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鄖天比我小很多,他說他九月纔剛滿滿十六歲,而我已經十八出頭了,所以在他面前,我總是喜歡以姐姐自居,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親弟弟一般,憐愛萬分。
來到花滿樓後鄖天點了不少的東西,那些量顯然是我們兩個人都吃不完的分量,可當他點的那些佳餚上來後,他還是像生怕有人和他搶一樣大口大口地吃着菜,我看着好笑,可轉而想到他可能是真的好久沒這麼吃過東西了,心裡竟不禁疼了起來,拿出帕子,我替他拭去嘴角的髒物,“慢慢吃,小心別噎着。”
他嘴裡咬着個大大的雞腿,然後對我猛點頭,還用模糊的聲音說道,“姐姐,你也吃,這些都好好吃哦!”
我看着鄖天這模樣,心裡一酸,摸了摸他的頭,不再說什麼。這個孩子,很可憐吶!如果他是我的弟弟我定會加倍疼愛他,只可惜我是嵐翹漠顏,漠顏是第四個擁有十字祭的人,終有一天我會成爲武林公敵,而他,同我在一塊兒,恐怕只有死路一條吧!
“漠顏!”我想得正投入,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轉過身去,看到楓梟那絕美無比的臉,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慍色。
他看到我,立馬衝到我面前來,一把拽起我的手腕,“你跑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又知不知道大家都多麼擔心你?而你呢?你倒好,在這裡和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鬼吃飯,全然不顧我們的擔心,好!你自私沒關係,反正我也早已習慣,可是逆嵬和汐照是你門下的人,你連他們的安危都可以不顧嗎?嵐翹漠顏,你真是太薄情了。”
鬱楓梟這傢伙對着我就是一通大罵,罵得我啞口無言,罵得我委屈萬分。我怒視着他,緊緊地咬住下脣,良久,我狠狠甩開他的手,“鬱楓梟,你憑什麼罵我?對,我本來就是很薄情,既然你要問我這麼多問題,那我也問你,當我被人追殺差點要死掉的時候你在哪裡?當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以爲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你會出現在我身邊,可是你在哪裡?你可以說你只是中了調虎離山計,我也很想相信你,可是請給我個解釋,如此警惕的你爲什麼會疏忽?”連我都看得出這是調虎離山,楓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唯獨能解釋這個狀況的,只有那個人是楓梟認識的人。
“我……”他被我這麼一問,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壓抑了聲音道,“我們回去說話。”
我回頭看向鄖天,他正迷茫地看着我和楓梟吵得面紅耳赤,這會兒好不容易找到了空隙,便小聲地對我說,“姐姐別生氣。”
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臉,“小天別擔心,姐姐不生氣了。”說着,我塞了兩錠銀子到他手裡,“這些銀子夠你這些天生活了,小天,今日一別不知何時纔是重逢之日,你要多保重啊!”對於這個弟弟般的男孩子,我始終放不下心,但無奈只能離去,只願他日有緣再相逢。
鄖天很懂事,對我點點頭,“姐姐有急事就去吧,我一個人沒事的。”
笑一笑,我轉身,看到一邊的楓梟,瞪了他一眼後我揚長而去。
……
當我和楓梟二人這樣一前一後形同陌路般地回到客棧時,汐照和逆嵬二人已在外候着了,我瞧他倆並無受傷,心中也算落下了塊大石。
汐照觀察細緻,一眼就瞧見了我和楓梟的異常,於是他問我,“漠顏這是怎麼了?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呢!”
我對他笑笑,說,“沒事。”
汐照見我不願提也就不再追問,“裡面說話吧!”他讓開身,我突然發現他身後站着一箇中年男人,那人看上去很粗礦,但說起話來倒是文縐縐的,他瞧我看着他,就向我走來,“在下墨莊墨威,這位想必就是嵐壁宮的嵐翹宮主吧!”
我眯起眼,打趣地瞧他,“正是。”墨威是什麼人物?別人就算怎麼猜也猜不到我這麼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就是嵐壁宮的宮主,而他見了我一開口就問我是不是嵐翹漠顏,是他當真料事如神還是汐照和逆嵬先知會了他呢?
進到客棧裡頭,我才突然想起鄖天的話,鄖天當時說長溪客棧的血案多虧有墨莊莊主助陣才能逃過一劫,墨威就是墨莊的莊主啊!那麼說是他救了逆嵬和汐照二人,想到這裡,突然發現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免頓感慚愧。
“這次的長溪客棧血案是因我們而起,對那些無辜妄送的性命我們難辭其咎。”逆嵬哀嘆一聲,心存愧疚。
我也無奈地搖搖頭,“確實。”我雙拳緊握,怒而不言,只道,“凌慕天欺人太甚,我定不饒他。”
我沒有高強的武功,想來也真的做不了什麼,惟一能幫上忙的也只能利用些現代知識,想辦法把凌慕天給引出來了,這樣一直我明敵暗對我們勢必不利,一直這樣下去恐怕犧牲會更多。
“宮主息怒,如今你們無處可去,不如先去我那暫住些日子如何?”墨威如是提議。
他剛纔救了汐照、逆嵬二人,並且他所說也不錯,我們確實需要先有個落腳處,墨威住過我們一臂之力,如今又如此邀請,拒絕實在對不住,於是我點點頭,“既然墨莊主如此客氣,小女子也不好意思推辭,那麼我們幾人就打攪了。”
“哈哈哈!”墨威大笑起來,“嵐翹宮主真是豪爽之人,墨威敬重你。”
我擺擺手,“墨莊主哪裡的話,您是前輩,如此說做晚輩的漠顏怎麼擔得起呢?”古人注重輩分,這墨威都是我該叫聲大伯的人了,對我說敬重不是嚇我麼?我才承受不起這“敬重”二字呢!
墨威聽了也只笑笑,隨後道,“我們等天亮就出發。”
……
墨莊位於洛陽邊上,我們一行人在墨威的帶領下很順利地就到了那兒,那時已是日上三竿。望着眼前這個頗爲氣派的府邸,從外面看就可以想象出裡面是如何的氣派輝煌,而這樣一個府邸卻是建在這樣較爲偏僻的角落裡,一時讓人覺得有幾分荒涼。
墨莊的周圍很少有人出沒,只是偶爾會有府內的幾個家丁丫鬟會出去買些東西回來。我們隨着墨威進到莊內,我這一邊走一邊參觀,發現墨莊還真不必嵐壁宮遜色。
我們被帶到了大堂,在那兒,我們驚奇地發現那裡還坐着四個人,更爲神奇的是,我發現那四個人竟然都是熟人。
龍闕、金歌碎,還有香家姐弟,敢情這是老朋友聚會麼?自我穿越以來也沒認識幾個人,而這四人正好就在我那認識的幾個人當中,這會兒倒好,他們一塊兒聚在了這兒。
香江梅瞧見是我,也甚爲驚訝,她站起身來,“嵐翹宮主怎麼也到這兒來了?”
我向她走去,“我所住的客棧昨兒遭遇夜襲,幸虧有墨莊主出手相助,不然的話,想必是傷亡慘重血流成河了。”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大夥都站了起來,龍闕和金歌碎對我點點頭以示禮貌,而香弟弟對我似乎還存敵意,上回他殺我不成反被楓梟毒害,心裡定無法釋懷,可之後知道我並非殺死夜雲輕的真兇,自知理虧又不能把我怎樣,也就只能像現在這般瞪瞪我,可能心裡在咒罵我吧!
我對香徑巖的仇視不理不睬,轉過頭看一眼龍闕和金歌碎,“各位又怎會聚到這兒的呢?”
“呵!”香徑巖一記冷哼,緊而跟上一句,“敢情只有您來得,我們這些人就來不得?”這臭小子一句話頂得我火氣直往上衝,我正準備給他一頓反擊,香江梅卻先搶在了前頭,“徑巖,怎麼能這樣跟嵐翹宮主說話?”
香徑巖那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正處青春期叛逆得很,他被香江梅這樣一說不但沒收斂反倒更囂張地挑釁起我了,“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有禮的人,嵐翹宮主想要求我對你怎麼禮貌也不可能了,反正現在大夥兒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咱倆裝着不認識便好。”
這臭小子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瞧他這一副“我就是這樣,你愛怎麼着怎麼着”的表情,我就想衝上去給他一頓海扁,可礙於這麼多人在,我還是壓壓自己的火氣好了,“香家弟弟似乎還把我當罪人看吶!怎麼?想我把命賠給你不成?”
香徑巖聽我這麼一說,當下傻了眼,“我……”他支吾了一聲,最終還是找不到話迴應,於是悶悶地低下頭去,不再和我頂撞。
我心裡暗暗偷笑,第一回合我贏了。
……
“我們不知被何人追殺,正巧墨莊的人經過把我們救了,所以纔會到這兒來的。”香江梅插上一句話,藉以緩解一下這僵硬的氣氛。
隨之金歌碎也開了口,“當日我毀掉了金風十二樓之後就想去尋一個隱蔽點的地方,無意中來到了洛陽,誤打誤撞闖進了墨莊,沒想到墨莊的人都挺熱情,不但沒怪我私自闖進來,還讓我留在這兒。”
我摸了摸下巴,然後將目光移向了龍闕,龍闕自知我的意思,於是道,“在下和墨莊莊主乃好友,近日前來拜訪,不料竟在此遇上了嵐翹宮主。”
“原來如此。”似乎都有各自的原因纔會在同一時間聚到了同一地點。可有一點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但不說這墨莊爲何要建在這麼個隱蔽的地方,就這些人就大有問題。
龍闕和金歌碎是十字祭的擁有者,香家姐弟是被奪十字祭的夜雲輕的親人,而我們這一行人又是在調查夜雲輕案子的人,爲什麼和十字祭有關的人全都集中到這墨莊了?是刻意還是巧合?我低頭冥思,只怕已經有人知道了我就是神秘的第四個十字祭的擁有者。
“站着說話大夥兒都不累麼?”墨威笑嘻嘻地走過來。
我點點頭,“被墨莊主這麼一說確實有些累了,昨晚又一夜沒睡,這會兒困得厲害。”我打了個哈欠,突然間眼皮都有些沉了。
墨威見我如此便道,“不如我先帶幾位去客房休息,待晚宴開始了我再使人來喚醒你們。”
“晚宴?”
“是啊!我墨莊難得有這麼多客人,今晚我們來頓好的。”墨威說得好似自己是平日裡連肉都沒得吃的窮苦人家一般。
我笑了笑,“好,請墨莊主帶路。”
……
當天晚上,墨莊大設宴席盛情款待,我們一羣人圍成一桌,邊吃邊笑好不熱鬧。只是飯桌上有兩個人總是給我搬着一張棺材臉,我也懶得去理他們。
他們倆,一個是香家弟弟,另一個是鬱楓梟。
楓梟自從昨天和我大吵一頓後就對我不理不睬,而我對他也是冷冷淡淡的,要冷戰?哼!我不一定會輸,再說這次又不是我的錯,我也險些丟掉性命啊!而且就算和鄖天一塊兒吃飯,我也是在確定了他們平安無事後才作的決定,他憑什麼說我薄情。是,我就是薄情,但那又如何?我這人本就如此薄情,如果他連我的薄情都無法接受,那又憑什麼說他愛我?
“嵐翹宮主真是好福氣呀!”我一走神,那些人不知怎麼又聊到了我身上,我看墨威一臉的笑都不知道他在笑些什麼,只聽他接着道,“墨某若有逆嵬和汐照這樣的心腹可就不用操心了。”
我擺擺手,“墨莊主太過誇獎他們了,您這樣說他們可是會驕傲的喲!”我看了他們倆一眼,只見汐照還是一臉溫柔的笑容,而逆嵬的雙頰有些微紅,倒不像平日裡冷酷。
“哈哈哈哈!”墨威大笑起來,“嵐翹宮主真愛說笑。”
我笑着頷首。說笑?我哪裡在說笑了?我看是這墨威自己愛笑吧!“墨莊主故意把如此府邸建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不正是有點想遠離塵世的味道麼?這樣一來墨莊主又怎會操心呢?”
墨威聽我這麼一說,稍微愣了愣,隨後道,“嵐翹宮主果然聰慧過人。”
我對他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低頭只管自己吃東西,順便想想那些屬於自己的小心事,時間就這麼過去,轉眼大夥兒都散了,一天又過去了。
(卷拾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