請這許多天,卻不是鋪張了。”
婉容道:“老夫人也這麼說,不過三老爺說這是派頭,將軍現在的身份乃是當朝二品,排場小了只有引得人笑。”
齊敏道:“總是太張揚了些,不太好。”
婉容聳了聳肩,道:“那明日夫人對三老爺去說罷,我們是沒辦法的。三老爺說,我雖然是夫人的帖身丫環,但是夫人也不會計較的。所以夫人你若捨不得我去伺候別人啊,就讓我回這裡來伺候你吧。”
齊敏笑道:“你是想偷懶吧!”
於是揮手讓她下去。
婉容把兩個孩子輕手輕腳地抱起,放到齊敏牀裡,然後退了下去。
齊敏看着兩個孩子躺在自己身邊,聽着他們發出勻稱的呼吸聲,心中真是愛煞,便在兩個人的臉上都親了一口——小寶寶,快快長大吧,媽媽好喜歡你們啊!
亂七八糟地在心裡說着一些幼稚到極點的話,漸漸地自己也睡着了。
睡到半夜,兩個孩子卻又哭了起來,齊敏這時身上沒奶,沒奈何,又喚了隔壁的奶孃進來替自己的兩個孩子哺乳。
這奶孃姓張,叫張桂香,這年才十九歲,長得也很漂亮,卻不是專業的奶媽子,而是聞聽將軍府裡出了高價,這纔來的。她自己的孩子卻是丟在家裡,另請了別的便宜的奶媽子喂。
齊敏當初就是不要專業的奶媽子,嫌她們哺過的孩子太多,心理上有潔癖,所以才挑那些頭胎的,沒有哺過太多人的非專業的哺乳期少婦。
齊敏見她自己哄孩子也是手忙腳亂的,知道她也沒什麼帶孩子的經驗,也就知道她不是騙子,心裡也很高興,便與她一起探討怎麼帶孩子,還問她想不想自己的孩子,如果想的話,可以接進府來。
“反正我很快也會來奶水的,只是我一個人未必夠他們兩個人喝的,你一個人大概也不夠,反正先撐着,到時候我們兩個人喂三個孩子,總該夠的。”
齊敏對張桂香說着話,想起文氏當年一個人喂齊升齊芸和李蘭三個人的情景,居然有一種很是懷念的感覺。
張桂香先是謝了齊敏,然後纔回過味來,忙道:“我喂公子小姐那是正理,怎麼敢讓夫人來餵我的孩子。”
齊敏聽了笑道:“你能餵我的孩子,我怎麼不能餵你的孩子?咱們都是一樣的清白人家,你也不是賤籍,何必妄自匪薄。”
張桂香只是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齊敏知道她也是個老實人,便也不再逗她,便道:“你若想孩子,便只管差人去接,我再替你找個奶媽子,只要你合意就行,我也不在乎那點兒錢的。”
張桂香聽了道:“夫人真是好人!外面人人都說夫人和將軍心地善良仁厚,果然如此,不然我還不敢來呢!”
張桂香人老實,說出話來也直。
齊敏聽了笑道:“有什麼不敢來的,難不成吃了你!你如今奶了我的孩子,便是有恩於我,今後若有什麼難處,只管來找我就是了。”
張桂香點了點頭,又忙搖頭道:“沒有什麼難處,沒有……”
齊敏知道她不擅言辭,也就不再與她多話,只是看着她哺乳。
到了第二天,齊敏的奶水也開始出來了,便也一起哺養兩個孩子,只是張桂香卻始終不敢提把自己的孩子也帶來的話題。齊敏知道是齊芸壓着她,她不敢提,但也知齊芸是一番好意,自己要直接讓張桂香把孩子帶進來,倒是怫了她的面子,也就一直忍着沒有提。
而李訥言雖然只有三歲,但卻對兩個新生的表弟妹很感興趣,天天來摸他們兩個的小臉和小手,而齊敏的兩個孩子也都一直很乖巧,除了餓了和拉了,基本不哭叫,李訥言來摸他們,他們也都笑着迴應——其實任誰來逗他們,他們都會笑。兩張小小的笑臉時常逗得文氏開懷大笑,好像身體也隨着精神好了不少——這讓齊敏和齊芸、齊連春都頗感欣慰。
齊芸甚至因爲這個還逗過齊敏,說要與齊敏結成兒女親家,親上加親。
齊芸也許是在開玩笑,但是齊敏卻嚇了一跳——古代不講究近親不婚的,表兄妹表姐弟間的婚姻都是合法的,但是在齊敏看來這可是違背了優生優育的觀點的,所以她也就顧左右而言他,沒有搭齊芸這個碴兒。
齊芸也是個聰明人,一看也就明白了,這話就不再提起。
不過齊敏的奶水也是一直都不充足,光夠餵養一個孩子的,另一個孩子必需得要張桂香來喂,齊敏也就只好兩個孩子一人吃一天,今天奶了這個,明天就去奶另一個。
文氏過來看了道:“不是你的奶水少,是兩個孩子太能吃——你看他們兩個的小嘴,吸得多用力!”
齊敏趁機道:“我看張家妹子要在咱家裡待上一些時日呢,不如把她的孩子也接進府裡來吧,不然斷了人家的母子之情,我心裡也怪過意不去的。”
文氏笑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才體會到做母親的心麼!”
於是便也同意了齊敏的請求——反正再給張桂香的兒子請個奶媽,這點錢齊府也不在乎。
等到十天後,齊府的流水席終於結束了,張桂香的兒子也被抱進了將軍府來,由齊府出錢,又請了個奶媽在偏院裡帶着這個孩子。張桂香在閒暇的時候,便也有空去看望自己的孩子了。
不過對於齊連春大擺宴席的事,齊敏不能勸阻第一次,但是卻勸阻了第二次——“三叔,孩子滿月,千萬不能再這樣了!這樣不但鋪張,而且張揚。這裡將來是天子腳下,咱們都得收斂一點纔是。”
齊連春見齊敏說得有理,便也就應了,等到孩子滿月時,也就只請了一天的酒筵。
齊敏生了孩子,齊升人不能來長安,信和賀禮卻也寄到了。只是在信中,他說了蘇睿因爲不避私嫌,在會試中錄取了與蘇家有姻親關係的李蘭,所點中的會試前五名,居然又都與皇帝親點的殿試前五名一模一樣,深得建文帝之心。
於是蘇睿又以閣員的身份出任了右都御史,成爲了正二品的大官,與齊寶平級——雖然蘇睿沒有爵位。
齊敏聽說蘇睿高升,心中倒也沒什麼起伏,好像只是聽到了一個不相關的人一樣。齊敏自己心中也甚是奇怪——曾經相戀的人呢,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了。
齊敏忽地這時對一句話有了體會——我寧願你恨我,也不要你忘了我。
——果然,遺忘比仇恨更可怕啊!
齊敏現在已經完全將蘇睿拋在了腦後了,如果硬說還有什麼念想的話,那就只有希望蘇睿做個好官,不要害人,更不要來與自己作對就是了。
在李蘭來信的同時,董家的一份賀禮,也從河北送了過來——他們的動作稍慢,想來是在打聽別人送的禮有多重,生怕送得輕了,顯得失了禮。
於是這一份來自董家的禮是第二重的——最重的禮來自建文帝。
建文帝封了齊寶的母親文氏二品誥命夫人(這下她是真正的夫人了,而不是民間私下稱呼的夫人。明代只有二品官以上的妻子才能稱夫人,文氏雖然是齊寶的母親,卻不能在官方場合稱其爲“夫人”,齊敏倒是可以被稱作“靖遠侯夫人”),並且讓齊寶的爵位可以世承一代,然後再降一等襲封。
也就是說秋哥兒長大成人後什麼都不必做,就能繼承他老子靖遠侯的爵位,不必降一等襲伯爵——這也算是皇恩浩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