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摸着下巴,想了想,說道:“這倒是個辦法,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要是能夠藉助七爺的勢力拿回投資款更好。要是拿不回來,起碼,我們也能從七爺那裡得到一些好處。這樣,我們就算不能東山再起,起碼溫飽問題是解決了。解決了以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發展。就這麼辦吧。”
“嗯嗯。”劉敏嫺的主意得到了肯定,她興奮地應聲。
應完聲以後,又犯了難,問道:“爸,我們現在要怎麼做?聯絡柯震嗎?”
“嗯,給他打電話,把他約出來吧。興許,我們還能向他借一筆錢。”林老眸子裡滑過一抹幽光。
一直沒說話的林諾瀟提醒道:“敏嫺,你不是說李雲清與夏千尋田小嬌幾個是很好的朋友嗎?現在李雲清可是嫁給了柯震,柯震與柯爵,兄弟應該是沒有矛盾了吧?”
劉敏嫺一副嫌棄的口吻道:“說你沒用還真是沒用。就算表面上沒有矛盾又如何?涉及到爭繼承人這麼大的事情,能好得了?所有的和諧,都只是表面現象罷了。就連你這樣的窩囊廢,要是有個兄弟來和你爭家產,你都不會讓,何況是柯爵柯震這樣的人上人呢?你知道柯家有多少財產嗎?那是多少人的夢想,換誰能放得下?還不爭個頭破血流?”
這幾句話,深得林老的心。
林老教育的口吻對林諾瀟道:“諾瀟啊,這一點,你要跟敏嫺多學學,看事看人,不要只看表象。人,都是自私的。涉及到利益,就沒有不爭的。”
說完,又對劉敏嫺道:“敏嫺啊,你給柯震打電話看看,客氣一點,問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
林老的話才落音,便收到一條短信。
看到短信顯示了柯爵的名字,林老激動地點開短信。
以爲事情會有所轉機,他的心跳都快了起來。
點開以後,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用力地扶住林諾瀟,才勉強站直了身體。
柯爵短信的內容處處透着威脅:別惹事!你惹不起!把自己玩死,沒人救得了你!從哪來,到哪去,至少,一家人可以太平!
他四處看了看,感覺彷彿有雙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的一切,他做什麼都好像在柯爵的掌握當中。
他氣得恨不得吐血。
但是,人活到這麼大把年紀,怎麼可能看不清現實?
柯爵說得對,他惹不起事。惹了,誰也救不了。
他們林家,一無所有了啊!
沒有錢,沒有勢,還有誰會搭理他們?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
仰天長嘆了一聲,林老悲哀道:“訂火車票,回修陽吧。”
“爸,不是要給柯震打電話嗎?”劉敏嫺不理解林老爲什麼一下子就改變了想法,不由地問道。
林老嘆息道:“豪門,不是我們惹得起的,黑澀會,更不是我們惹得起的。走吧,回修陽去。”
“可是我們的投資款,要怎麼辦?”劉敏嫺急得直跺腳。
“能怎麼辦?走吧,先回修陽去吧。不要再呆在這裡了!”林老很着急回修陽。
他彷彿在柯爵的話裡,聽出話外之音。接下來,帝都大概不會太平了。
柯爵與柯震之間的鬥爭也好,與七爺之間的鬥爭也好,彷彿會在帝都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他們還是回修陽去吧,免得被波及。
他們如今一無所有,別人要碾死他們,就像碾死螞蟻一樣容易。
劉敏嫺仍然不敢,嚅動了一下脣,還想再說什麼。
林諾瀟說道:“訂票吧,一切,回修陽再說。爸有爸的考慮!”
心裡對父親私藏養老金的事情,諸多不滿。此時此刻,又幻想着他還藏着一筆沒有拿出來的錢在修陽,好讓他們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一家人回到修陽以後,林老安排租房子,並且是租最簡陋最破舊的那種房子。
林諾瀟才徹底相信,自己這位老謀深算的父親,是真的沒有錢了。
林老在出租屋裡,給柯爵發了一條短信:“我們已回到修陽,不會惹事,阿爵,一切我們都聽你的,希望看在過去的那點情分上,放我們一條生路!”
柯爵望着短信,想了想,回覆:“林老先生所做之事,對我岳母與妻子造成的傷害,我就是把你們打殘了廢了,也不過份。現在你們失去的,只是原本就屬於我岳母一家的。你們如今四肢健全,能挑能扛,難道不應該感恩?我若不放你們生路,你們根本不能活着回到修陽。希望林老先生活得明白!”
林老望着短信,老淚縱橫。
他的腦海裡,過往的一切像電影片段一般回放。
很多年以前,那時候還挺年輕的老婆子牽了一個小女孩回來,小女孩的身側,跟着她年輕的父母。
當時,他是反感的。他素來不喜歡老婆子那樂於助人的性子,所以排斥。
但在見到小女孩父母給的鉅款以後,他對小女孩立即不同了,覺得小女孩一下子變得可愛,簡直就是林家的搖錢樹。
之後,他給小女孩改名叫林語瀟。
沾着小女孩的光,林家一路風生水起。
再後來,語瀟漸漸長大,出落得亭亭玉立。
那時候,他就在想,語瀟長得這麼漂亮,是完全可以嫁入豪門的。他便相中了夏仁河。
之後各方努力,終於與夏仁河有了交集,他百計千方把夏仁河約到了林家的院子。
那時候的夏仁河年輕有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他相信,語瀟氣質那麼好,夏仁河一定會看得上的。
果然,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當中。
語瀟順利地嫁給了夏仁河,林家,也因此受益。
很多戰略上的事情,都是夏仁河把關,而林氏珠寶的設計。就算語瀟結婚了,嫁入了夏家,也沒有停止幫林家設計。
甚至,她還有個很好的姐妹,叫梅素錦,那個女人的設計,也是極有創意和靈性,並且,她最有能耐的一點,是能鑑石。
梅素錦也爲林家珠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很多老坑裡的翡翠都是她鑑定出來的。
林家,朝着大富大貴的方向發展。他覺得這就是命。他天生就是富貴的命。
老婆子說得不對啊,什麼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要心存善意。
善意有個屁用?每天幫助別人,拿錢打發乞丐,得到什麼了?
老婆子就是個老敗家子,一天到黑,自己家裡過得窮得響叮噹了,還有心情去幫助救濟別人。
那麼善良,還不是年紀輕輕,四十來歲就死了?
善良有什麼用?爲自己積福了嗎?要是積福了,怎麼那麼年紀輕輕就死了?
他記得,老婆子死的時候,握着他的手,對他說,一定要尊重語瀟的婚事,一定要讓她過得幸福,一定要對她視如己出,不管任何時候,都不能忘本。
他當時是不認同老婆子的話的,對別人那麼好,勞心勞力,操碎自己一顆心,纔會死得快。
常言說得好,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既然這樣,他更不會對別人好了。人活着,就是要對自己好,就是要好好地享受人生!
想着過往的一切,林老泛黃的眸子裡,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流淚。
老婆子的話,歷歷在目,恍如昨日。
她說:“人生光景不長的,要活得問心無愧。”
她說:“做人是否成功,不要看表面是否過得光鮮靚麗,不要看朋友多不多,要看葬禮的時候,會有多少人送行?”
她說:“善惡到頭終有報。她就是死了,也是幸福的,覺得自己一輩子雖然短暫,卻沒有白活。她會上天堂,那會是一個美麗的地方!”
她說:“善良的人,是帶磁場的。德高鬼神驚!”
她說:“天下終究是好人多的,哪怕會遇到幾個不好的人,因爲你的善良而欺負你。但是,人善人欺天不欺!惡人自有惡人磨!會遭報應的。”
她還說了很多,那時候,他沒有往心裡去,現在卻覺得句句戳心窩子。
彷彿,老婆子很多年前,就已經預言了他的命運。
惡人自有惡人磨,會遭報應的。
他現在,就遭了報應,失去了一切。
他自恃聰明,自以爲算計好了一切,卻不曾想,一個劉總,就把他的資金騙得乾乾淨淨。
直到坐上回修陽的火車,他才徹底想明白。一切,根本不是劉總所爲。一切,都是柯爵爲了替夏千尋出氣,委託劉總那麼做的。
柯爵的實力,也許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強得多。
現在,再想明白這些事,已經太遲!
老婆子的話和柯爵的話,他都記在了心裡。
可是,那幾十億的投資款,再也回不來了。
不僅如此,他們再不能惹事了,再惹事,也許,就不只是窮困潦倒了。
柯爵的話外之音,已經很明白。要是不安分,他們可能就真的會被打殘打廢了。
長長地嘆了一聲,悲哀地對兒子兒媳說道:“我們接受現實吧。是我們自己太貪心,要是早一點把資金撤出來,或者撤出部分來,至少,我們現在還有個房子住。明天起,都去找工作吧。你們放心,我也不吃閒飯,我去賣菜。”
古稀之年的人,若是生活富足,還出去工作,大多是爲了充實,是幸福的。
古稀之年的人,若生活貧窮,出去工作,是爲了生計,是悲哀的。
比要養家餬口而出去工作更悲哀的事情,是曾經富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