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十指緊扣,於花香四溢的桃花林中,飛馳而過,直如一雙瑤池眷侶。
而那苑中,狐妖食人挖心之事,好似跟他們毫無瓜葛。一路奔走,踏上幽徑,方纔停下步伐。幽蘭輕輕喘了口氣,一路奔走,手上出了些香汗,停下腳步,才發現跟雲鴻的手仍然相扣、交纏在一起。回想起來,剛剛拉着他躲入蓬蒿,迄今爲止,已有一炷香的時間。
輕輕鬆開雲鴻的手,眼波微漾,淺笑道:“公子,請退後,且由我施法。”
雲鴻“嗯”了一聲,一時間,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轉過頭去。
背過身子,雲鴻偷偷聞了聞掌心香液,竟是一股幽蘭花的清香,不由疑惑:汗液乃是體內污穢之物,應當是一種酸臭味,可沒想到,幽蘭姑娘氣質非凡,就連汗也是香的。
能一眼看破狐妖媚術,能施法破開結界,幽蘭的身份,愈發神秘莫測起來。上次在天水河,雲鴻問她住所,卻笑而不答,加之整日輕紗掩面,不見真容,真似仙女般的存在。
眼角餘光向她撇去,卻見她從長袖裡,取出一朵幽蘭色的小花。
那花的花瓣極小,約四五片,呈幽蘭色,只有一指長短。花下撇着兩根細葉,呈柳葉形,葉脈清晰,清雅樸素。她將花兒捧在手心,唸了句不知名的法咒,這幽蘭花忽的騰身半空,而後飛旋起伏,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緩緩融入其中,一時間,竟綻出螢火般的光澤。
“咔嚓”一聲,似蛋殼破碎,放光處,空間裂開一道缺口!
“妖界已開,公子請移步。”幽蘭輕輕一笑,眸子裡似乎含着一股清貴之氣。
“大恩不言謝,幽蘭姑娘的恩情,小生無以爲報,請受我一拜。”
說着,雲鴻便稽首俯下身去,卻被一雙玉也似的手臂接住,迎面而來的,是令人心醉的幽蘭花香,耳邊響起了清脆的話語:“公子莫謝,你未曾命喪狐妖之口,乃是你自己心正志堅,小女子只是盡了點綿薄之力,公子快走吧,若是有緣,我們還有相見的時候……”
雲鴻聽她的話,似有離別之意,又道:“幽蘭姑娘,我不知你來此妖界,監視狐妖,有何目的。不過,這狐妖道法高深,方纔,又吸食了六人的精血,實力大增,你若一直留在此地,我怕狐妖會對姑娘不利。若姑娘是爲了除魔衛道,匡扶正義,不妨出去後聯合終南、王屋、清涼寺等佛道門派,請些能人高士,聯合除妖,也比孤身在此地涉險來得好。”
幽蘭聽後有些遲疑,笑道:“那好,我與公子一起離開!”
雲鴻率先跨了出去,幽蘭緊跟其後,卻在跨出妖界的瞬間,目光忽的一冷。
雲鴻沒有注意到她目光的變化,出來後,眼前是一處空曠的密林,月華冷冷,懸於中天,帶着幾分淒冷,自覺有些奇怪,自言自語道:“出入妖界,爲何所到之處不同?”
幽蘭聽聞,笑道:“公子是讀書人,平日不信鬼神,自然不知妖界,其實質是一種遊離空間。妖界,好比天上星辰,星辰繞日,持而轉之,一些大的妖界,通常也浮游三界之外,潛行鴻蒙之間。而一些小的妖界,則依附較大的星辰,共生共存。我們方纔出入這方妖界,就屬於小型妖界,它依附於大地神州,隨靈氣走向運轉、繞行,而今,恰好經過西山。”
雲鴻聽後,恍然大悟,心底傳來一絲敬佩。
他歷經兩世,對於妖界、仙界等地,一直理解的不夠透徹,更沒有聽說過“遊離空間”這樣的理論,現在聽幽蘭一說,倒覺得十分合理。前世,一些關於妖界的疑惑,在這個理論下,紛紛迎刃而解。而幽蘭姑娘,一個女兒家,能提出這種理論,顯然不是泛泛之輩。
“幽蘭姑娘仙鄉何處?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雲鴻問道。
幽蘭淺笑道:“我家住一個很遠的地方……”聲音飄渺,也不曾回答雲鴻的問題,便扯道:“公子,方纔聽你說,你與令尊上山祭祖,偶遇歹人,令尊呢?難不成……?”
聽這話,雲鴻皺起眉頭,元神即刻沒入儒仙居內,查探母親的傷勢。
母親氣息微弱,不過因靈氣滋養,傷勢已經得到了控制。現在這荒山野嶺,雲鴻無法對母親的傷口進行處理,只能將她放在儒仙居內溫養着,待回到幽京,尋找名醫。不過,這要如何向幽蘭說?難不成告訴她,自己有一件能裝人的幻境法寶,這種東西,在人間界出現,簡直堪稱逆天,況且當時廣成子也說了,實力不夠,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與底牌。
幽蘭見雲鴻似有爲難,便岔開話題,問道:“公子,眼下有何打算?”
“與我同行的,還有四名打手,一名丫鬟,四名打手在搏殺中喪了命,而我那丫鬟被歹人搶走,我聽說這裡有一座翻雲寨,那羣歹人可能是寨中的山賊,我要去翻雲寨救我那個丫鬟。”雲鴻說着,卻見幽蘭擡手捂着嘴,嘻嘻笑了起來:“幽蘭姑娘,你笑什麼?”
“公子口口聲聲,丫鬟、丫鬟的,這丫鬟不是一般的丫鬟吧?”幽蘭問道。
雲鴻臉色一紅,頓時無言以對,卻聽幽蘭道:“既在此地與公子萍水相逢,也算緣分一場,我在這西山中潛伏多時,對於那翻雲寨有一些瞭解,據我所知,翻雲寨乃是一羣隋朝餘孽的後人,集結而成,常于山林險道,搶路人錢財,很少傷人性命,但方纔在妖界中,那幾個黑衣人分明手持利器,顯然是要公子的性命,難道公子與這翻雲寨,結了什麼仇?”
雲鴻臉色頓時沉了下去,愁眉道:“結仇到沒有,估計是有人想置我於死地!”
“置你於死地?難不成,是有人僱傭翻雲寨的殺手?”幽蘭一驚,卻很快恢復平靜。
“或許是吧,不過眼下事實不清,我不敢妄下定論。”雲鴻嘆聲道。
“小女曾在酆都學過一些旁門左道之術,興許能幫上公子。若公子不嫌棄,小女願助公子,查明此事的真相。”幽蘭媚眼一合,雖看不見面容,卻能感受到那甜美的笑意。
雲鴻聽她這話,心底有些過意不去,一個姑娘家,與自己只有一面之緣,卻接二連三的幫助自己,還不求任何回報,實在是個好人。況且,她法術高強、身世神秘,說不定是劍仙俠女之流,若能得她的幫助,靜萱一定能脫險:“姑娘的大恩,我雲鴻,無以爲報!”
“相見即是緣,小女此生做事,一向隨緣而走,鴻公子無需客氣。”幽蘭淺笑道。
雲鴻點了點頭,他前世與不少劍仙隱士打過交道,這類人脾氣古怪,多講隨緣,想必這幽蘭姑娘也是此類人,便不再推脫。當下謀劃道:“還是先弄清楚此地是何處再說。”
就在雲鴻四下打量的時候,身邊的幽蘭卻說道:“此地是鎖雲峰東面的山崖,離翻雲寨還有十多裡地,前面有險山阻道,以你的腳力,天亮也走不到,就讓我送你一程。”
“送我一程?如何送?我看天色不早,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雲鴻心中已經做好打算,這荒山野嶺的,豺狼衆多,夜晚出行很危險。其次,母親的傷勢雖在天地靈氣下得到控制,但還需要做一些緊急處理,雲鴻又不想讓幽蘭知道儒仙居的存在,只能等她睡着後,偷偷進入仙居,看望母親。再說,靜萱被黑衣人點名擄走,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不如等明天潛入山寨,摸清對方的底細,再做詳細的算計。
“不行,就是因爲天色不早,再晚,就誤了時機了!”
幽蘭擡頭看了看天色,見月已偏西,東方的星辰已然暗淡,眉宇之間陡然露出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嚴。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雲鴻的手臂,整個人忽的一躍,直接跳入了山崖!
這一躍,只覺千里浮雲,襯於足底,萬丈山崖,掠身而過。
雲鴻被幽蘭拎着,在罡風中穿梭,一眨眼,就掠過了一座山頭,一呼吸,又飛過了一片密林,只感覺土地被縮成了方寸大小,就這一躍之下,足足翻閱了了三、四里山地!
“縮地方寸之術?”
“這不是縮地方寸之術,而是‘平步青雲’的輕身術法。”幽蘭迴應道。
雲鴻聽着,大驚失色,所謂的“平布青雲”,與“乘奔之術”相似,都是自身實力達到一個境界後,獲得的特殊能力。乘奔之術,需元神境界達到御風行境,而平步青雲,則需武道實力達至養氣境。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看似平凡的女子,至少是一個登堂入室的武師!
耳畔風聲呼呼,雲鴻只看到一座座山頭離自己遠去,自身就好像一個風箏,渾身上下被罡風灌了個飽滿。若非雲鴻有着前世飛行的經歷,換做一個普通人,早就昏過去了。
大約盞茶功夫,眼前出現了一個山谷,山谷中央,隱約透出一絲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