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才過了中秋沒多久,京都就已經到了冬季,門口換上厚實擋風的布簾子,身上的襖子變厚,室內點起了炭盆,說話呵氣間也帶着白霧。
曾媽和黛眉在對賬,顧心鉞在一邊聽着,覺的有疑問的就會叫停,過問幾句。不過他們的賬本向來簡單,顧心鉞沒有疑問的地方,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解決。
“年禮開始要準備了。”顧心鉞說。
“單子已經擬好了,現在拿過來給你過目嗎?”曾媽說。
“嗯。”顧心鉞說,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年禮的事也解決了。顧心鉞點着桌面,“還有其他事要解決的嗎?好無聊。”
曾媽笑着看他,少爺現在心性變了,變的積極了,從前他是巴不得沒事煩他,他拿着書就能過一天。“老爺的私庫要不要整理一下,老爺的年禮也要準備了。”
“曾媽你帶黛眉赫青去整理一下吧。”顧心鉞想到什麼突然笑道,“我怕我去了看到他庫房裡四面空空的,會忍不住幫他填滿。”
“在莊子下面的庫房近些日子裡也帶着石青過去整理一下,整理出來的東西帶回來,給雀鳴和雁飛送過去,他們也該有自己的私庫了。”顧心鉞交代說。
“是。”曾媽說,“現在鋪子裡就只有當鋪還在開,一直在收東西,幾個庫房都滿了,你孝伯都說了幾次要不要拿些東西過來。”
“先把冊子給我送過來,我看了後要哪些,你再去整理。”顧心鉞說。
“是。”曾媽說。
沈雀鳴讓人通報了進來,她人生第一次舉辦的下午茶聚會很成功,交了許多新朋友。最近也跟花蝴蝶一樣穿梭在朋友間,因爲聚會就是在顧心鉞的幫助下完成的,之後和新朋友相處,也是顧心鉞給她打點的衣服首飾,甚至還把銀硃放在她身邊,碰到身份尊貴的朋友就在一邊給她提醒。
原本就親近顧心鉞的沈雀鳴這下更黏着他了,好在這次沈李氏不會從頭到腳事無鉅細的過問,沈雀鳴會自己嘰嘰喳喳的把有意思的事說給她聽。
“大嫂。”沈雀鳴叫人。
“雀鳴來了。”顧心鉞說,“今天沒出去玩。”
“天天出去好像也沒什麼意思。”沈雀鳴說,“她們都知道好多,明明大家在一起玩的,可是她們會琴棋書畫,會騎馬,會西洋樂器,還會跳舞。見識也很多,很會說話。”沈雀鳴的語氣裡有些失落,“我什麼都不會。”
“你不是會跳舞嗎?”顧心鉞笑着問。
“只會一種舞步怎麼能叫會跳舞。”沈雀鳴撅着嘴說。
“用不着羨慕,她們在你看不見的玩耍外的時間裡加倍努力學習,所以在玩的時候才能舉重若輕。”顧心鉞說,“沒有不學就會的。”
沈雀鳴用手指划着桌面,不太高興。
“想學嗎?”顧心鉞問。
沈雀鳴眼睛發亮,“可以嗎?”
“我從來都沒學過,還學的會嗎?我又笨,學也學不好。”沈雀鳴又泄氣說。
“你要這樣想的話,什麼都學不好。”顧心鉞說,“找一個你最感興趣的學,學的好不好另說,因爲想學就去學這麼簡單。如果是爲了人際交往不露怯那就都粗略的瞭解一下,到以後碰到了不會無話可說就行。”
“那我想學騎馬,可以嗎。”沈雀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顧心鉞。
顧心鉞笑,虛點她,“特意在這等着我呢。”
沈雀鳴不好意思的笑,“娘,總覺得那些很粗魯,明明之前也不是大家子,偏偏要我當個大家閨秀。不過大嫂讓我學的話,娘應該沒話說了。”
“家裡沒有可以遛馬的莊子。”顧心鉞說,“如果現在是在廣市的家裡,倒是可以讓你盡情騎馬了。”
“廣市的房子很大嗎?”沈雀鳴好奇的問。
“房子不大,草坪大。”顧心鉞說。
“真好。”沈雀鳴有些嚮往的說,“大嫂帶回來的廣市的裙子也很漂亮,好多小姐妹都要我借裙子給她們,她們拿回去讓裁縫照着樣子做。”
“真的想學騎馬?”顧心鉞說。
“嗯。”沈雀鳴說,“大嫂有辦法的吧。”
顧心鉞只笑不點頭。
晚上沈鶴立回來,顧心鉞跟他說了他妹妹的心願,“現在哪裡還有能跑馬的莊子賣?”沈鶴立有些爲難,他是一個好大哥,對弟弟妹妹物質上的要求,只要他能滿足的,他都竭力滿足。
“前院能不能往邊上擴展一下,前頭現有的草坪再大一點,就在母親眼皮子底下騎馬,她也能放心一些。”顧心鉞說。
“那我明天讓管家去聯繫一下。”沈鶴立說。
“年末要忙碌了?”顧心鉞問。
“嗯。過兩天要去上江一趟,要跟我一起去嗎?”沈鶴立說。
顧心鉞搖搖頭,“我不去了,你快去快回。”
“哎呦,那不是我又要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了。”沈鶴立裝模作樣嘆道。
“少貧。”顧心鉞說。
蔣承君在處理公文,因爲不確定等肚子痛的時候還有沒有精神處理公事,所有的事都要提前考慮好,把心腹提上來,得保證到時候公務處理的暢通。
所有事擠在一起,因爲胎蟲,一天吃五頓還是時時覺得餓,比平常更容易煩躁鬱悶。偏偏出去一個月的陳興漢,打下魯平後也沒說回來,這天前線發來電報,陳興漢在魯平稍作休整,帶兵去打勾平,旗木橋。竟是想一下把關外三鎮都收回來。
蔣承君看完電報,氣的狠狠的把電報扔在地上,輕薄的紙悠悠轉轉的還沒落地,蔣承君已經做了決定,先讓後勤部的來,趕緊準備一些軍需送到前線去,再把書記官叫來,讓他向全國通報,京都已經打下被毛子佔據的魯平,現在正在攻破勾平,旗木橋,戰況良好,預計在年前全部收回。
土地大了,沒有種地的人也是白搭,蔣承君讓書記官趕緊去擬出鼓勵人們前去開荒的優惠條件,和通報一起發在報紙上。
收回被佔據的土地,總歸是一件高興的事。一時間國內的目光都投到京都,各地軍閥發來賀電,語氣裡總有些酸酸的,雖然官方語言好聽,但是實際意思就是如果就在我屋門口有外人佔據的地方,我也早就打回來落個清淨,既得了實惠又得了好名聲。
這些蔣承君並不在意,在目前所有的軍閥中,陳興漢是最年輕的,資歷少,地盤和兵也是最少的,他還不是從國外讀過書回來。但他的優勢就是他天生的軍事才能,還有就是運氣挺好。實際上當初運氣好的進駐京都,他們都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既然已經得了這天大的便宜,就要好好經營,不去想未來到底能到哪一步,至少現在該如何走的決定權在他們手裡握着,而不是讓別人決定。
顧心鉞在廣市養成的看報紙的習慣,回來後也開始會看報紙,大浪淘沙的選擇了幾份報紙後,每天門房會把當日的報紙送到錦繡園來。
顧心鉞看到報紙上陳元帥已經拿下魯平,現在正在和勾平,旗木橋的毛子作戰,顧心鉞放下報紙,對黛眉說,“等報紙傳來元帥的捷報,記得提醒我讓孝伯去旗木橋買地。”
“是。”黛眉應道。
沈鶴立從外頭進來,一屁股坐到顧心鉞旁邊的位置上,端起顧心鉞的茶杯,咕嚕嚕的就往嘴裡倒。
“你這是從哪裡回來?”顧心鉞奇怪的問,拿起水壺給他倒茶,繼續倒在自己的茶杯裡。
沈鶴立端起來又一飲而盡,擺擺手道,“給我找點什麼吃的來,餓的不行了。”
顧心鉞一個眼神過去,黛眉就走到門邊讓紫葛去讓丁香做點吃的來,越快越好。轉身又回來,用碟子裝了些茶點端到桌子上去。等沈鶴立吃了兩塊點心,又灌進一杯茶,纔有餘力對顧心鉞說,“從哪說起呢?反正就是言孝臣介紹了一個賺錢的活計給我,我去問了一下,看有沒有賺頭。”
顧心鉞皺眉,“什麼沒頭沒腦的?”
“沈希慕不是見天往咱們家跑嗎,私底下和言孝臣的交往也多了點,他今天把我叫過去,說有件好事問我做不做,蔣總理想把連接京都和關外三鎮的修路包出去,問我想不想包。”沈鶴立說,“從他那出來後我就找了幾個朋友,又去跑了幾個賣沙子賣石磚的地,一天來就喝了幾口茶,什麼都沒吃。”
“這樣的好事能輪到你?”顧心鉞表示懷疑,給政府修路修橋那都是大買賣,名利雙收的事。
“蔣總理管轄下的政府能和從前的相比嗎?沒有貪污受賄,裡頭的油水也不是那麼豐厚。”沈鶴立說,“要是一起承包,自然沒有我的份,不過聽他的意思,是要分成幾段分別找人包,言孝臣說如果我要做的話,就讓我做一段。”
“那有什麼好猶豫的。”顧心鉞說,“你想和他們搭上關係,現在他們主動給你遞梯子,現在不上,更待何時?”
“言孝臣說讓我明天給他答覆。”沈鶴立說,“我沒修過路,一竅不通,雖然爲了搭上政府的門路,虧本也沒關係,那我總要知道在哪虧本吧。再說他這麼一說我就應着,也不莊重,等我思考權衡過後再做的決定,不會更有信服力。”
“嗯。”顧心鉞說,“政府的資金不會一步到齊,之前的修路款你籌的出嗎?”
“還有。”沈鶴立點頭。“先把辦廠的錢挪過來就是。”
“如果以後週轉不來了,開口就是,不用跟我不好意思,我借錢要利息的。”顧心鉞說。
沈鶴立衝他暖暖一笑,“我知道,有個有錢老婆的好處就體現在這。”半開玩笑的說。
這時黛眉端上雞湯麪來,沈鶴立急不可耐的接過面,呼哧呼哧幾口後才感嘆,“這味道淡了點。”
“就是做一點給你墊墊味,味道太好你直接吃飽了晚飯怎麼辦?”顧心鉞說,“慢點吃,我讓早點上晚飯就是。”
“謝謝悅之。”沈鶴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