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來的時候程薇正好不在病房,而我正躺着看電視劇。聽到推門聲我自然的以爲是程薇,便問:“那個人來了沒,我都餓了。要不咱們就自己買些東西解決了吧?”
“什麼人?”一道低沉的男聲把我嚇了一跳,猛一回頭就看見江墨正提着一個飯盒立在我牀邊。
因爲還在生氣,我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把被子蓋住頭,做出一副“拒絕談話”的姿態生悶氣。江墨放下飯盒,在桌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砰”,我縮在被子裡也能感覺到隱隱的緊張感。
我聽到江墨坐下來的聲音。
“身體好一些了麼?”聲音聽不出起伏,也聽不出情緒。我仍保持這個姿勢沒有動。他似乎離我很近,我甚至能聽見他輕聲嘆氣。
“你就這麼不想見我?我記得你昨晚可是一直扯着我不讓我走,還說了什麼喜歡我來着,這麼快就不認賬麼?”
我一驚,難道我在意識昏迷的時候幹過這麼奔放的事情?果然我在潛意識裡就是這麼豪放的性格麼?可是也不對啊,我是昏迷了又不是喝斷片,沒理由會說話吧。所以又是騙我的咯?我都這樣了他還好意思騙我。我鼓着氣一把掀開被子,坐起來怒視着江墨:“你胡說!我昨晚根本就沒醒,怎麼可能會說我喜歡你?”
江墨一派悠閒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我,嘴角帶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真的,你說的是夢話,一直說一直說,你不信的話可以問程薇,她也在,當時我被你說的都不好意思了。”說着單手捂臉,故意擺出一副害羞狀。
我一下慌了,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幹了這麼羞恥的事。但當我的目光無意中掠過江墨狡黠的眼神時我立刻明白,我又被耍了。
我攢着全身力氣衝江墨捶了一拳,泄泄憤。江墨咳嗽着捂着胸口笑:“看你這力道,看來恢復的不錯。”我瞪着他:“你來幹嘛,不是很忙麼,幹嘛還這麼麻煩跑一趟?”
江墨咂咂嘴:“嘖嘖,這酸味。我來看我未婚妻不是天經地義麼?不過你這未婚妻這麼對待未婚夫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我咬着牙:“你愛來不來,我才懶得管你!你不是要去照顧蘇婷婷麼,這個時候過來不怕蘇婷婷不高興啊?”
江墨默默地看了我良久,突然對我柔柔地笑,還伸手把我翹起來的頭髮理順了,輕描淡寫地問:“中午的湯好喝麼?”
我回憶着中午的湯:“唔,挺好喝的,就是有點太甜了……嗯?”我懷疑地望向他,驚訝地脫口而出:“你送的?”
江墨沒有否認,而是說:“你不是愛吃甜的麼?我特意讓阿姨多加了些冰糖。我問了醫生,這個湯多喝些對你身體恢復有幫助,我明天再給你熬一些帶來。”
我還是不能接受我心目中高尚純潔的“活雷鋒”居然是坐在我牀邊把玩我輸液調節器的人。
我:“你中午來了?那爲什麼怎麼不進來要把飯盒放門口?”
江墨還在把玩調節器,心不在焉地回:“我讓小陳送來的,他估計是看見病房裡有不能進屋的情況才放門口的。”我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歪着頭看江墨把飯盒裡一層一層的菜擺出來,豐富的菜式讓我不禁嚥了咽口水,江墨見我這樣忍不住笑起來:“想吃吧?都是愛吃的。”我指着桌上的兩碗飯
,疑惑:“我吃不了這麼多,你是留給程薇的麼?”
江墨端起一碗遞給我,理所當然:“我還沒吃。”然後自顧自地端起另一碗,見我還愣着,甚至親自夾了菜放在我碗裡,順便附送一記微笑:“慢慢吃。”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我是怎麼就原諒他了的。感覺總是不知不覺就被他牽引着走,等回過神來時,他想做的都做了。我在想,可能是我潛意識就一直在找機會原諒他,所以才這麼自然就和他坐在一起吃飯。所以說,潛意識的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我以爲這些飯菜是他拜託阿姨做的,但沒想到居然是他親自下廚,怪不得飯菜裡總隱隱透着股焦味。江墨的解釋是因爲看文件一時沒控制好時間,不然可以發揮的更好。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讓我誇他利用工作時間爲我煮飯,誇他溫柔體貼,我用冷笑迴應的他。
晚飯用過以後,病房裡開始出入一些奇怪的人,不斷地搬東西進來。我疑惑地看了眼江墨,他正在整理搬進來的東西。
我問:“你這是要幹嘛?這些東西都是什麼?”
江墨將電腦擺在搬來的書桌上,聞言頓了頓,說:“從今天起我就在這裡辦公了,可以陪着你。”我一愣,心裡涌起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覺地牽起一點,但是突然想到了中午我和林淵之說的話,笑意淡了幾分。
秘書小哥走進來,對江墨說:“東西都搬完了。”
江墨點點頭:“行,今天辛苦你們了,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吧,你也早點回去。”秘書小哥應了聲就出去了。我好奇地坐起身看了眼江墨搬來的各種小箱子,指着其中一個問:“這些都是你要看的?”江墨低頭整理,頭也不擡:“這些只是一部分。”
我剛想要說話,門被推開,程薇拎着袋子一臉驚恐地闖進來,一來就衝我喊:“怎麼了這是?我剛纔看見一羣彪形大漢從咱們病房出去,我就趕緊跑回來,你沒事吧?”
我呆愣愣地搖頭:“沒事啊,不過你跑去哪裡了,現在纔回來!”程薇喘着粗氣,將手裡的袋子舉起來:“老孃去買晚飯了啊!我估摸着中午那個活雷鋒晚上應該是不來了,咱們這麼幹等着肯定要餓,所以我就去超市買了飯回來。”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江墨正摸着下巴一臉意味深長地看着我們,邊說邊把袋子裡的飯拿出來,“也不知道今天什麼日子,超市裡人超級多,我排隊等到現在纔等到。吶,雞排飯。嗯?這裡怎麼有個飯盒?誰來過?”
我默默地指了指江墨的方向,程薇這纔看到,嚇得手捂着胸口:“媽呀,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人啊!”定睛一看是江墨,立刻變恭敬,“江總好。”江墨衝她淡淡地點頭示意了一下,說:“蘇葉已經吃過了,那飯盒是我帶來的。”程薇恭敬地看了眼江墨,恭敬地低着頭回答:“啊是,是。那什麼,那這飯我就拿走自己吃了。既然江總來了,那我就放心了。”
江墨客氣道:“麻煩你這一天請假照顧蘇葉,現在我來就可以了。”程薇忙不迭地點頭:“啊對,那我就回去了。”我還來不及說上話,她就風一般地捲走飯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覺得程薇這麼沒骨氣讓我在江墨面前很擡不起頭來,正懊惱着就見江墨似笑非笑地問:“活雷鋒?這個稱號土了點,不過你們這麼盼着我來我很喜歡。”
我沒有看着他,而是瞄了一眼他的簡易辦公桌,淡淡地說:“你其實不用把東西搬來這裡工作,我一個人呆在這裡也挺好。”
江墨的聲音放得很柔很輕:“我來這裡陪你不好麼?”
頭頂乳黃色的燈光此刻正微微地斜打在江墨的側臉上,柔和了他臉部的棱角,也減去了一些他身上的霸氣,整個人看起來溫和了很多。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帶笑,笑意蔓延到眼角,在昏黃的燈光下被暈染得很濃郁。
我來這裡陪你不好麼?
怎麼會不好,好得不得了。他說要來陪我,我其實願意得不得了,可是這個時候我卻怎麼也說不出這些話。眼前的這個人,他讓我覺得困惑,這個時候他分明是對我好的,可是不知道下一刻他又會變成什麼樣。
我不着痕跡地挪開視線,看向別處:“可是你呆在這裡我會覺得吵。”語氣裡帶着不易察覺的心虛,但還是被江墨捕捉到了。他氣定神閒地將手搭在膝蓋上,微微擡眸:“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在這裡陪你的。”
我奇怪:“你爲什麼突然這麼堅決地要在這裡呆着?我沒有要你陪啊。”說這話的時候我一直在打量他的臉色,但他一直看不出情緒。他依舊擺出那副溫柔的模樣,柔柔地向我望來,說出來的話卻叫人哭笑不得:“我樂意。”
所以他就這麼莫名其妙在這麼紮根了。讓我覺得困擾的是,江墨住院時我照顧的他,所以每天往來病房的都是些熟面孔,如今江墨搬到病房工作,來往我病房的仍是那些熟面孔,只是他們看我的眼神變得莫名恭敬,倒讓我不知所措了。江墨讓我不要在意他們的眼光,但我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藏着些笑意。
江墨在我病房紮根的事情林淵之並不知道,他後來也來過幾次。他倒是無所謂地跟我說話聊天,完全無視江墨的存在,但是我卻覺得頭皮發麻,特別是當他坐到我牀邊時不遠處江墨的眼神讓我覺得很頭疼。
這期間甘靈一次也沒有來,不知道是因爲內疚不願來,還是因爲她壓根就不想見到我。說實話她不來也好,我也不太想見她,只是覺得像她那樣注重這些外面禮節的人突然這樣有些奇怪罷了。
一方面是我覺得呆在醫院裡住院費該多貴,一方面是我不忍心看着江墨天天睡沙發,於是我等病差不多好了的時候就毅然決然地出院了。出了院以後問題又來了,我究竟是住回我家還是住江墨家?江墨一直堅持要我去他那裡住,方便他照顧我。我自然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不願輕易妥協,直到江墨告訴我他已經把我的房子退租了。
“你、你什麼時候乾的?”我驚愕地指着江墨質問他。他依舊一派有餘的樣子提着行李包看着我:“你一住院我就退了。那個阿姨一見到我就特別熱情地幫我退了,還少收了我200。”我憤怒地盯着他,覺得阿姨這麼偏心實在不厚道,好歹我也租了這麼久的房子,也沒見她給我便宜點,此時看着江墨就更生氣了:“誰、誰讓你退的,我東西還在裡面呢!”
江墨拎着包,手插口袋,氣定神閒地走過我身邊,聞言回頭:“程薇幫你都整理出來放我那了,你直接住進去就行了。”
怪不得之後就再也沒見過程薇來看我,原來是對我心存愧疚不敢來了。
得此閨蜜,夫復何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