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呢,我故意出賣他的身份有什麼好處呢,我同他之間可是無冤無仇啊,羅道友的想象力真是豐富啊,哈哈哈……”
俞溟溟皮笑肉不笑,用十分虛假的演技否定羅豐的猜測,連半點認真糊弄的意思都奉欠。
在羅豐沉默無聲的關注下,她止住笑聲,很乾脆的承認:“好吧,我的確是故意的。”
羅豐問:“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難道真是跟洪馗有私仇?對待奸細,各門各派的態度一向是嚴懲不貸。”
俞溟溟連連擺手:“我可沒有半點害他的意思,倒不如說剛好相反,現在他的情況,尚沒有觸及六道宗的核心秘密,縱然被揭穿身份,看在長久以來歸墟教和六道宗的交情上,貴宗不會多加懲罰,很可能只是讓我教上門領人兼道歉,但繼續下去便不好說了,隨着洪馗的修爲提升,他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一旦真的接觸到重要的秘密,那便真的積重難返,到時候暴露身份,等待他的只會是身死道消。”
羅豐想了一下,覺得十有八九會變成對方猜測的情況,六重境弟子雖然名義上已經真正踏入六道宗用心培養的範疇,地位跟外門、內門弟子天差地別,不需要完成固定的職務,藏經閣中的功法也是全面開放,但實際上仍侷限在弟子的身份,僅有義務,沒有權力,只有被長輩命令的份,沒有命令別人的機會。
在三教六宗內,直到成爲九重境弟子,說話纔會有那麼一些分量,可以影響到一些天人境強者的決策,晉級天人後,總算能開闢洞府,甚至可以招攬弟子入麾下,去外界建立門派,作爲六道宗的支流。
六重境以前,是炮灰和雜兵,六重境以後,是有天賦的精銳士兵,九重境修士則是將領的親兵,本身沒有指揮權,但可以影響主將的命令,達到天人境,纔算是獲得將軍的職銜,可以獨領一軍。
洪馗在當下被揭破身份,長輩們知曉後頂多是呵呵一笑,不會太過較真,心情不好的情況下可能會下毒手,但多數情況下,會念在洪馗天賦優越而放過一馬。
在對方門派中穿插奸細,這種事誰沒幹過呢,無非是有沒有發現的問題,大哥不要說二哥,現在放過對方的弟子,等將來己方的奸細被發現了,也能討得一份人情。
這份寬容會一直持續到洪馗晉級九重境,最終結局如何仍要視情況而定,倘若等他晉級天人,那麼只有假戲真做,徹底投靠六道宗和被滅殺兩條路。
羅豐道:“這麼說來,你卻是爲他着想嘍,但我仍不明白你爲何這麼做,難不成以前是情侶?”
俞溟溟呵呵笑着擺手:“不是情侶,非要說的話更接近姐弟吧,奸細是個永無出頭之日的任務,被揭穿,死路一條,未被揭穿,成天要擔心被揭穿,惶惶不可終日,生不如死。與其等他陷入無可挽回之境,倒不如讓我現在就揭穿他,讓他回到歸墟教,正正經經的做一名魔教弟子,不必提心吊膽,爲此犧牲一下門派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姐弟麼,看起來並不像,無論性格還是外貌。”
俞溟溟笑道:“姐弟不像的纔是多數吧,我們的情況有些特殊,但也有證據,洪馗排行老九,故而他的名字中有‘九’這個數字,我排行老六,故而名字中有‘六’這個數字,當日在天庭秘境中,與我一同的黃駟是老四。”
羅豐腹誹道:“這個證據也忒無用了,我的名字中還有‘三’這個數字呢,難道我其實排行老三,真實身份是你們的兄弟?”
但這話不能直說,他權衡了一番利弊後,道:“九重境之前,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晉級九重後,我便不能坐視不理了,但相應的,你得告訴我一個消息。”
俞溟溟滿口子答應:“你儘管問吧,包括我的褻衣褻褲的顏色,都會如實告訴你。”
羅豐無視挑逗:“先前我入門時,立於厲血海左手邊的人,關於此人的情況你知道多少,他可是歸墟教的弟子?”
“那個叫賈德義的血奴?具體的過往不清楚,原本只是我教門下一名尋常的弟子,不怎麼起眼,本身修爲泛泛,天賦一般,但投靠了厲血海,甘願成爲血奴,在短短兩年內連升三級。”
“血奴?”
“厲血海修煉的一門魔功,名爲《血奴劫鼎大法》,修煉這門魔功需湊齊劫主和血奴,修煉者自身爲劫主,他人爲血奴,劫主提供丹藥等速成手段提升血奴的修爲,從而得到反饋,血奴成長得越快,劫主得到的好處越多。
魔教功法大多勇猛精進,但同時會遺留下種種不良隱患,除非是那些正宗的道統,否則只有等到魔功大成,才能將隱患消除,大多數弟子們都認爲自己能走到最後返璞歸真的一步,實際上九成弟子都在中途隕落了,所以與道門相比,前期魔教弟子會佔據優勢,中期就呈現凋零,後期反而差距不大,天才總是少數的……扯遠了。
魔功的速成之效難免會有後遺症,尋常門派恐怕就在揠苗助長,竭澤而漁中滅亡了,但歸墟教發展至今,早就有了種種彌補手段,可以消弭缺點,《血奴劫鼎大法》就是其中的一種。
修煉了這門魔功後,不僅能吸取血奴的修爲,還能將速成的後遺症轉嫁給血奴,全部由血奴來承擔,而劫主本身不會有任何影響,只是此法需要別人自願,劫主無法強迫——當然用精神念術控制後的自願又是另外一碼事。”
羅豐琢磨道:“如此說來,血奴和劫主大多是你情我願的關係?血奴想要資源來提升修爲,而劫主也願意花資源培養血奴,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過這種魔功一般人怕是修煉不起,只有身家殷實之輩才行,否則哪裡捨得把丹藥用在別人身上。”
他並沒有過多驚歎,六道宗內其實不乏類似的功法,《馭魁訣》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同一類型,像羅豐可以從鬼師身上分潤得魂力。
只是作爲低階功法,《馭魁訣》跟《血奴劫鼎大法》相差甚遠,而且有着諸多限制。比如只能擁有一頭主鬼,比如鬼物的戰力遠遠及不上修士手段衆多,又比如吸取魂力後會留下隱患,長期依賴下會將神元修煉天賦消耗殆盡。
羅豐現在若是斷絕與鬼師的聯繫,走回正路,依靠修煉正統的神元功法去增長魂力,會發現進步極其緩慢,修煉一個月還抵不上尋常修士的一天,這就是一味從鬼師身上汲取魂力的惡果。
俞溟溟感慨道:“歸墟教中成爲類似隸屬關係的倒也不少,理由跟你說的一樣,你情我願的交易罷了。不過多數血奴都是那種年歲已長,自覺未來無望的人,似賈德義這般年紀輕輕,就自願成爲他人血奴的是極少數。
身爲血奴,生死操於他人之手,只要劫主一個念頭,就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劫主身處險境時,還能獻祭血奴化爲自身元力,如同豬狗一般,甚至劫主身亡,血奴也會跟着死亡,容不得他們不挺身救主。
能夠進歸墟教的弟子,哪個不認爲自己是天命之子,人中龍鳳,心高氣傲,哪裡肯願意成爲他人的奴隸,尤其是一旦成爲血奴,終身無法解除,哪怕晉級天人,也只能去修煉奴僕大道,可說是將追求大道的希望都犧牲掉了。”
“如此說來,倘若賈德義是‘被自願’成爲血奴倒也罷了,若是主動求屈膝,稱得上是心性堅韌,怕是所謀甚大。”羅豐嘖嘖道。
俞溟溟不以爲然:“淪爲血奴,生死盡在劫主一念之間,哪有反抗的能力,便如同人類豢養的家畜,有利可圖才加以肥飼,若認爲能一輩子託庇在劫主下,可就大錯特錯。
因爲用速成法門強行提升修爲,血奴身上留下的隱患會越來越多,直到全身的潛力都被壓榨乾淨,用丹藥也難以提升修爲,到時候劫主可不會大發慈悲,繼續將其養老下去,畢竟血奴的存在對劫主而言也是一大負擔,數量越多越重,最可能的下場就是被直接獻祭掉。”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古今有之,會修煉《血奴劫鼎大法》的人,有哪個會是心地良善之輩。”羅豐贊同這一看法,但在方纔的問題上仍是堅持己見,“真想要逆襲劫主,也並非沒有辦法,只是得懂得隱忍,以及運氣的配合。”
賈德義到底是怎麼想的,與羅豐無關,打聽到了來龍去脈,便不再關心,與俞溟溟告別後,返還太陰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