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烏雲密佈,大雨滂沱。
黃泉界沒有傳送陣,金凌洗劫完三大埋屍地之後,趕了一個多月的路才趕到九幽。一路走來,當金凌看到如今的九幽時,着實大吃一驚。
氤氳的雨霧之中,曾經的海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漫天遍野,觸目驚心的紅,如火,如血,如荼。
是彼岸花,黃泉大戰之後,從數萬修士的屍體之中開出,遮掩了蒼夷的大地,留下這濃烈到令人心悸的彼岸花海,就像一場永不熄滅的大火,永生永世灼燒着九幽之地。
看到眼前的景色,金凌按住自己隱隱抽動的心口,腦海中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閃過一幕幕驚心的畫面,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仿若昨日,多少黃泉界的英豪都折在此處。
接近花海深處,一抹生機勃勃的綠色映入眼簾,那是一棵參天的古榕,猶如擎天巨傘孤傲的佇立在九幽深淵之中,粗壯的樹幹幾乎填滿了整個深淵,樹身筆直的向上生長撐住天穹,樹幹極力的向外延伸。
上面如同鬍鬚一般的氣生根垂入地面,紮根入土,重新長成堅挺的大樹,形成一大片氣勢磅礴的森林,綿延百里,守護着母樹,經歷風吹雨打,經歷魔氣侵染,鎮守九幽,護衛黃泉。
這些氣生根組成的森林連接着火紅的花海,一綠一紅,兩種純粹到極致的顏色令人心潮澎湃,一條雪白的碎石小路有如絲帶一般鋪在森林邊緣,向着母樹的方向延伸。
在巴萊等人的陪同下,金凌踏着這條小路,一步步走向中心的母樹。
從她進入神樹範圍那一刻開始,整個森林中的樹葉都震顫起來,隨着金凌心跳的節奏,用樹葉的‘沙沙’聲奏響了英雄凱旋的樂曲,迎接她的歸來。
身後的大聖扯掉身上礙事的衣服,變回黑猴子的樣子,歡快的跳上樹蕩走,他還是喜歡在巫族的神木上玩耍,十目沒有走,乖巧的抓着金凌的衣角,陪在她身邊。
母樹之下,南荒七大城主,各方寨主,巫族四位長老,獸姆尼南和獸巫翁豹全都分列兩旁,早已單膝跪地按着心口,一看到金凌便高呼‘巫王’,聲浪翻滾,氣勢磅礴。
阿莎依背對她跪坐在神木下,一頭微卷的披散肩頭垂到地上,白裙下的身體看起來十分纖弱,聽到金凌走來的動靜也不曾起身,始終低頭默默的念着祭文。
金凌皺了皺眉,緩步走到神木前,手掌按在粗糙的樹皮上,仰頭看着茂密的枝葉,任憑雨水順着樹葉滴滴答答的落在她臉上。
咚咚!咚咚!
她能感受到神樹中心,有一顆和她心臟跳動頻率一樣的神木心,向她傳遞着悲傷而又欣喜的情緒。神樹的根部,褐色的樹皮已經被魔氣浸染腐屍,變成了乾枯沒有生命力的黑色。
蠱頌,我回來履行承諾了,我會將你一併帶出黃泉界。
金凌按着自己的心口,對着神木深深鞠躬,這時,天空中烏雲退散,連綿了半個多月的陰雨驟停,陽光掙脫烏雲的束縛大放光芒。
一道彩虹悄然在神木頂端架起,散發出柔和的七彩光芒。
“祥瑞啊,祥瑞之兆啊。”老巫霍爾拄着柺杖欣喜道。
“吱吱!”大聖忽然從一叢枝葉中露了個頭,對着金凌叫了兩聲還呲了牙,叫完又一溜煙的跑了。
金凌淡淡的掃了眼這位新任的老巫,而後收回目光對衆人道:“都起來吧。”
衆人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金凌,來之前他們已經知道金凌這次回來,是要帶他們離開黃泉界的,連年和魔物征戰,他們早已厭煩這樣的生活,渴望着和平和安定。
阿莎依還跪在那裡,尼南上來小聲對金凌道:“巫王,月姆大人每年這個月都是如此,畢竟她是頌大人一手帶大的,當年頌大人去的時候,她受了不小的打擊。”
老巫霍爾也道:“是啊巫王,月姆大人平日裡爲人處事十分老道,將巫族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還請巫王寬恕月姆不敬之罪。”
金凌眉頭高挑,看着霍爾面具下昏黃的雙眼道:“我有說過阿莎依對我不敬嗎?”
霍爾渾身一震,避開金凌銳利的目光道:“巫王勿怪,是我失言。”
金凌收回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裡面有很她認識的舊人,也有很多她不認識的新人,其中五長老之中,蛤蟆長老巴塔絲,蜈蚣長老牙司,蛇長老染恩這三人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
而蛛長老已經換了人,金凌還記得,原來的蛛長老跟蠍長老沙耶關係極好,許是也有反骨,已經被蠱頌處置了吧。
南荒七大城主和各方寨主都是後來認命的,這些金凌也只是在來得路上聽巴萊跟她粗略介紹了一番而已。
“我知道你們都在期待什麼,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把蠍長老沙耶反叛之事做個了結。”金凌高聲道。
沙耶的事情就發生在最近,因爲保密做得好,在場的人之中還有很多不知道的,此刻聽金凌一說,譁然失色,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巫族竟也會出反叛之人。
“尼南,你知道前因後果,仔細跟他們講講,講仔細了。”金凌吩咐道。
尼南開始講述沙耶反叛的前因後果,期間金凌一直按按留意老巫霍爾的舉動。
等到尼南講完,衆人沉默,一時之間難以消化這件事,金凌轉頭看着老巫霍爾問道:“老巫,你可有什麼說的?”
霍爾握着柺杖上前一步道:“我有罪。”
“何罪?”
“我未能按在前巫頌大人的吩咐處死沙耶,一念之仁,險些釀成大禍害了巫族。”
“就只有這些嗎?”金凌厲聲問道,衆人不解的望着金凌,不知她爲何忽然對老巫這般嚴厲。
霍爾緩緩直起佝僂的背,擡頭看着金凌道:“不知巫王何意?”
“我只問你一件事,福堂可是由你掌管?”
霍爾握着柺杖的指節泛白,點頭應是,金凌繼續問道:“那福堂內的典籍有無缺失你最清楚不過,沙耶盜走典籍,南荒修爲比尼南高的人很多,你爲何獨獨派遣尼南去追沙耶?”
話音一落,尼南臉色登時大變,某些想不通的關節一下子通了,是啊,南荒那麼多人,爲什麼老巫偏偏叫她去追沙耶?還讓她一定要第一時間上屍神宗討人?
沙耶當時可是說了,福堂的禁制誰也突破不了,這件事老巫又怎會不知道?若是典籍根本沒丟,老巫又爲何要告訴她典籍丟了?
但是尼南不敢相信自己的懷疑,這是老巫啊,巫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老巫,怎麼會對巫族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