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公孫賀蘭?”臨行前,公孫賀蘭亦從店裡出來隨行,李績看到這小子臭青臉腫的樣子,不由輕點了點頭,高聲笑道:“不錯,長高了,壯實了,能跟小震戰成平手,說明這些年的武藝也沒有撂下,若能從軍,我大唐必又多上一員虎將。”
說着,李績話鋒轉,有些戲謔地看着公孫賀蘭道:“不過這次,你們家那個大伯該不會再來老夫府上砸門了吧?”
“呃?”想起幾年前在長安每每吃虧之後,公孫武德都會火燒火燎地去挨家挨戶爲自己的小侄子去找場子,公孫賀蘭難得的老臉一紅,頗爲尷尬地低聲說道:“李叔說笑了,當年歲小胡鬧,做過不少荒唐事兒,給李叔添麻煩了。”
“是啊,你們現在都長大了。”想起自己兒子剛惹出的禍事,原本還一臉興致的李績不由輕聲一嘆,道:“昔日的娃娃都已長成了足以頂天的漢子,也都有了相應的擔當,只是我們家的小震,這些年卻是沒有分毫的長進。”
“性子孤僻,行事衝動,與幾年前在長安時比起來,他已經很少再與生人結交了。”李績嘆道:“所以他纔會越發重視先前的舊友,不然,這次他也不會因爲吳醉劍一個紈絝而冒然前來滋事了。”
“呃?怎麼會這樣?”公孫賀蘭惑然道:“我看他跟以前沒多大差別啊?趾高氣揚地讓人看着彆扭,忍不住就想上去將他拍到地上,嘴巴里說出的話來同樣也是臭……呃,”
想到對面這個大叔正是李震的老爹,公孫賀蘭忙着收口,訕訕地看了李績一眼,輕聲說道:“小侄的意思是說,李兄的性子還跟幾年前離開長安時一樣,還是那麼,嗯,豪爽,並沒有太多變化。”
“所以,爲叔纔想着要請賢侄過去。”對於公孫賀蘭評價他們家大小子的話李績不以爲意,面上仍是殷切地看着公孫賀蘭道:“跟賢侄打了一架之後,爲叔也發現他確是有了些變化,雖然不知是何緣由,不過這終是一件好事,所以,還請賢侄能抽些閒暇,無事時多來敝府坐坐,哪怕是多跟小震打上幾場也是不錯。”
再怎麼不聽話,那終是自己的兒子,所以,見李震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孤僻,李績心中自然是有些憂慮,深怕兒子會憋出什麼病來。所以,現在見因爲公孫賀蘭的關係,李震身上發生的明顯變化,怎能不讓李績喜出望外?
“叔父這話就是見外了,咱們叔侄哪用得着這個‘請’字?有什麼事您吩咐一聲也就是了。”見柳一條在旁邊向自己使眼色,公孫賀蘭意會點頭,道:“再說,小侄跟李兄那是從小打出來的交情,他的事情,便是叔父不說,小侄也不會袖手旁觀。”
公孫賀蘭這話,倒是說得不假,雖然他跟李震多有摩擦,幾乎每次見面兩人都要打上一架,嗯嗯,當然,少時沒有用心學武的公孫賀蘭每次都是被揍的份,但是這並不影響兩人彼此對對方的重視。
兒時的友誼自然也就在這種鬥嘴和揍與被揍的奇特方式下一點一點地積累了起來,是以,公孫賀蘭自然也不想看着這個兒時的最佳對手變成一個悶葫蘆,所以,縱使沒有柳一條的示意,公孫賀蘭也是不會拒絕。
嗯,當然,這也不排除公孫賀蘭這小子想要報仇的因素在裡面,畢竟小時候被揍了那麼多次,一向睚眥必報的賀蘭少爺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這麼好的、可以明目張膽揍人的機會?
“這對小蘭兒來說,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趁着李績與公孫賀蘭道謝的空當,一旁的羅通輕聲向柳一條說道。
“嗯,”柳一條微笑點頭,輕聲道:“之前還在頭疼該如何讓小蘭兒隨軍出征,沒想到,剛打了個瞌睡,就有人給送來了枕頭,小蘭兒的福緣不淺。”
說完,見李績兩人已經閒聊完畢,李績的坐騎也有人給送了過來,柳一條驅身上前,恭聲向李績說道:“李叔,咱們這就起程吧?”
柳氏莊園內,身子骨大好的羅齊氏怎麼也閒之不住,在廂房裡稍作歇息之後,小老太太便興致勃勃地找來兒媳與幹姑娘一起遊逛起了莊園。
“豐衣足食,住行無憂,”看着柳府外圍繞着的一座座精緻的私宅,及偶爾從屋裡出來取水或是晾衣的莊中佃戶,羅齊氏不由有些羨慕地出聲說道:“恍如世外桃園,宛若人間仙境,能把一座鄉下莊園建造得這般詳和安宜,老身那賢婿確是不凡。”
“乾孃若是喜歡,不妨就在此定居如何?”見老太太歡喜,張楚楚在一旁清聲說道:“反正過完年羅大哥就要隨軍入營,少有機會能夠在家,而此地距長安又只有半日的路程,便是羅大哥什麼時候回來了,也能很快趕到。”
“再者,”見老太太有些意動,遂再次出聲說道:“公公婆婆他們已經決定要留在三原,乾孃在此也不會覺着寂寞,況且此地安靜,所居皆是鄉下純樸之人,沒有那麼多的功利之心與彎彎道道,乾孃呆在這裡,至少不會像在長安時,不時都會有生人上門打擾,不得寧靜。”
“嗯,這話倒是在理,芝芝待產,住在此等寧靜安宜之地養胎倒是不錯,只是,”老太太有些猶疑不定地向楚楚問道:“若是我等舉家在此長居,會不會太過打擾……”
“乾孃這話就是見外了,”張楚楚小臉一繃,有些埋怨地看着老太太道:“乾孃住在此地,形如女兒居於羅府,若是女兒長久在羅府定居,乾孃可會覺得厭煩和打擾?”
“好好好,是我老太婆說話不當,寒了乖女兒的心思,別生氣了,”明白張楚楚話中的意思,老太太暢笑着擡手捏了捏楚楚的臉蛋兒,定聲說道:“如此,那至此之後,乾孃與芝芝就且在此地住下了。”
“就該如此”見老太太定了心思,張楚楚這才嬉笑開顏,伸手挽着老太太的胳膊,陪着她們婆媳繼續在莊園中游玩。
莊園中的積雪已被住在這裡的佃戶主動清掃了乾淨,所以路面不滑,於加上一行人走得不快,倒也不怕老太太和身懷有孕的狄芝芝不慎滑倒。
幾人在莊園裡轉了一圈兒,當她們快到莊園口的時候,就聽得有幾匹健馬從園外行來,以爲是柳一條他們回來,幾人忙着在一旁讓開去路,在一旁靜靜等待。
沒等看守莊園的門房示意,馬匹就直接被騎入莊園,不是夫君他們,張楚楚微皺起了眉頭,莊園內不準縱馬,這是夫君從建莊這初就做出的規定,怕的就是會誤傷到莊園裡的村民,這幾個人當真是無禮,竟連門房都不理睬,不經通報就在莊園裡亂闖一通。
“咦?齊姨娘?”正當張楚楚想要上前質問的時候,馬匹上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一躍跳下,很是意外地看着張楚楚她們這一行中的羅齊氏,吐着舌頭脆聲說道:“姨娘怎會也在此地?這裡不是柳一條的莊園嗎?”
“我當是誰這般胡鬧,原來是你這個瘋丫頭”輕笑着向小丫頭喝斥了一句,羅齊氏道:“一條是老身的幹婿,老身在此有何奇怪?倒是你,不好好地在皇宮或是房府呆着,怎麼跑到三原來了?”
“幹婿?姨娘什麼時候又認了個乾女兒啊,高陽認識嗎?”說着,小丫頭不客氣地在羅齊氏的身後打量,很快就將目光定到了張楚楚的身上,同時擡手指着張楚楚道:“乾孃說的就是這個小娘子嗎?”
“這是?”見張楚楚並不識來人,正疑惑地在高陽的臉上掃來掃來,狄芝芝忙在一旁拉着她上前見禮:“拜見高陽公主殿下”
“嗯,”高陽輕點了點頭,目光一直在張楚楚的身上打量,同時在暗中與自己做着比較:“大家閨秀的作派,端正賢淑,身材嬌好,皮膚嬌好,小模樣也長得甚是惹人憐愛,難怪柳一條會選她做了妻室。”
“還沒說你這丫頭到底是爲了何事來到此地?”感覺到高陽好似對自己的乾女兒有些淡淡的敵意,羅齊氏忙着出聲將小丫頭的注意引來:“馬上就到了年關,你不在夫家好好呆着,怎麼有閒暇跑到了這裡,若是被你父皇母后知道,你少不了又是一番罪過。”
“姨娘,看你說的,整日呆在家裡,難免憋悶,難道還不許高陽出來遊玩幾日呀?”嗔怪地看了羅齊氏一眼,高陽一拉身後的房遺直,輕聲向羅齊氏說道:“乾孃你看,我這不是把駙馬也給帶來了嗎?”
被媳婦兒拽出,房遺直一臉苦笑地拱手與羅齊氏見禮:“不想在此還能碰到羅老夫人,遺直這裡有禮了”
正當幾人在這裡敘話的空當,柳一條几人騎驢騎馬從外間返回,待幾人下了坐騎走進莊園,看到立在主道路上的幾人不由皆是一愣,怎麼這才一會兒的功夫,這裡就又來了幾個熟人兒?
“高陽公主?房遺直?”他們怎麼也在這裡?將前面幾人認出,李績心中亦是一陣詫異,一座小小的鄉下莊園,緣何會吸引到這般多身份不同尋常之人的青睞?這個柳一條,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