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侯、威武侯忠心爲國,教子有方,升安伯侯,威伯侯,世襲罔替,安伯世子試種新糧有功,賞銀萬兩,田百傾,兼任皇城給事中。花王刺使護糧有功,調回花都任禁衛軍統領。花王刺史一職由農事同知楚尚接任。安國侯府清客張遠山試種兩季稻有功,破格調入農林寺任侍郎,專職新糧推廣。
隨後後宮太后懿旨又下來了,花王城有寡居女木仙氏,賢良淑德,寬仁慈心,協助試種新糧、新菜蔬有功,特賜名,“百花仙夫人”,賞銀千兩,田百畝,享一品誥命夫人俸祿。
一番賞罰下來,藍妃一系勢力被削了個一乾二淨,魏丞相也因監管不力,自請罰俸半年,稱病閉門不出,一時間,朝堂內外,皇權前所未有的高漲。
肖恆一路趕回花王城,派人到李家村送了信兒之後,第二日一早,才進了村。
李家村祖祖輩輩就是貧苦農人,最出息的後生就是在城裡當掌櫃的李三了,別說出個秀才舉人,很多人連個七品以上的官兒都沒見過,昨晚猛然聽說仙夫人得了朝廷一品誥命的封賞,立刻歡騰一片,整個村子徹夜未眠,連夜灑掃道路,準備開宗祠。
因爲木艾拜了李老太太做奶奶,又入了村裡的戶籍,就算做事李四爺一脈後裔,所以,這封賞就是整個李氏家族的大事。
一大清早,李大爺爺等幾位族老和連富就換上了最體面的綢緞衣裳,親自上門來請木艾前往宗祠。
木艾深受現代教育多年,其實並沒有把封賞看得太重,不過是一個名號罷了,但是,無奈族老和鄉親們,甚至府裡衆人都十分歡喜,只得囑咐冬至好好照料歐陽,然後也換了套莊重的衣裙,盤了高鬢,戴了套彰顯貴氣的寶石首飾,在衆人的簇擁下到了宗祠門口。
肖恆也被衆多鄉親隆重的迎到了宗祠門口,全村人,男女老少一個不落,跪滿了偌大的空地,木艾領着郭淮幾人也跪了下去。
肖恆見她眉尖兒微顰,想到她平日裡就不喜人跪的怪脾氣,恐怕本身也是不喜跪人的,連忙展開金黃緞面的懿旨,高聲念過,看着衆人山呼太后千歲之後,就匆匆卷好懿旨,雙手託着交到了木艾手裡。
他身後的幾個隨從也擡了張纏了金色緞子的匾額上前,郭淮等人兩忙誠惶誠恐接了過去。
李大爺爺高聲吩咐幾個後生開了宗祠大門,帶着村民們祭祀叩拜之後,請求木艾把懿旨和牌匾放在宗祠裡供上三日,以告慰李家祖先在天之靈。
木艾痛快應允,喜得全村人都喜笑開顏,輪流上前再次磕頭,順便仔細打量懿旨和御賜牌匾長的什麼模樣。肖恆擔心懿旨和牌匾遭到損毀,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吩咐了郭淮派人時刻看守之後,才隨着木艾迴了府邸。
這一番折騰下來,日頭已經近了午時,木艾親自下廚做了幾個好菜,擺在荷塘的涼亭裡,兄妹兩人邊吃邊說些花都那邊的事情。
原本木艾是不打算要什麼封賞的,可是經歷這一年衆多事情,她也不得不承認權勢的好處,多個名頭也多能震懾一下宵小。
肖恆倒有些爲奪了妹子功勞而愧疚,木艾就趕緊轉了話題,兩人一時又說起肖府、衛府都要遷回花都去,雖然木艾早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但是,依舊十分不捨,直嘆花王城裡再沒有可去之處。
肖恆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狀元紅,慢慢飲了半杯,垂着眉眼說道,“妹子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牽掛之處,不如就隨我們去花都定居吧。如果實在不喜城中人多,就在城外買個小莊也好。”
木艾微微一笑,給他添滿酒杯,搖搖頭,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神山,“大哥,還記得我上次說過的那處絕對的安全之處嗎?就在那上面。”
“上面?你是說神山”肖恆驚得張大了嘴,平日他聽這妹子說那些藥材和種子都是從神山上得來,他一直是不信的,以爲是她爲了掩飾秘術之事,才找的藉口。畢竟那神山多年未曾有人敢進,凡是進去的又從沒有人出來過,百花國之人都知道那裡是死地。如今妹子居然說,她找的安全之處在神山上,他怎麼能不驚奇。
木艾點點頭,“對,現在幾個孩子就被我送到了神山上面。那裡有個百畝大小的盆地,四季常青,很是神奇。不過除了跟着我沒有人能上去。所以,我才說那裡很安全。等過些年,我把從家鄉帶來的種子都傳出去了,也給孩子們賺到足夠的家產了,我就會到那裡去隱居,像神仙一般自在,不好嗎?”。
肖恆盯着那處霧氣繚繞的山頂,呆愣了好一會兒,擡手喝下了杯中酒,低聲問道,“隱居?和誰一起隱居?”
如果是平日裡,木艾一定能聽出他話中的異樣,可是此時,她心裡正想着那日歐陽醒後的樣子,看到自己身上的紗布,他少有緊張的詢問是誰幫他包紮的,她當時不知爲何,第一次對他撒了謊,說是自己不便動手,請了那年輕隊長幫忙包的。歐陽當時的表情好似鬆了口氣般,於是,這件事就在她的心裡生了根,那塊刺青對於歐陽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連自己都不可以看到。秘十三,究竟代表了什麼?雖然她照舊照料歐陽,無微不至的關係他的飲食藥湯,但是,這個問題卻像顆種子,在好奇的雨水澆灌下,越長越大…
“大哥,我想問你個問題。”木艾輕輕問道,肖恆原本正在後悔剛纔一時失言,聽她如此說,知道她沒聽出什麼,心裡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
“你想問什麼,大哥知道一定告訴你。”
木艾輕輕嘆了口氣,“秘十三…”她頓了頓,下一句話,你知道這是什麼的代號嗎,尚未問出口,肖恆居然驚慌的摔了手裡的杯子。
她心裡的不安立刻就攀升了最頂點,着魔般的又說了一遍,“秘十三。”
這次肖恆猛得站起了身,盯着她的眼中滿是驚懼、愧疚,良久才反應過來,焦急得語無倫次道,“妹子…相信我,我…不知道父親派了秘營的人,在你身邊監視。不,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不,是歐陽先報出身份,我才知道…”
“秘營…監視?”四個字,異常簡短的四個字,卻如同世界上最鋒利的尖刀,亮出雪亮的刀尖兒,一層層輕巧的撥開甜美的外殼,露出裡面醜陋苦澀的真相。木艾想閉上眼睛,想捂上耳朵,想隔開這殘忍的真相,可是她卻阻止不了那塊刺青圖案在她的心裡攪動,攪得她的世界瞬間坍塌。疼,鋪天蓋地,像潮水一般的疼。
那個她鼓起殘餘的所有勇氣,接受的男子,愛上的男子,夜夜相依細語的男子,曾言辭鑿鑿要陪他一生的男子,怎麼就是個埋在她身邊的探子,會在前一刻擁着她甜言蜜語,下一刻就把她的話一字不露傳到主子眼前?會在她沉醉在那個吻,那個懷時,他卻在背後露出輕蔑冷笑?會在她萬般防備他人覬覦之時,他卻在一旁,安安穩穩盤算着她還有多少價值,可以讓他在主子面前邀功?會在她掏心掏費愛到癡迷時,他卻當做陪她演了一場好戲?
可笑,真是可笑原來,她還是錯了,哪怕換了一個時空,愛情也不曾降臨在她身上,傷害卻一如既往到來,更冷更殘酷。傻女人,傻女人,摔倒一百次都不記得疼的傻女人。那般武藝高強的男子,那般桀驁沉默的性子,怎麼就會落魄到被賣身爲奴?最開始就是個局,一個看透她心軟,看透她爛好人的局…
肖恆看着眼前的女子,就那麼淌着眼淚大笑,他突然就覺得口中發苦,比吃了世間最上等的黃連還要苦…
冬至和小安站在橋頭,焦急望向涼亭裡,她們不明白夫人明明和舅老爺在閒談,卻突然如此大笑,不,是笑得讓她們跟着心酸。兩人對視一眼,冬至留下隨時聽候傳喚,小安就跑回院子去喊了歐陽師傅來。
木艾看着依舊一身黑衣的男子,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眼淚突然就乾涸了,那般迅速的乾涸了,她的眼異常晶亮,眉目如往日他曾誇讚的那般笑彎了,輕巧纖細的身子,第一次不顧他人的目光,在白日裡偎進他溫暖的懷中。
絲毫沒有理會男子眼中的疑惑,玉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淡淡香氣輕吐,“我後悔當初遇到你了,歐陽,不,我該叫你秘…十三”
歐陽的身體瞬間僵硬成石,惡夢成真原來上天還是沒有聽到他的祈求,還是不肯給她三月時間,不肯給他補償的機會,還是這般冷酷無情的揭開了他極力掩蓋的真相。這一刻,雖然這個女子在他懷裡,雖然他雙臂用力就能把她嵌進身體,可是,他卻清楚無比的知道,她的心,已經遠在天邊。
木艾慢慢離開那個懷抱,認真的整理好微亂的鬢髮,輕輕一笑,“這個世界上,我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個在我身邊埋了探子,一個就是那探子。人生啊,永遠要比故事精彩。”說完移步出了涼亭,脊背筆直,仿若大雪下的青松,冬日裡的寒梅,堅忍而悲涼…
(朋友用心寫的文,《所遇非淑》青蓮樂府:走自己的路,看別人的戲,存多的私房,嫁個有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