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媽媽現在除了看一下吊瓶和換尿袋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能幫得上忙的，趁着閒暇的時候，方治遠走到走廊上給溫存打了一個電話。他從到了A城那天到現在，一個電話都沒來得及給溫存打，他現在都不知道溫存怎麼樣了。
溫存的電話就響了一聲，不到一聲就打通了，就好像一直守在手機旁邊似得，他小聲叫了一句，“...遠哥？”
“恩。”方治遠問，“你這幾天還好嗎，腿恢復的怎麼樣。”
“我沒事兒，你那邊呢？阿姨的傷勢怎麼樣？嚴重嗎？”溫存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還有你肚子怎麼樣？”
“我媽的病有點兒嚴重。”方治遠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傷口是被油燙的，裡面的皮膚可能也已經被燙壞了，需要動好幾次植皮手術。現在渾身都不能動。”
溫存倒吸了一口氣，“那麼嚴重？會有生命危險嗎，要多長時間能恢復好？”
“昨天剛從ICU出來，現在已經沒事了，不過出院至少三個月，徹底修養好的話可能要一兩年。”方治遠咬了咬嘴脣說，“抱歉，我這幾天可能回不去，你自己...照顧好自己，這邊能走開了我就回去。”
“哎，我問你個事兒。”溫存壓低了聲音，小聲說，“現在這邊的人照顧我的人是你幫我找的吧？”
“恩，”方治遠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那，走的時候找了我一個朋友幫忙。”
“你快讓他們回去吧。”溫存語氣裡有些苦逼，“我真的不用人照顧，這麼多人也太尷尬了我，看的我都渾身難受。”
方治遠皺皺眉，“那麼多人？幾個？”
“這都一屋子了。”溫存的聲音低的像是蚊子一樣，“這跟一排排的跟保鏢似得，看着特別氣勢，我就覺得我跟那個瘸腿兒□□大哥似得。”
方治遠有些頭疼，“我...也不知道你那邊是什麼情況，我沒打電話問。我以爲他會找一個人照顧你就得了的。”
“我現在憋着連尿都不敢尿！”溫存十分無奈的說，“讓他們走還不走，說是有人讓他們在這看着我，怕我出事，你快讓他們走吧，真的，我膀胱都要爆了，TAT。”
“TAT”這三個字母溫存直接發音出來的，含着滿滿的委屈，方治遠的臉上帶了一絲的笑意，這幾天的疲憊和消沉雜字在聽到了溫存的聲音之後，明顯的消退了好多，他的脣角微微勾了起來，“我一會兒就去說，你再堅持堅持啊。”說完，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那最起碼留一個人吧，你現在沒法自己去廁所吧。”
“我真不用。”溫存咬了咬嘴脣，被方治遠看了也就算了，要是被別的不認識的男人也看光了，那他真的是，臉皮再厚都扛不住了，他堅持道，“實在不行還有我爸呢，你不用特意讓人照顧我，真的。”
“你爸每天應酬那麼多，他能天天往醫院跑麼？”方治遠滿不贊成的說，“那些跟我都是熟人，你不用不好意思什麼的，有什麼事讓他們去做就行。”
“我真...哎！”溫存撓了撓頭，“我就是不行，別人一直那麼盯着看着我我就難受，讓他們給我脫褲子還不如我自己脫了，真的煩。”
“那你還能怎麼辦啊？你自己又脫不下來。有人在那照顧你你還不願意麼。”方治遠擰着眉毛，“你要是一個人能行的話我也不用託人幫忙去照顧你，關鍵是你現在腿不好，隨便動一下都疼，要是沒人看着你，你自己出了點兒什麼事怎麼辦。”
“...我一個人怎麼就不行了，我就是一個腿不能動了而已又不是兩個腿都殘了廢了！我好好一個大活人還不能照顧自己麼！”溫存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幹什麼都被人窺視着的感覺，他被一屋子人盯的渾身都發毛，再加上...他憋得真的受不了了，埋在土裡的隨時可能爆炸的地雷脾氣一陣兒就上來了，他語氣有些衝，“我又不是三歲孩子，你要是上廁所還要讓一個你根本都不認識的人看着你不覺得羞啊？”
“你的腿剛做完手術不能亂動你不知道？是不是把韌帶再拉傷了你就高興了？我現在回不去，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啊？”方治遠的語氣也有些不太好，他現在本來就已經忙得顧頭不顧腚，焦頭爛額的，溫存還跟他鬧脾氣，他沉聲說，“要是我走得開我能讓別人去嗎，到底是你面子重要還是你腿重要？那麼大人了能不能明白點兒輕重？”
溫存被方治遠訓的一愣一愣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癟了癟嘴，心裡有點兒難受的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方治遠沉默了半晌都沒說話，溫存低頭看了看顯示着正在通話中的屏幕，悶聲說，“我掛了。”
“溫存！”方治遠忽然隔着電話喊了一聲。
“恩。”溫存吸了吸鼻子。
“我不是故意跟你發火的。”方治遠抓了抓頭髮，心裡有些煩躁，他不知道怎麼說，“我就是擔心你在那邊幹什麼都不方便，萬一再摔着腿什麼的，就，沒想跟你發脾氣，你別往心裡去。”
溫存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咬咬嘴脣說，“方治遠，不然你過來接我，我轉院吧。”
其實溫存在接方治遠的電話之前壓根就沒有要轉院的念頭，可是方治遠在以前，他們倆個認識到剛剛的前幾秒，不管發生了什麼從來沒對他真正的發過脾氣，這次竟然跟他發火了。
溫存知道方治遠不是故意跟他發火，方治遠會這樣一方面是因爲真的擔心他，另一方面也能看出來他兩邊真的挺爲難的，心裡窩着一股子火，纔會控制不住情緒的。
他不想讓根本不認識的人照顧他，也不想讓方治遠再這麼兩邊爲難。
“反正我這個腿上個飛機是沒什麼事兒。”溫存說，“這樣你也不用兩邊跑了...”
方治遠愣了一下，“你轉來A城？”
“嗯。”溫存小聲的應了一句，然後聲音裡有些憋屈的說，“遠哥...我是真不想讓我根本就不認識的人看着我。”
要不是溫存主動提起，方治遠絕對不會把溫存接過來的，不是因爲他不能照顧，而是溫存的爸媽、朋友都在那邊，把溫存一個人孤零零的接到B城，方治遠捨不得。
可是現在溫存自己要求要來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可以說是兩全之策。
他現在在他媽那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是放心不下，走不了而已，要是把溫存接過來，他還可以一邊關照着他媽，一邊照顧着溫存...
“你家人能同意嗎。”方治遠覺得這樣有點兒委屈了溫存，他低聲說，“不行的話你就再堅持幾天，我儘早回去。”
“真堅持不了了....”溫存小聲哀嚎，“你要是現在沒事的話，就買票回來接我吧，我真的要憋死了...”
方治遠楞道，“你該不是從我走了就沒上廁所吧？”
“沒有。”溫存委委屈屈的說，“我連水都不敢喝了，尿都硬生生被我憋回去兩次了。你要是在不回來我真的就受不了了，膀胱都要爆炸了。”
方治遠又氣又覺得好笑，他哭笑不得的說，“尿一次能少塊肉還是怎麼着。”
“我自己又尿不了！”
方治遠一個頭兩個大，他長嘆了一口氣，“我一會兒去我媽那看看，要是沒事我現在就回去把你接回來。”
“那你快點，我急。”
“知道了。”方治遠掛了電話，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後低着頭在手機上訂了張回B城最快的機票。
方治桓聽到方治遠要回B城的時候，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勾着嘴脣諷刺的笑了一下。
“媽，我有事要先回去一趟。”方治遠坐在牀邊，低聲跟方媽媽說，“明後天就回來。”
“沒事，你有事先去忙你的，我這邊不缺人。”方媽媽扭着脖子轉頭看着方治遠，“你能回來我，還叫我聲媽，我就挺知足的。”
方治遠聽着心裡有點兒難受，“媽，你別這麼說。”
“去吧，”方媽媽現在插着氧氣管，也不方便多說話，“有時間回來看看，沒時間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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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治遠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他在B城上飛機和下飛機的心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說的矯情一點就好像是歷經了人間滄桑一樣。起碼現在下飛機的時候他還是有意識的，但是他已經忘了不久之前他是怎麼一步一步走上飛機的了。
那種瀕臨生離死別的恐懼真的能讓人崩潰到極點，方治遠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他在醫院門口的水果店裡買了點兒小橘子和草莓，然後拎着兩個袋子大步的走了進去。他猜他見了溫存的第一件事估計就是釋放一下他的...可憐的膀胱，方治遠搖了搖頭，一點兒都不想想象溫存的蠢樣子。
溫存沒有轉病房，一直住在SSSSSVIP級的特別十分非常高級的加護間，方治遠打開門探頭看進去的時候，差點兒嚇了一跳，劉旭直愣愣的就站在門口，整個人都放大在方治遠的眼前，忽然出現！
“我操！”方治遠嚇的往回退了好幾步。
劉旭更誇張，他直接往回兩個腿蹦着跑的，邊跑還邊回頭看，又驚又怒，“我操！”
溫存伸直了兩條又長又直不過粗細並不一樣的兩條腿坐在牀上，捂着肚子就開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