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裴曉於上了車,車子還沒啓動,她就破羊水了。好在莫鬱青在,她趕緊放平了座位,又拿了抱枕墊到她屁股下面。
我蹲在旁邊,抓着裴曉於的手。只會說一些沒用的廢話,還有不停的哆嗦。
車子開始朝醫院奔去,莫鬱青不停的勵和安慰裴曉於。開了一段路後,裴曉於用力掐了掐我手心。
“曉於。”我慌張的喊她,“你想要什麼嗎?還是要跟我說什麼?”
“雲,雲邊,你,你問四哥,林,林生在哪裡?我要生,生寶寶了,我想見到他,你,你讓四哥給他打電話。”裴曉於的淚水不停的往下滾。
“他,他……”我看了一眼主駕位。莫林生在牢裡,我哪裡敢告訴她。
“我想辦法聯繫他,你不要着急。”莫文鬆溫和的語氣。
“我,我想給他打個電話,我想和他說話,他的關機。”裴曉於開始小聲的啜泣起來。
我只能緊緊的抓着她的手,這大半年的時間,裴曉於徹底斷了和他的聯繫。到了這個時候,她僞裝的堅強已經崩塌了。
“曉於。你想想,很快就可以看到寶寶了。他會是一個很健康可愛的寶寶,很快,你就可以抱着他了。”莫鬱青拿着紙巾幫她擦着汗。“曉於乖,不要哭,寶寶知道,他的媽媽是最堅強的。”
“嗯,莫姐。”她的視線轉向莫鬱青,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莫姐,你真像我媽媽。我媽媽生下我妹妹就生了病,然後就瘋了。我一直想像母愛到底是什麼樣子,謝謝你給了我。”
“傻丫頭。”莫鬱青又拭去了她額頭上的冷汗。
“莫姐,我跟你說,如果,如果待會有萬一的情況,你全權替我作主。好不好?”她痛得開始哆嗦。
“不會的,不會有萬一的情況,我們去的是f城最好的醫院,給你接生的是最好的婦產科醫生。你相信莫姐,我會讓你平平安安。”莫鬱青握緊她的手,“現在,你就想着很快可以見到可愛的寶寶,好嗎?”
在莫鬱青的安撫下,裴曉於總算平靜一點了。
十來分鐘的車程,我們趕到了醫院。車才停穩,醫生護士和推車就一涌而上,裴曉於被擡到了推車上。
一個領導模樣的人走到莫鬱青身邊,很恭敬的做了個請的手勢:莫總這邊請。
我雙腿軟得不行,本來裴曉於突然要生我就很怕,她在車上說得那些話,讓我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
從小到大。她別的不準,第六感準得可怕。
我好怕好怕她出意外。
“雲邊。”莫文鬆走到我身邊,伸手拉着我,“手怎麼涼成這樣,沒事的,有阿青在。”
“我還是害怕。”我顫着聲說。
“走,我們進去。”他牽着我的手。
裴曉於被送進了待產室,莫鬱青進去陪產了,我也想去,莫鬱青不讓。我只好和莫文鬆坐在外面的休息區等候着。
二十來分鐘後,莫鬱青給裴曉於請的兩個月嫂也來了,跟着我們坐在等候區。
又坐了二十來分鐘,穿着隔離服的莫鬱青出來了。
“是不是生了?”我跳起來,衝到她面前,莫文鬆也跟過來。
“已經轉剖腹產了。”她面色凝重,“文鬆,你看看能不能聯繫上你弟弟。”
“什麼情況?”莫文鬆忙問。
“剛纔專家組已經會診過了,曉於的情況很特殊。要做好切除子宮保命的準備。”莫鬱青說得有些困難。
“你說什麼?”我抓着她的手,彷彿六月裡的一道驚雷,切除子宮?保命?
“這是最壞的結果,所以,我得出來告訴你們。”莫鬱青拭了拭額頭上的汗。
“爲什麼會這樣?”我捂住嘴,淚水從指尖滾過。上天對裴曉於已經夠殘忍了,現在還要這樣對她,“莫姐,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嗎?”
“不用通知阿生。”莫文鬆沉穩道。
“你確定嗎?”莫鬱青問。以廳協弟。
“他們已經離婚了,曉於有權利只爲自己活着,不用顧忌任何人的感受。”莫文鬆又說。
“好,那我進去了。”莫鬱青立刻轉了身。
我蹲到地上,感覺象是掉進了冰窖。
“雲邊。”莫文鬆將我從地上攙起來,“沒事兒,不要哭。”
我靠到他肩上,痛哭出聲,“爲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我嚇着了她?我不該這麼突然的告訴她我們在一起的事情,她肯定是被我嚇着了,所以才這麼快動胎氣,都怪我。”
“這和你沒關係。”他扶着我回到等候區坐下。
我坐立不安,急得沒了主意,也只能攏着雙手不停的求菩薩求上帝保護裴曉于吉人天相。
“雲邊,坐下來。”莫文鬆起身將我按到了椅子上,“會沒事兒的,你知道,醫生也只是說讓我們做好準備,而不是說一定。所以,情況也許並不會那麼壞。”
“對,對,我得冷靜一點兒,我得冷靜一點兒。”可我哪裡冷靜得下來,“文鬆,你不知道,曉於真的特別不幸。她有五兄妹,她排老三。你知道我爲什麼特別憎恨重男輕女嗎?就是因爲曉於,因爲她是個女孩子,所以,她出生後被她親媽扔到大馬路上去了。大冬天的,凍得奄奄一息,最後是她外公外婆實在看不過去,然後給抱回家的。可是,她外公外婆對她也不好,經常會打罵她,更別提她舅舅舅媽,她的那些表姐表弟們,個個都欺負她。”
“她九歲的時候,她媽媽死了,生生把自己撞死的。我和她一起,親眼看着她媽媽撞死在那棵大樟樹下,血流了一地。”
“你知道我爲什麼特別痛恨你弟弟,因爲他打着愛的幌子,做了好多傷害曉於的事情。他愛她,結果呢,因爲懷的是女孩,讓她連續流產了兩次。他愛她,卻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給她。他只會給她錢,要多少給多少。他的愛,太狹隘了。可即使這樣,曉於還是愛他。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她太缺愛了,缺得太厲害,遇到浮萍也當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