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之水盪悠悠,聚時歡喜別時愁。
花葉相生兩不見,無心已到萬川頭。
“姓萬的,你媳婦兒欠了我一屁股債,現在早就沒了人影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今兒你必須給個交代,要是今天不把錢還清了,咱們今兒就沒完。”
萬北明雖是老實本分的人,但是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何況眼前這個正是那沒了天理的外甥,想起那日早上的一幕就心生恨意,於是出了屋子就提起鐵鍬準備揍這楚聖楊,大姐看到這種情況立馬出來拉住萬北明說道:如今雖說你媳婦兒跟你離了婚,可是去這個畜生那兒賒菸酒是離婚前的事兒,那個缺了德的不嫌丟人破鑼婦如今都不知道在哪兒,你要是現在把這個畜生打壞了,人家又訛你一次,到時候咋能吃得消。讓他鬧吧,你先回屋,我來跟這個畜生說一下,說完,二姐萬燕雲和萬錦紅也出了屋門。
萬錦紅忍不住了,直接着楚聖楊就是一頓罵:你這個牲口東西,你舅舅的媳婦兒你都要,你還不如杵了腚溝裡憋死呢,有啥臉面還活着,給你爹媽丟大臉!
隨着大姐萬琴蘭也說道:今兒我們姐幾個就在這兒站着,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姨姨輩兒,你個畜生還敢胡來,有種你從我們身上跨過去,我就不信這個邪了。那楚聖楊一走一顛地就朝門口走去,大姐隨即進屋拿了竈坑的火鏟子,剛一出來,萬燕雲就突然覺得肚子一陣劇痛,痛苦地躺在地上,嘴裡咿咿呀呀痛苦地**着,嘴脣發白,頭冒冷汗,那楚聖楊見了這樣的場景,以爲是自己驚着了萬燕雲,扭頭提着酒瓶子就搖搖晃晃地跑了出去,剛出大門還摔了一跤。萬北明和兩個姐姐見二姐這樣的情況也是傻了眼了,只是着忙問怎麼了,萬燕雲顫抖着說:這半年來經常這樣,總是不經意間就陣痛,我包裡有止疼片,扶到炕上以後,喝了一大缸子熱水吃了兩片止疼藥,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萬北明問道是否去醫院檢查了,需不需要請大夫。萬燕雲只是說:剛準備這兩天抽個時間去縣裡的醫院看看,不用請大夫,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你先進家去安頓她們娘仨吧。 萬北明將二姐背進裡屋,緩緩地放在炕上,拿了枕頭。萬北明轉過頭對萬翠桃說:你看看,剛來家裡就發生了這事兒,剛纔你也聽見了這個畜生說的話,反正家裡現在就是這個情況,你也好好想一想。 萬翠桃聽完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什麼高的要求,我們娘仨兒能有個穩定的家就已經知足了。我明天回去,收拾收拾,準備準備,都弄好了,我們就過來。
幾天後。
萬琴蘭一大早就走去萬北明家,推開院裡的大門急匆匆就是往家裡走,邊走邊說:“我的大兄弟,聽說沒,那個畜生夜裡喝酒飲死了,今兒有人去家裡看見橫躺了地上,酒瓶子打了一地,說是兩眼癡呆,滿身酒氣,臉色發黑,一動不動,把他爹媽和二兄弟叫過來一看,早就嚥氣了,真是報應啊!” 萬北明一下兒沒反應過來,頓了幾秒才知道,原來大姐說是楚聖楊死了,也沒多說幾句,只是說了:“三十來歲,天天啥也不想,淨做些個讓人罵的事兒,這次栽了自己手裡了。”萬琴蘭隨後又說道:“那也是活該,做些個畜生的事兒,老天爺也睜着眼呢!”
人呀,活在這世上,不求多麼耀眼,但是也要守着自己那點應有的本分,隨性瀟灑地度過自己的年華,自古就是善惡分明,沒有說是哪個人做盡壞事還讓人時常掛念的,天道輪迴,蒼天饒過誰!本性也是慢慢積累出來的,誰一生下來都是令人喜愛的面容,殊不知,這後面的日子讓人活得千奇百怪,往往在做壞事的時候哪裡會想這些,只是快活了一時。就拿這楚聖楊來說吧,終究是活成了個畜生樣,死後也換取不了人們的幾滴淚,最多也是哀嘆幾聲,就像是隔壁二嬸子家死了頭大牛,哪裡值得人哭天嚎地的,只是惋惜哀嘆,便也是夠了。
到了後晌,萬北明在家裡做飯,突然聽到大門的鐵滑嘎吱一響,擡頭一看原來是萬翠桃母女,她們身上背了兩個包裹,向屋裡走來。萬北明撂下手裡的活兒趕緊去院子裡幫着拿包裹,一邊拿一邊說:“家裡那邊都安頓好了?沒吃飯呢吧。”萬翠桃應道:“都安頓好了,孩子她爸那邊也都弄好了,一大早就起來趕路,也沒顧上吃一口,還真有點餓了。”
進了屋裡安置好,萬北明做了飯,又多炒了一盤雞蛋,大家坐在炕上,圍在桌子旁邊,兩個小女孩時不時還逗一下萬世傑,萬北明看到眼前的場景,不免心裡有些欣慰,更有一些喜悅。一個人在真正經歷感情分裂和家庭分散的時候,纔會對這種日常的相聚小場景有着加倍的感觸和渴望。這進了家門兒,總該有個叫的,畢竟孩子現在都懂事兒了,叫爸爸比較難改口,何況自己的親生父親還健在,最後萬北明說:“叫萬叔就可以了,大家這次都成了一家人了,以後這兒就是自己的家,心也不要有太多顧慮,有啥都可以跟我說。希望這一家子和和睦睦。”
話音剛落,看見大姐萬琴蘭和四弟萬相官就進了大門,一進家,大姐就笑道:“大妹子來了!一家人正吃飯呢,這回可好了,你看看多有個家的味兒。” 隨後扭頭跟萬相官一一解釋完畢,萬相官隨即說道:“這嫂子一看就是會過日子的,還帶着兩個大閨女,三哥,你這次可算是逮着了,一下有了三個孩子。”萬北明問道:“大姐,你倆過來有事兒呢?”萬琴蘭說:“沒啥事兒,我趕羊回來,正好碰見老四,就跟他說來你這兒看看,世傑今天怎麼樣了,聽說前天有點鬧肚子,咋回事兒啊?”萬北明嘆了口氣:“不是說去土栓家打羊奶麼。誰想到這個土栓羊奶裡兌了水,我還特意囑咐他這是給孩子喝的。最後我想算了,都是一個村的,也沒去找他,鬧僵了也不好。現在孩子能吃點碎饅頭,餅乾,我已經讓人幫我從縣裡捎了幾袋奶粉。” 萬琴蘭一聽。立馬急了:“這個土栓平時蔫兒了吧唧的,咋這麼個壞心眼兒,不行,我得去找他,兌水倒是小事,要是這孩子喝出個三長兩短可咋辦。我得過去跟他要個說法兒。” 剛說完,看見村長魏軍跑過來,一進門氣喘吁吁地說道:“北明,大姐,老四都在呢。剛剛二姐家的孩子給隊裡打電話,說是讓趕緊去一趟呢,二姐前兩天住院了,今天剛出院回家,讓都過去呢。”大家一聽住院了立馬慌了神,大姐說去把壯偉的拖拉機借來,大家收拾下就過去,說完安頓萬翠桃和兩個閨女在家照顧家裡和孩子,萬家一行人便去了萬燕雲的村子。只有十幾裡的路,沒一會兒就到了。一進門看見兩個閨女在外屋哭成個淚人,一進門就抱住萬琴蘭大哭:“大姨,沒法兒活了,我們家裡遭殃了。我爸三年前剛走,我們還沒緩過勁兒,我媽又得了絕症,真是老天爺瞎了眼。”大家聽到後忙問怎麼回事,這時才知,萬燕雲得了胃癌,而且是晚期,隨即家裡哭成一團,烏壓壓的悲傷撲面而來,一個晴天霹靂直接擊倒了這個普通的家庭。萬燕雲躺在炕上也哭到抽泣,消瘦的身體更是脆弱不堪,眼窩深陷,面色憔悴,宛如死灰,骨頭架子把肉皮撐得讓人心碎,眼裡滿是淚痕,裡面慢慢是絕望。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這一輩子算是到頭了,留下兩個閨女,好在老大結婚了,老二也找了對象,也沒啥牽掛的了,就是捨不得這一大家子,我走了千萬別跟咱媽說,她那麼大歲數了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大家聽到這兒,一個個更是泣不成聲。到了晚上,萬家一行人回了村裡,因爲放心不下孩子,畢竟萬翠桃剛到家裡。走時大家又是一頓痛哭,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萬燕雲。大姐說道:“我的好妹子,你好好養病,我們兩三天再過來看你。”萬燕雲只是點點頭,淚水止不住地滴下來。
三天後,大家正準備再次看望的時候,消息傳來————萬燕雲今天早上七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