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方言來看,這個白河村應該不是江南的吳語區。前一世的齊敏兒,也就是于敏,是廣東人,又在浙大上大一,所以她能分辨出這兩個地方的方言,與這白河村是完全不同的。
明代的官話,大體承襲了宋代的官話,也就是河南商洛地帶的發音,然後輔以江淮地區的一些發音——這是因爲朱元璋是這個地方的人,具體地來說,大約類似於現代的江蘇北部和安徽中南部一帶的方言。
這白河村的方言,似乎就與明朝的官話相近,與現代的普通話也有共通地方,齊敏兒聽起來也不吃力,而且時間長了,自然也學個神似。
不過齊敏兒還是慶幸自己是胎穿啊,雖然那個時候不得不充當一個激情片的觀衆和聽衆,但好歹有時間學這個地方的方言。如果穿在一個成年人身上,哪怕是一個已經會開口說話的孩子的身上,那就只能裝啞巴了。不然說出話來連口音都變了,豈不是要被人家當成鬼上身給打死?
前世裡齊敏兒之所以鄙視那些YY的穿越小說,這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不管穿越者是什麼地方的人,好像古代或異次元世界都是說普通話的一樣,一點也沒有溝通上的隔閡。
有一次一個朋友介紹她看一部穿越成《射鵰英雄傳》裡的郭靖的小說,她當場就說,爲什麼穿成童年版的郭靖的這個人,用普通話與拖雷、華箏也可以交流呢?郭靖是應該用蒙古話跟他們說話的呀,而且漢語郭靖也只會江南的嘉興土話,他操着一口普通話,江南七怪不把他當成妖怪或者冒充的打死就不錯了,哪裡還會聽他擺佈!
一番話堵得她的朋友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所以齊敏兒現在只能確定自己所待的白河村是一個江淮之間的地方,具體在哪裡,並不知道。而無花果是生長在長江流域附近的,如果這映日果真是無花果,那也算是一個線索了。
於是齊敏兒便道:“既是如此,下次你們吃的時候,分我一個便了,也不必專爲了此去採摘。”
齊寶兒心裡歡喜,拉起齊敏兒的手道:“我領你去村頭吧,今兒有捏糖人兒的來,我領你去。”
齊敏兒搖搖手:“我不去,你帶一點回來給我吧。”
其實齊敏兒對古代的這種劣製糖沒有多大的興趣,像這種鄉間小貨郎騙孩子的玩意兒,比在縣城裡走街串巷的還不如。所以齊敏兒也沒什麼大的興趣,而且自己只有三歲,雖然因爲靈魂的關係,時常鍛鍊使得腿腳靈便,走路與那些大孩子的沒什麼兩樣,但畢竟身材幼小,萬一遇上什麼歹人怎麼辦?
好不容易在一家比較和善的人家裡生活了,別又被拐子給賣了!
齊敏兒已經對自己多舛的命運有點害怕了,還是老實點兒的好。
齊寶兒卻是不怕,回屋看了一眼,見母親仍在午睡,便走到廚下,抓了一把米塞進口袋裡,然後出了門。
齊敏兒看在眼裡,知道他是用米去換糖吃了。心想還好那小販一個月來不了兩三次,不然你每次偷抓一把米出去,還不得讓你爹發現了打花你的屁股!
特別是現在,纔剛剛九月初,地裡的麥子還沒有收上來,家裡的存糧又吃得差不多了,若是這時少了,必定更容易被發現吧。
好在齊寶兒年紀小,個子也不大,手也就生得細巧,抓上一把也不顯眼,這纔沒有穿幫。
齊敏兒覺得無聊,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便也想回屋去睡,走到牀邊,卻見文氏正撐着身子起來,見齊敏兒進來,便問道:“敏兒,什麼時辰了?”
齊敏兒搖了搖頭,道:“太陽還高着呢,什麼時辰不知道。”
——裝個孩子真累!
文氏聽了也是啞然失笑——自己怎麼問一個三歲的孩子這樣的話,便出去看了看天,估計應該是申時已過了,算算時間,丈夫再過半個多時辰便該回來了,便下廚去做飯,口中還在兀自道:“怎麼這幾日總是覺得疲累,一睡便睡這麼久。”
齊敏兒也不管文氏,只管替齊寶兒寫了幾頁字,然後就爬到自己的牀上去,準備閉目小睡一會兒——她如今大了,也不睡搖籃了,夜間便與齊寶兒一起睡在新搭的一張小牀上。
只是與齊寶兒睡同一個被窩,讓齊敏兒有點不大習慣——她前一世還沒試過和別的人睡一個被窩呢,就算是有,也是幼年時沒有記憶的時候了。如今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睡,再拗過來讓她和別的同睡,那可難了。
而且關鍵的是,齊寶兒這個臭小子喜歡祼睡,常常脫得赤條條地鑽進被窩,有時還好心地怕齊敏兒冷,過來摟着她一起睡。齊敏兒有時將他推開了,白天一睜眼,還是被這個祼身抱在懷裡。
齊寶兒雖然生得瘦小,但那也要看跟誰比。跟齊敏兒比的話,那還是很高大的——當然了,就某個部位來說,離“大”還差着很遠。
齊敏兒不知提過多少次,讓他穿着衣服睡,齊長春和文氏卻總是笑,說齊敏兒怎麼這麼多怪癖,誰家睡覺不是脫了衣服睡的。
齊敏兒當時就汗了一個——原來古代的人都是祼睡的麼?
的確,齊長春倒是真的脫光了睡的,但那也好歹有條遮羞的短褲啊,哪像齊寶兒脫得這麼徹底!看來齊寶兒也是有樣學樣了,而且還青出於藍——果然言傳不如身教!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啊!
前一世齊敏兒在電影裡看到過,北方的農村漢子,多有光着膀子睡覺的習慣,但沒想到華南地區的男子也有這樣的習慣!
但是齊敏兒的抗議提得多了,齊寶兒也總算和他爹一樣,穿着條短褲睡覺了,讓齊敏兒總算稍稍平衡了一下。
齊敏兒倒也想過要各睡一個被窩兒,但是齊家不是什麼富裕人家,根本也沒想到齊敏兒這個三歲的孩子會有什麼忌諱,哪裡會去再買一條小棉被回來!齊敏兒沒奈何,只得繼續和齊寶兒一個被窩裡滾了!
得虧現在齊寶兒還小,要再大一點,齊敏兒非囧死!
聽說有的男孩子六七歲就會晨勃的,幸好齊寶兒現在還沒有這種情況發生。如果有的話,齊敏兒很難控制自己不發飆把它給切了!
睡了一小會兒,齊敏兒發覺有人在推自己,睜開眼一看,果然是齊寶兒。
齊寶兒豎着手指對齊敏兒噓了一聲,道:“爹已經回來啦,你怎麼還在睡。”
齊敏兒坐起身子道:“回來就回來唄,跟我有什麼關係?”
齊寶兒道:“可是你給我寫的字還差幾張呢。”
齊敏兒道:“你都跑出去了,我若都寫完了,咱爹也不信啊。”
齊寶兒一想也是,便從兜裡掏出一塊糖來,往齊敏兒脣邊遞來。
齊敏兒把頭一偏:“我不愛吃這個,你自己吃吧。再說馬上就吃飯了,吃糖做什麼。”
齊寶兒把糖塞到自己口中,道:“那我先吃一塊,我這裡還有呢,你晚上想吃了,就找我要啊。”
二人說着話,齊長春走了進來,對二人在一起說着話也沒感到有什麼奇怪的,徑直走到桌前,點起燈來,然後拿起桌上齊敏兒寫的字,道:“寶兒你下午又出去玩了,字也不好好寫,才寫了這幾張……”
然後看了看,又道:“寫得倒是還可以,怎麼有些綿軟,等過幾天地裡忙完了,我再好好教教你。男人寫字,怎麼有些脂粉氣!”
齊敏兒暗地裡吐了吐舌頭——脂粉氣?自己怎麼看不出?
不過齊寶兒的字着實不行,齊敏兒要是去模仿他的筆跡,只怕還模仿不來!
外面文氏這時已經端上了飯菜,招呼三人出去用飯,齊敏兒隨着齊長春來到外面,一起坐在桌前吃飯。
齊長春依着慣例,吃了一小盞酒,對文氏道:“今兒里長來找過我,說是前些日子有人看到過連春回來過,問我他現在在哪兒。”
文氏道:“那你怎麼說?”
齊長春道:“我還能怎麼說,只說他回來討飯吃,被我和大哥趕走了!”
文氏道:“他沒有去找大哥麼?”
齊長春道:“便是去找了,大哥也只會這麼說。”
文氏道:“說得是呢,他捨得把那一頃地再分出一半來給三弟麼?”
齊敏兒那日聽着齊長春說他爹齊老爺子本有兩頃地的,心想卻不知是個怎麼分法,卻原來老大長永春得了一半,那也不多啊,怎麼文氏如此記恨他家?不過看齊長春家裡的樣子,也不像是個有一頃地的人啊!
齊長春嘆道:“你也休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咱爹爲了替三弟打點官司,把那兩頃地折賣了一多半去,後來大哥又賣了二十畝,爲的湊錢給咱爹看病,結果留下的一共才三十畝地,哪裡還有一頃兩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