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巫師轉過身的時候,金髮的前魔王正百般聊賴地倚靠在不遠處的教室牆壁上等着他,從姿態來看似乎是在像愛德華學習,正在等待着戀人之類的——除了漫不經心的模樣上完全看不出半點深情。
“午餐?”他問。
這時候學生已經散的差不多了,空蕩蕩的長廊上只剩下他們倆個,而阿不思的迴應方式是僅僅瞥了他一眼,神情不變地順着人羣剛剛的方向走向自助餐廳。
“顯然。”巫師說,他的背影瘦削而平靜,“你的自由活動時間,蓋勒特,畢竟我推測吸血鬼並不需要人類的食物。”
悄無聲息的,他左邊多出了個人。
“可我需要你,”格林德沃懶洋洋地說,目光在對方蜷曲的紅髮髮尾上流連着,“既然愛德華·卡倫可以陪伴你心愛的小貝拉一起,我當然也可以陪你一起共進午餐。”
他比巫師要稍微高一點兒,以往因爲阿不思總愛穿高跟鞋又比格林德沃大兩歲的緣故,他一直顯得比格林德沃高不少,但顯然現代的美國男性顯然沒有穿高跟鞋的習慣。這個時候,這種身高差距就逆過來了。
這讓一直在暗中有意無意打量對方的金髮吸血鬼之王滿意極了。
這會兒是午餐高峰,長長的隊伍,但大多數人的視線都盯着正坐在角落裡,一起分享着一大盤食物的伊莎貝拉和愛德華看。
他們太顯眼了,身體同時越過餐桌,靠向對方。
愛德華手交叉着頂着自己的下巴,而伊莎貝拉向前傾着,右手託着腦袋,兩個人臉上都掛着甜蜜而傻乎乎的笑容竊竊私語着,臉幾乎要貼在一起了。
“兩個墜入愛河的傻瓜,”格林德沃嗓音滿是厭倦和不耐的響起,他不知何時拿回了滿托盤的食物堆在了旁邊的桌子上,正交叉着雙臂滿臉嘲笑地等着巫師,“這種事情值得你一直盯着看嗎,阿不思?別裝的好像你之前毫無所察似的,道德家先生。”
愛德華似乎說了一句什麼,成功逗笑了女孩,伊麗莎白咯咯地笑出了聲,一貫蒼白的臉上滿是陷入戀愛的雀躍興奮紅暈。
“真高興你還記得我最喜歡吃的,”巫師纖長的手指在南瓜汁的杯沿處輕巧的摩挲了片刻,忽然擡頭朝格林德沃微微一笑,“明察秋毫先生,看起來你今天的食慾不錯?”
“在你身邊我每天都食慾旺盛。”格林德沃一語雙關。
“好極了。”阿不思挑了挑眉,狀似心情愉快地把托盤推了過去,“那麼用餐愉快,蓋勒特。”
“等等——”格林德沃陰沉下臉,“你不吃?”
吸血鬼食用普通食物味同嚼蠟,對他們而言真正意義上的食物只有各種生物的血液。
“別浪費,蓋爾。”阿不思口吻異常溫柔地說,指尖充滿威脅意味的循着印在薄木板上的假木紋圖案上輕輕敲擊着。
下午依舊是班納先生的課,總是充滿變數和驚喜的生物課。
伊莎貝拉和愛德華到教室的時候是最晚的,差不多都快遲到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們看。
愛德華坐在坐位上的時候不再像以前那樣離伊莎貝拉遠遠的了,而是捱得近極了,他們的胳膊都快疊在一起了,像任何一對親密的小情侶一樣。
這時候班納先生拉着一個裝着輪子的高大金屬架倒退着進了教室,上面放着一臺沉重的老式電視機和一臺錄像機。
——看電影!
意識到今天上課內容的學生們歡呼和鼓掌聲差不多快把屋頂給掀翻了。
班納先生走到牆角關掉了電燈,又把錄像帶塞了進去,教室裡瞬間變得一片漆黑,阿不思的藍眼睛在黑暗中燃燒着,沒多久就閉了上去。
而在這一瞬間,陡然有什麼悄然貼上了他的嘴脣。
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冰涼氣息,和舌尖緩緩舔舐着脣瓣時放肆又散漫的小動作。
電影序幕開始了,房間裡出現了並不強烈的光芒,而那股氣息又在瞬間消隱無蹤。
巫師慢騰騰地對上了一雙近在咫尺的燦金眼眸,黑暗當中他清晰地看見對方蜜似的眼底裡每一絲足以令人惱火萬分的笑意。
“阿爾?”他聽到對方耳語般的嗓音。
按常理來說阿不思最應該的就是抽出魔杖然後任意挑出一個咒語扔過去——接着來一場火光迸濺的激烈決鬥,在拼盡整個教室乃至整個福克斯高中都報廢的情況下再度重現1945的盛況。
可他沒有。
他湛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微弱的光。
電影放着一部關於地球生態的紀錄片,配音並不多,只有舒緩的配樂始終貫穿其間。
吸血鬼之王冰冷而修長的手無聲無息的將對方掉落在肩膀上的長髮撩到耳後,神情和動作幾乎能稱得上是溫柔的了,“你不會拒絕我,不是嗎?”
“也許你錯了。”隔了好一會兒,阿不思才側頭微微避開了他的動作輕聲說。
然而格林德沃沒有絲毫介意的跡象,他僅僅是換了個姿勢,前傾身體,讓他那頭迷人的金髮散在肩膀上,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對方,再一次地低頭吻了上去。
他的嘴脣足夠冰冷,意外的柔軟,和多年前那個少年滾燙的吻大相徑庭卻又極爲相似。
超過十來種解決方案如閃電般竄過巫師的頭腦,而他在快速冷靜地抉擇判斷中意識到沒有一種是能完美解決這種突發事件的。
“看,”格林德沃退卻了一點兒,在距離他不到半英寸的地方如魔鬼般低語着,“你不會拒絕我,阿爾。”
他用上了陳述句,勝券在握的笑意在臉上一閃而逝。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放棄那些過於遙遠的過去。無需累贅的敘說,你我都清楚這個世界沒有魔法界,而無論我統治哪種非人類的種族都不會對脆弱的人類造成更多危害,而你又爲什麼要拒絕我?”
阿不思與他沉默對峙着,直到漫長的時光都消耗殆盡,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才終於緩慢而堅定不移的,輕輕推開了金髮的前魔王。
“你仍舊不明白。”他說。
“不明白什麼?”格林德沃發出一連串的厭倦而惱火地低笑聲,“見鬼,你依然愛着我——可你從不承認。從不承認。就好像你堅守的過去還有除了懷念以外的意義一樣。”
電影的並不明亮的光芒投在了他臉上,交錯成了令人印象深刻的陰影和光輝,他逼近對方,光滑而蒼白的臉龐上高挺的鼻樑擦過阿不思的臉頰,呼吸冰冷的像是墳墓裡帶出來的。
“我愛你。”他衝着巫師柔聲說,“這還不足以成爲你和我在一起的理由嗎?”
紀錄片結束了。
啪的開關聲響起,班納先生重新打開了燈,刺眼的白色燈光照亮了整個教室。學生們結伴三三兩兩的離開了教室,貝拉擔憂地望了形同雕塑的阿不思一眼,很快還是就和愛德華一起離開了。
巫師挺直了脊背,長久的靜默着,藍眼睛凝視着交叉的指尖,卡殼混亂的思維卻又如同被一臺精密計算過的機器飛快而殘酷分析着。
“……你找到了一些東西,”他慢慢說。“真正有關巫師的。”
“那又有什麼關係?”
“讓我想想,那恐怕是真正聯繫到回魔法界的方法。”巫師將交疊的細長手指分開,出神了片刻,鏡片後的目光冷凝而略帶思索地考量着對方,“我能找到的唯一理由是你想讓我留下來——爲什麼?”
“我說過了。”格林德沃眉間皺起,口吻帶着種獨具特色的傲慢和疑慮,“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困惑猶豫着些什麼?”
阿不思短促地輕笑着。
“假設我並未記憶錯亂的話,”他說,“一個世紀以前你也曾這麼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