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片刻,在這之前,他一向與玄門井水不犯河水。上次在北門河,他也不曾得罪南宮青城。按理說,這兩個勢力不該找自己的麻煩。爲保周全,只能先躲在牆後,靜觀其變。
肥頭道士面帶怒色,拔劍走到雲封面前,耍橫道:“雲封,貧道再說一遍!”
“張道友,你不用多說了。本侯已說過,我無法交出雲鴻,也不可能交出雲鴻。我兒一沒違法,二沒犯罪,他和陛下、公主殿下一樣,失蹤至今,下落不明。你偏要說是我兒拐走了陛下與公主,那請問,證據何在?動機何在?世事講個理字,辦案更講證據。爾等無緣無故、無憑無據,帶大批御林軍,到我府上鬧事,居心何在!”雲封冷笑一聲,反過來質問他。
姓張的道士眼睛充血,口中卻是支支吾吾。
上官百里見狀,忍不住插話道:“南宮將軍,您身爲京畿統帥,請秉公處理!”
南宮青城眉頭緊皺,心中頗爲矛盾。
皇帝、公主、雲鴻,三人消失數日,毫無音信,幽京三萬御林軍搜尋七日,幾乎將幽京翻了個遍,可卻沒有找到半點下落。根據調查,那天晚上,最後進出太極殿之人,正是幽若公主和雲鴻,宮裡不少太監親眼所見,雲鴻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不知爲何,皇帝失蹤後,一向不問世事的玄門忽然出山,擺明插手此事。他們認定,是雲鴻綁架了皇帝和公主,目的是挾持聖皇,勾結魔教。如此一來,玄門依仗是大幽國教,下達掌教詔令,四處搜捕雲鴻。
南宮青城曾是玄門弟子,自然要奉命追擊雲鴻。
按《大幽律法》規定,朝廷辦案,如果沒有確鑿的人證、物證,不可上門抓人。南宮青城深知這一點,這才心中矛盾。他不知,雲鴻和玄門有何過節,但他知道,這些緣由都是玄門編造的,硬扣在雲鴻的頭上。因此,即便帶兵闖入雲府,良心也過不去,遲遲不下命令。
見南宮青城猶豫不決,牛逼子道士厲喝道:“南宮師兄,你要違抗師令嗎?!”
雲封走出一步,語氣堅決道:“南宮將軍,本侯敬你是一世英豪,望你秉公辦案!”
南宮青城左右爲難,低着頭,不說話。
眼看師兄南宮青城心意不決,肥頭道士有些慍怒。他性子暴躁,不想再做過多無用的解釋,上前一步,揚起劍鋒,怒道:“雲封,既然你不識相,阻礙玄門辦事,那就別怪貧道!”
雲封毫不畏懼,擺開架勢:“玄門不講道理,本侯也不想多說!”
“找死!!”
氣氛火爆,一觸即發。
雲鴻在巷道後面看着,心中砰砰大跳。
聽聞牛鼻子所言,他想到“天上一日,人間十年”的傳說。鬼界雖不比雲浮仙界,但時間法則也與人間也有不同。在地府晃悠了幾個時辰,在人間已經過去七、八日了。皇帝、公主二人齊齊失蹤了七、八日,怪不得鬧得幽京城中熱火朝天。只是有一點,他實在想不通。
皇帝失蹤,此乃朝廷內事,這和天地玄門有什麼關係?
他們又爲什麼要誣陷自己?
無論是“正一道”還是“太上道”,都講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修行之人,把持本心,以心爲道,不打妄語。對於紅塵之事,一般不過多幹涉。很顯然,這次污衊具有針對性。
可雲鴻從來沒有得罪過玄門,甚至沒有與門中弟子打過交道。
“錚——”
一聲清嘯,劍光縱橫如電。天地玄門主修符籙,輔以劍法,劍法上的造詣,遠不敵終南山,更別說是像虹顏這樣的劍仙。雲封反應倒也迅疾,側身一閃,與飛劍擦肩而過。牛鼻子道士怒喝一聲,驅使飛劍急轉翻旋,從背面再次攻來。雲封不慌不忙,手腕翻轉,聚起一團雲氣。雲色純白,有如霜花,只聞一道金屬交接的鳴響,雲封竟憑肉體,硬生生接住了飛劍!
牛鼻子吃了一驚,飛劍被禁錮住,好似咽喉被人鉗住了!
雲鴻看得一清二楚,父親手發雲氣,氣體潔白,顯然已經修到了《捲雲錄》的第九重境界。《捲雲錄》共有十層境界,玄妙無比,練至極處,可窺得天道,白日飛昇。看來,父親恢復得不錯,已修至宗師大成,人仙之境,觸手可及。至於那牛逼子,實力也不低,看他收發飛劍,靈力充沛,手法嫺熟,也該是宗師。同是宗師,父親雲封卻比牛鼻子強悍許多。
雲封喝道:“張道友,雲侯府不想得罪玄門,我們就此罷手吧!”
牛鼻子怒道:“覆水難收,你已經得罪了!”
趁着說話的空子,意念分散,牛鼻子指訣捻舞,靈氣爆發。
懷中飛出一張黃符,上面畫着不少奇怪的符號。只聽他念了一段模糊的咒語,黃符無火自燃。霎時,被雲封鉗住的飛劍亮起一道刺目的火光。雲封一驚,下意識鬆開飛劍,飛劍獲釋,朝雲封咽喉破空飛去。防不勝防,朝右一閃,飛劍擦肩而過,直射她背後的雲清月!
“叮——!”
劍鋒離雲清月三尺,一道金光從天而降,將其籠住,發出清脆的鳴音。
真氣如滾滾洪流,激起如沙煙塵,衆人一陣咳嗽。
“月兒!”
煙塵之外,上官百里驚叫道。
牛鼻子大吃一驚,這一招“飛劍引火”,乃玄門高階法術,將符法與劍術完美結合,劍光流火,如雷如電。一劍刺下,足以開山裂石,就是軍用級的青龍鎧甲,也該一劍洞穿了。
可那從天而降的金光是什麼?
這天下到底有何物,竟能擋住玄火劍的全力一擊!
驚訝中,正要御氣收劍,又發現神念模糊,卻與飛劍失去聯繫,牛鼻子大凜!
“月兒!你沒事吧?”
上官百里舞着手臂,衝進煙塵,這一看,讓他大驚失色。
“雲鴻?怎麼是你!”
雲鴻面容清肅,將雲清月緊緊抱在懷中。正氣爐停懸半空,發出炙熱的罡氣,將那柄青銅飛劍攝在三寸開外,劍身顫鳴,在虛空中泛起點點水波,難再刺進分毫。雲清月擡頭一看,心中怦然,熟悉的青木香味入鼻,縱然身處九死一生的絕境,卻也能感受到片刻的溫存。
“哥哥……”
雲鴻微笑,輕撫她柔順的絲髮,丹田一震,將那飛劍吸入爐中。
牛鼻子飛劍被收,臉色煞白。
於此同時,風波平定,雲鴻在硝煙中漸漸現出身形。衆人大驚,尤其是一直處於矛盾中的南宮青城,張大嘴巴,直呼出“雲鴻”二字。牛鼻子瞳孔一縮,沒想到此人就是雲鴻!
“你小子是雲鴻?!”牛鼻子道士問道。
雲鴻正氣凜然,一手扶着嬌美的小妹,一手御使正氣爐,抵禦牛鼻子道士的攻勢。既顯風/流,又有剛勁。沉聲應道:“在下雲鴻,南宮將軍與諸位道友光臨我雲侯府,所爲何事?”
牛鼻子邁出一步,氣勢洶洶,不答雲鴻,反而問道雲封。
“好你個雲州侯,果然家中藏奸!方纔還說雲鴻不在家,那現在站在這裡的是誰!”
一番質問,望向雲鴻:“原來是你這個小兔崽子!”
雲鴻眉頭一皺,這牛鼻子看上去仙風道骨,但一開口,竟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髒話。
見他不答,牛逼老道氣勢更盛。
“小兔崽子,說出陛下公主的行蹤,貧道饒你不死!”
雲鴻冷靜道:“陛下、公主已經回宮。”
“放屁!老子剛從皇宮出來,你當老子眼瞎了嗎?”牛逼老道眉目一橫,滿臉醜態,叫囂道:“小子,識相的趕緊說出陛下行蹤,否則,貧道就讓雲侯府在幽京城,永遠消失!”
“永遠消失?”雲鴻冷笑一聲,不予答覆。
見他不以爲意,牛逼老道怒道:“兄弟們,擒住雲鴻,救回陛下,掌教重重有賞!”
聽到“重重有賞”,十餘名道士憤然拔劍,不論黑白,直衝上前。
雲鴻冷嘲道:“道門果然齷齪,只會橫行霸道,以多欺少!”
南宮青城手下的百餘名御林軍,同樣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畢竟此事有關皇帝、公主的安危。如果擒住雲鴻,就等於是皇帝、公主的救命恩人。如此,還怕以後不升官發財?
這些人有備而來,實力都不弱,單憑雲侯府,很難對付。
他們是爲了陛下、公主而來,如今,陛下公主已經安全回宮,可這些人還來鬧事,顯然居心叵測。有關玄門,黨堅勢盛,雲鴻不想得罪。神念一動,收回正氣爐,祭出大聖遺音。
十數名道士皆催符使劍,其中,宗師級高手便有三位。
寒劍自十丈外飛來,劍速穿風,眼花繚亂。
一時間,大風驚起,草絮飛揚,景緻蔚爲壯觀。雲鴻集中神念,雙手撥琴,頓有清音迸發,如水散開,驚得四面春花漱漱而落。那劍光如電而至,卻在府前一丈再難刺進分毫。
憑一人之力對抗十數人,即便擁有仙器,雲鴻也覺吃力。
“他奶奶的,這廝竟這般厲害!”一個道士抱怨道。
另一個道士全力使劍,卻發現對方體內的真氣異常,驚道:“大師兄,這小子使的不是道門真氣,不是佛門罡氣,果然是魔教衆人!我們乾脆殺了他,將屍體帶給掌教覆命!”
牛鼻子轉念一想,喝道:“也好!衆師兄弟,布‘天師劍陣’!”
這“天師劍陣”乃是玄門高級劍陣,至少需四位宗師,四位武師,四位武士,共十二人方可布成。其中,成員實力越強,劍陣威力越高。相傳千年之前,玄門掌教受龍虎山開派祖師張道陵指點,創下這等劍陣。因此,以“天師”名之。布成此陣,足可擊殺人仙級武者!
飛劍盤空而上,組成一道鏤空符籙,威壓從天而降,令人窒息。
雲鴻感到不對,立刻推開懷中小妹。
雲封見多識廣,早聞“天師劍陣”的赫赫威名,飛身上前,手心雲氣奔涌,便要強行破了此陣。雲鴻神念一動,正氣爐、墨魂硯、大聖遺音,三仙器同時祭出,配合雲封進攻。正氣爐負責補給,提供源源不斷的真氣。墨魂硯凝聚正氣,幻化出五爪金龍,直衝天師劍陣。
大聖遺音撥彈,音浪將衆人罩住,以防波及。
如此,只聞“轟隆”一聲巨響,金龍直破青天。那正氣與劍光交接,寸寸炸裂開來。夕陽之下,一道璀璨的光芒冉冉升起,將天地照成一片碧紅。衆將士大驚,連連後退,天上氣漣盪漾,光影留存。剎那間,陣中的十二位牛鼻子老道,有如水中倒影,急劇晃動搖曳。
雲鴻只覺元神一顫,浩然正氣被劍光逼退,逆流倒施,似溺水一般。
雲封衝在前面,直接被撞擊的氣浪擊飛數米。
“撲——”
一口鮮血噴出,眼前金星亂舞。氣浪雖已停歇,但仍覺風聲呼呼,震耳欲聾。雲鴻從沒遇到如此強大的對手,三仙器幾乎脫手。單是這一擊,雲府周圍的白玉石磚,皆近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