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章 蘇睿番外

蘇睿一直以爲,齊敏會是自己的妻子,會永遠陪在自己的身邊。

在第一眼看到齊敏時,他就知道這是個會令他一生爲之着迷的女子——雖然那時齊敏只是一個小孩子。

於是刻意地接近和用心地去維護兩個人之間的的那段友情,然後漸漸地等待它發生轉變,變成男女之情。

蘇睿是個早熟的孩子,看着父親接二連三地娶回侍妾,以及與家中的婢女胡來,他對於男女之事,懂得比誰都早——雖然在見到齊敏時他還不知男女歡好的究底,但也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就要與喜歡的女人在一起,男人就是要把喜歡的女人弄到手。

漸漸的,大家都長大了,蘇睿也知道齊敏其實不是齊家的女兒,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不管是不誰,反正他就是要定她了。

蘇睿知道齊寶其實也很喜歡齊敏,但是齊敏卻總是故意躲着齊寶——蘇睿認爲那是齊敏抹不開面子。畢竟她是在齊家長大的,齊寶又很照顧她,所以她不能明確地拒絕齊寶的示好。

蘇睿很高興齊敏的態度,那是一種對自己好甚過對別人的態度。

蘇睿自己也是這種人——只有我好了,才能讓我喜歡的人得到更好的。如果我自己不能飛黃騰達,那還談什麼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得到關愛?

蘇睿曾見到過齊寶與齊敏手牽手的樣子,但是自從十歲以後,齊敏就不曾讓齊寶牽過自己的手。有一次齊寶要伸手去拉齊敏的手時,齊敏卻似無意地拉起了蘇睿的手,而避開了齊寶。

蘇睿爲此很高興——這說明齊敏對自己是與衆不同的,起碼她對自己沒有什麼芥蒂,起碼在她的心中,自己排在齊寶的前面。

那一年,齊敏十一歲,蘇睿認爲她已經是個大孩子了,應該懂得男女之別了。

等到了齊敏十二歲的時候,蘇睿已經向她表白,告訴她說自己喜歡她。

說實話,那個時候蘇睿還是有一點緊張的——因爲齊敏好像一直對他,還有對別的男孩子,都表現得不怎麼放在心上的樣子。

一起從小長大的男孩子其實還是有不少的,張標、孫飛、劉潤,都是時常在一起玩耍的人——除了張標一直喜歡跟星兒玩耍,其餘的人都喜歡圍着齊敏轉。

雖然齊家已經搬去了城裡,但是畢竟路不遠,孫飛和劉潤也會進城去找齊寶,或者齊敏相見相談,而齊敏也並沒有跟他們有什麼生疏的感覺。

蘇睿心裡是有不平的,因爲齊敏從小就與自己相厚,而孫飛和劉潤反而卻只是與齊寶有些往來——而且還只是與齊寶廝打拼鬥而已。

——敏兒怎麼會看上他們呢!

蘇睿在心裡爲自己打着氣,但終究還是忍不住氣,在齊敏只有十二歲的時候,便向她表白了心意。

當齊敏笑着點了點頭的時候,蘇睿歡喜得幾乎連心都要蹦了出來,但是她接下來的一句“我知道了”,卻讓蘇睿又輾轉反側,思來想去。

蘇睿無法鼓起勇氣再去嘗試一次,生怕得出相反的結論,他寧願再等一等——實際上蘇睿本是個有耐心的人,就如同對待科考一樣,他能等到成年後再去應試,而不是和許多年幼的童生一樣,自幼便考。

所以蘇睿便只是使自己與齊敏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親密,越來越親密——彷彿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但是世上的事總不會事事都遂人意——就在齊敏要與蘇睿定親的時候,居然會發生那樣的事。

蘇睿是心有不甘的——爲了要讓父親答應娶齊敏,他不知說了多少好話,幾乎連嘴皮子都磨破了。

不知爲什麼,蘇家的父母,對於齊敏總是有着諸多不滿。不是嫌她來歷不明,就是嫌她長得太漂亮,甚至連她太過聰明乖巧,在蘇家二老的眼裡都是缺點。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一點在古代是很多人都信奉的教條。女人太過能幹,是家庭不和睦的源頭。

於是蘇睿只能去科考——他一定要考一個功名,而且是要很高很大的功名回來,來證明自己其實比齊敏要強得多,可以把她管教得服服帖帖。

蘇睿的確是做到了,但是齊敏卻沒有給他時間,也沒有給他第二次的機會——齊敏已經決定與齊寶共渡一生。

——這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嗎?

在蘇睿看來這是肯定的——齊敏一直對他青睞有加,乃至於海誓山盟。現在她突然說要嫁給齊寶,那一定是因爲與他有了肌膚之親。

其實蘇睿並不在乎這個——他是什麼人,怎麼拘泥於這種小節!

嫂溺而叔援之於手,這本是人之常情,蘇睿並不認爲這有什麼不對,只是他以爲這必定是齊寶給齊敏施加了什麼壓力,才讓她答應嫁給他。

所以蘇睿在找齊敏沒有結果之後,就去找了齊寶。

“你認爲敏兒真的一直是喜歡你的麼?”

本來齊寶並不想與蘇睿多說些什麼,但是蘇睿一定要齊寶表態,讓齊寶放棄齊敏,而且還要他說服齊敏等自己高中後回來娶她作二房,所以齊寶被逼無奈,只得反問了蘇睿一句。

蘇睿想也沒想地就道:“那是當然,除了我,誰還能給她幸福!”

齊寶笑了笑:“你不瞭解敏兒,她想要的幸福,絕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蘇睿愣了一下:“她想要什麼?”

齊寶聳了聳道:“這個我也說不上來,但是我就是知道!”

蘇睿氣極反笑:“呵呵,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齊寶道:“我不跟你掉書袋,我也掉不過你,但是事實是什麼樣的,你自己日後自然會明白。”

蘇睿本來與齊寶關係是很好的,但是在那一刻,居然會失去理智,衝上前打了齊寶一拳。而齊寶卻只是受了他一拳之後把他推開到一邊去,輕描淡寫地道:“官哥兒,別丟人了,動手不是你的風範。”

的確,從小到大,蘇睿曾看過無數次齊寶與張標他們動手打架的情景,齊寶哪怕是在以一對多的情況下,也沒有輸過,更何況蘇睿這個文弱的人。

但是蘇睿並不認爲自己在對齊敏的婚事上也處於下風——他堅持認爲,只要自己得以高中,那齊長春夫婦是一定會答應的。

齊長春此時已經臥病在牀,他還能有什麼作爲呢?以他的性子,肯定會會爲女兒作最好的打算——那麼除了自己能夠真心對待齊敏,還有誰能真心對待她呢?

想也不用想,齊家自然會作出對齊敏最好的選擇——那就是嫁給他這個年輕有爲的舉人老爺!

可是等到他中了榜回來之後才發覺,原來齊敏已經真的愛上了齊寶——蘇睿並不認爲齊寶和齊敏其實早已互生情意,反而認爲是齊寶橫刀奪愛,而齊長春和文氏兩個從中推波助瀾,偏袒自己的兒子。

所以在上門求親不成後,蘇睿一怒之下又說了不該說的話,把齊長春又給氣昏了過去。

蘇睿知道自己又闖下了禍,怕是再也不能與齊敏好好相見了,心裡又氣又急,但是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齊敏與齊寶越走越近。

但是蘇睿是不甘心的——因爲他不能忍受齊敏的變心。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在齊敏未嫁之前,蘇睿就去散佈了各種不利用齊敏和齊寶成婚的謠言,而且收到了效果不錯,起碼齊寶因爲自己處處比不上蘇睿,而最後選擇了離家遠去了。

不管齊寶是不是去當兵,反正他是很難回來了——只可惜的是,蘇睿自己也因爲中了進士而不得不去京師的國子監上學。

於是在再次向齊敏求婚不成之後,蘇睿終於還是娶了表妹陸佳星和樊縣令的妻子樊知語。

憑心而論,樊知語和陸佳星都是好女人,不但長相不俗,而且都溫文知禮。但是蘇睿心裡想着念着的,還是隻有齊敏——齊敏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都在他的回憶裡那樣的活靈活現,以致於不管是對於樊知語還是陸佳星,他都很冷淡。

樊知語是個直性子的人,她並不知道蘇睿與齊敏之間的糾葛居然會那麼深。她還以爲蘇睿與齊家已經反目爲仇了——所以當她發現蘇睿對自己始終沒有熱情時,她誤以爲問題出現在陸佳星的身上。

於是樊知語便總是找陸佳星的碴兒,總是不給陸佳星好臉色看——雖然嫡妻並不能對二房有多大的權力,但總是當家作主的人。

而這個時候蘇睿卻得到齊敏把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又賺了很多的錢的消息——這就更加重了蘇睿心中的不平。

這樣的好妻子,本就應該是我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麼?

那個導致齊敏替齊寶做人工呼吸,從而毀了一切的養牛人王鎮,本來判的是徒刑,但是蘇睿藉着作鳳陽知府之便,把他的刑期加多了十年。

如果沒有他,齊敏早就是他蘇睿的妻子了吧!

蘇睿心中的不滿在漸漸地積蓄着——每當見到或聽到樊知語在叫罵,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後來他終於忍不住去盱眙的白雲觀約見了齊敏一次,但是卻沒想到齊寶居然就在那一天回來了——也許這真的是命中註定吧!

蘇睿有點懊喪——齊寶居然真的在戰場上搏了個官位回來,而且還是副總兵。

蘇睿並不甘心,他甚至回到白河村的家裡,將父親蘇重德給騙走了,然後在家裡冒充父親,拒絕了替齊敏作證她其實是抱養來的事。

但是齊寶卻打通了盱眙城裡的關節,順利地改了黃冊。

於是回去後蘇睿的心情更壞了,連與兩位妻子的同房都幾乎沒有了,這就更加劇了樊知語的不滿。

但是蘇睿也不知道該怎麼向樊知語解釋——總不能對她說,其實自己是因爲想着齊敏,所以纔對她們兩個人都冷淡的吧!

於是最終的結果就是陸佳星避到了白河村的鄉下去——好在蘇重德夫婦也挺喜歡陸佳星的,讓她去鄉下散散心,休養一段時間也好。

沒有陸佳星,也許樊知語會好起來的吧。

更關鍵的是——陸佳星是知道蘇睿和齊敏的關係的,也知道蘇睿爲什麼會這樣。

陸佳星現在不說,不代表她以後都不說——蘇睿在朝中,還是需要樊知語的父親和伯父的力量。他與齊敏的關係,並不想讓樊知語知道,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雖然齊寶已經是二品大員,但是樊知語的伯父是御史,想找個碴兒給齊家制造點麻煩還是可以的——雖然兒女意氣不會形成什麼官場上的大漩渦,但蘇睿想的是把齊敏收作三房,而不是休妻再娶。

不管齊敏和齊寶到底有沒有成婚——哪怕是成婚了,他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得到齊敏。

——你只能是我的!

可如果讓樊知語以後和齊敏也像和陸佳星一樣整日裡惡語相向,蘇睿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蘇睿現在仍然不想讓樊知語知道這些事。

但是讓蘇睿頭疼的是,樊知語並沒有因爲陸佳星的離去還有所收斂——在發現陸佳星的離去仍然改變不了蘇睿對自己的態度後,樊知語反而更變本加厲起來,如同一個潑婦一樣,整日裡不是打小廝就是罵丫環,哪怕是一個小丫環對蘇睿笑上一笑,她也要把人家的臉給劃花了!

更讓蘇睿感到意外的是——有一次在酒後,他跟樊御史說起了齊寶改黃冊的事。本來蘇睿只是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也不敢多說什麼。但是樊御史卻居然回去後就參了一本——後來蘇睿才知道,原來樊御史與四皇子是一路人,他是要打擊太子黨的齊寶,所以才用這樣的小事試探一下皇上的態度。

而從這裡開始,蘇睿才知道朝中的政局原來是這樣複雜的。

不過從這件事上,蘇睿也得到了啓發——原來是可以利用這樣的事來打擊齊寶的。

於是他就開始尋找機會。

但是讓蘇睿沒有料到的是,陸佳星居然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刻,讓他身上蒙羞——她居然在白河村與張標產生了姦情。

蘇睿很是惱火,但是卻不憤怒——他知道自己其實也是對不起陸佳星的,不管是因爲齊敏還是因爲樊知語。

陸佳星其實是個好女孩兒,哪怕是生了孩子,也沒有恃寵而嬌——而樊知語之所以越來越火大,也是因爲蘇睿與她房事不諧,以致於她終無所出吧。

蘇睿只是惱火爲什麼自己正要得到皇帝寵信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

但是他最終還是決定放過陸佳星——首先陸佳星與他畢竟有着多年的感情,他對陸佳星的算然並沒有多少愛,但也不想就這樣讓她死了。

而且張標,似乎也是從小就喜歡着陸佳星的——這一點蘇睿也知道。

當年放鞭炮時,張標護在陸佳星身前的情景,蘇睿也一直沒有忘——早熟的人,不止他一個!

算了吧!

陸佳星當年在身後叫着自己表哥的樣子,以及她婚後也仍然表哥表哥地喊着自己的樣子,都讓蘇睿狠不下心來——而且,陸佳星和齊敏的關係很好,雖然她們沒有來往了,可是一旦星兒死了的話,敏兒也會傷心,更怪我狠心薄倖的吧!

蘇睿並不想讓齊敏對自己恨之入骨——雖然現在她可能已經很自己入骨了!

齊長春的死,並不是蘇睿的本意。

蘇睿爲了陸佳星後半生的生活,甚至暗中找到了張標——張標雖然被打了一頓,但仍然可以出門。

於是蘇睿和張標約定,由蘇睿找一個人扮作過往的客商將陸佳星買下,然後由張標接手,讓張標帶着陸佳星遠渡重洋,卻海外渡過餘生。

張標對陸佳星的感情,蘇睿也很佩服——明知陸佳星已經嫁給了自己,卻仍然至今未娶,甚至連妾都沒納一個。

或許也正是這份癡情,感動了陸佳星吧!

張標離開白河村遠走去接陸佳星的時候,蘇睿資助了他一筆錢——張標是瞞着家人離開的,不會帶着很多錢在身上。

這算是私奔,但又不算是私奔——因爲陸佳星見到張標,就會明白是張標託人買下的自己,而不是蘇睿。

蘇睿讓張標不要對陸佳星說出真相,張標自然也不會去說的。

等到陸佳星真的走了,蘇睿的心裡也算是放下了一塊石頭——這時蘇睿才發現,原來自己對陸佳星,也不是全無感情。

只是,不是那樣的熱烈罷了!

之後又是漫長的隱忍和等待,直到太子班師回朝。

這時蘇睿作爲南京留守的內閣,接到了有人在軍糧中以次充好的消息,細查一下,居然發現那兩個人與齊連春有往來。

於是蘇睿就暗示這兩個人,把齊連春給牽連進來——蘇睿當時也沒有多想,他只想讓齊寶受到猜忌,然後受點挫折。如果因此而讓齊寶在戰場上心神不寧或者斷了後援而死,那也是個理想的結局——蘇睿正好可以找機會再與齊敏相見,然後納她爲妾,或者作二房妻子。

當然,蘇睿也清楚,以齊寶的作戰能力,就算勝不了,敗回朝來也是完全可以的——有了妻子的齊寶,應該不會再那麼拼命了吧!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齊寶會被貶官,而朝中的形勢會讓很多人落井下石,一起把齊寶打到不能翻身的吧,那個時候,齊敏應該會看清楚,誰纔是能帶給她平平安安的生活的人!

蘇睿並不嫌棄齊敏已經嫁過了人——反正她也不會是嫡妻!而一想到齊敏到時候看着自己的眼神,蘇睿就會感到開心。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脫離了蘇睿的設想——那兩個人居然被查出與白蓮教有關,於是一個更大的罪名要降臨了。

朝裡反太子的人如同抓到了什麼寶物一樣,恨不得立即讓齊連春招認他是白蓮教的人,連同齊寶也是。如果這樣的罪名座實,那齊家就會滿門抄斬——這是蘇睿絕不想見到,也是完全沒有想到的結局!

哪怕是齊寶,以及經常和他鬥嘴的齊升,他也沒有想過要他們去死的!

蘇睿在那段時間裡,簡直天天在接受着良心上的譴責和對齊敏安危的擔憂——這是雙重的折磨。

還好最後太子妃查清了冤案,也算是讓蘇睿良心上好受了些。

之後朝政的變化很快——皇上原來只是裝病,他是要讓幾個皇子自己跳出來,順便也考驗一下太子和太子妃。於是一切都很快被平定了,連蘇睿安排那兩個小人物把齊家牽連進來的事也被查了出來。

建文帝最後壓下了那份報告,不聲不響地把他調去了漠北。

蘇睿沒有爭辯什麼——這是他應得的,也是他的報應!

他辜負的皇恩,也背叛了自己對齊敏的愛——如果那份是真愛,就不會用這樣卑鄙的手段來玷污!

蘇睿這時纔想起齊敏所說的話——“你這不是愛,只是得不到我的不甘心罷了!”

原來,真的只是不甘心麼?

蘇睿只能苦笑!

樊知語,在蘇睿被貶官後,就與他和離回了孃家。

蘇睿也沒有發怒——或許這就是應該的吧。心裡總想着別人的妻子,最終自己的妻子也會保不住的!

——好吧,漠北就漠北吧!

蘇睿終於認清了,自己已經不可能再擁有齊敏的事實——天意如此,夫復何求?!

何必一定要搞得害人害己才行呢?

踏上了漠北蕭瑟的草原,蘇睿也覺得漸漸習慣了——原來這就是心喪若死的感覺。

而在這片遼闊的草原上,心境也能得到鍛鍊和開闊的吧!

至於樊知語和離的事,蘇睿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了。

看着那草長鷹飛的大草原,蘇睿忽然覺得——自己以前都如同只是做了一個好夢,只是那夢裡,永遠都有那不會消逝的一抹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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