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的交流，白歌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社會地位。
極低！沒有任何權益，幾乎可以稱其爲工具。
他們的文明是一個帝國，名稱非常的華麗，因爲鈴鐺進行了文化過濾翻譯，所以姑且稱爲獵戶帝國。
因爲他們的疆域幾乎遍佈整個獵戶旋臂，他們並不是一個腐朽封建的制度。
所有的階級矛盾，都可以被生產力所彌補。
當科技達到一定程度，每一個國民的生存欲·望都會被滿足，不滿足的也沒有辦法，強權鎮壓了一切。
量子信息編譯的技術，可以直接把知識輸送給個體，每一個人都有智慧芯片，而終端就在皇帝的腦中。
根據法律，將知識按照地位分配，統治者掌握全部的技術，權貴次之，公民再次之……以此類推。
整個帝國被分成了三個世界。
權貴中包含了科研人員、軍事人員、執法人員等。
無數的小階級，讓他們可以通過技術突破、軍事行動等功勞晉升，可無論怎麼晉升，都不可能超過皇帝。
皇帝是翻譯過來的說法，其掌握着文明的知識總和，技術總和，軍事總和。文明生產的一切造物中，都具備着終極指令保護着皇帝，保障着所有權貴的技術自動上傳。
連最接近皇帝的科研人員們，他們有什麼，皇帝都有，沒有的，皇帝也有。
終極指令，保障了皇帝可以隨時隨地集中整個文明的力量。
公民理論上也可以晉升社會地位，只要出現天才，開發出了上層社會所沒有的技術，那麼就會成爲新的權貴。
可是，這種事情已經幾百年都沒出一回了。
實在是技術差距太大，一個公民究其一生所研發出來的技術，很可能只是一名權貴天生就學到的知識之一。
所以沒有公民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只能爲權貴打工，充斥於各個領域。
當然，沒有上進心的話，也可以什麼都不做，只享受生活，因爲生產力實在是太高了。
工作的義務可以交給複製體，複製體是相當於機器人的工具，從公民的記憶中複製一部分出來，替代公民的義務。
零殺就是這樣一個複製體，他的主體是一個有上進心，喜歡自己工作的公民。
因爲執行監視者的工作，駕駛着原子飛船，所以他甚至連身體都沒有。
如此固化的階級，有利有弊，不過只要生產力跟得上，那麼弊端幾乎不會爆發出來。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會打破這種穩定。
那便是全面戰爭，來自英仙臂的文明入侵了獵戶帝國，帝國第一大弊端暴露出來：幾乎不會出現技術大爆炸。
在戰爭中，一個原本跟他們差不多強的文明，最開始還被他們壓制的文明，突然超過了他們。
如果不是帝國的戰爭動員無與倫比，彌補了技術的一點差距，他們會一敗塗地。
根據帝國權貴分析，敵人正處於技術爆炸中，現在大部分還處於理論階段，可一旦踏入工程階段，帝國的落敗只是一剎那的事情。
不過，帝國也有其頑強的生存能力，因爲必要之時，所有的公民都可以拋棄，乃至權貴也可以拋棄。
只要皇帝活下來，帝國就能東山再起。
就算皇帝死了，帝國也可以延續下去。
其實該文明，集權的核心並非是皇帝本人，而是終極指令制度本身，所以它其實還是法治。
終極指令有一層一層的優先度，從帝國發展開始，可以退避到帝國穩定項，如果這個也無法滿足，還可以退避到種族延續項。
到了種族延續爲第一準則時，皇帝都可以被拋棄。
在智慧終端裡，有一項‘帝國延續法則’的終極指令。當種族即將陷入滅絕的情況下，會自動從倖存者中抉擇下一任皇帝，賜予其整個文明所有的技術，並令其掌握終極指令。
理論上，就算是複製體，也有這種資格。
甚至種族延續都不是最低要求，因爲終極指令存在於每一個造物中，當種族完全滅絕後，包含文明知識文化最爲完整的一個造物，會從低等文明個體中抉擇皇帝。
這是最最低目標的‘文明延續法則’，種族滅亡了，他們的文明，他們的文化還有可能在某個蠻荒的異族身上延續。
雖然這最低的要求被法定在終極指令的最深處，可實際上在帝國人的心中，種族延續已經是最低的生存要求了，更低的文明延續根本不去考慮，因爲那個時候他們都滅亡了。
真有能將他們滅亡的存在，那麼文明形式上就算延續下去了，也遲早還是會被毀滅。
“你們的帝國都要崩潰了，你還想着回去擁有正常的公民身份？這也太沒出息了，我要是你，就想辦法爭到皇帝身份！”白歌道。
零殺道：“皇帝不是用來爭的，他代表着最大的責任。我發現你們的文明很喜歡爭奪那樣一個地位，繼而內耗自己，這在於你們的皇帝未必是最有能力當皇帝的人。”
“但我們的文明不同，成爲皇帝本身，就已經意味着他就是最有資格的皇帝。擁有這個身份，就擁有了文明的全部，任何人當都一樣，所以不會有人允許在任何人當都一樣的情況下，去內耗換一個不會是更好的皇帝。”
白歌啞然失笑道：“文化差異啊，別說不會更好，就算會更差，想當就當了，這是欲·望，不是等價交換。”
“那是因爲你們沒有終極指令。”零殺道。
這種文化差異，是科技差異所帶來的，獵戶帝國也經歷過爭奪皇帝的階段，但這個時代早已經過去了。
人們一代代人完善出來的終極指令，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它是一種至高法律，存在於帝國的方方面面，他們的文化核心價值觀是‘爲了帝國’。
沒有人會爲了自己而影響帝國，這種文化深入人心。
哪怕是最沒有權益的複製體，也是這麼認爲的。
正是在於核心價值觀的長期鎖定，很難有科技大爆炸。
可是，零殺是意外，他的文化摻雜了一部分地球的文化，說好聽點叫融合了一些，說難聽點就是被污染了。
就算如此，終極指令也會保障他不損害帝國的利益，被俘虜的瞬間選擇自毀。
可惜，自毀失敗了，白歌每秒消耗數億度能量，遏制住了這種自毀。
這使得零殺有機會爲了自身欲·望，去損壞帝國利益。
在腦洞裡，這一刻，他相當於沒有終極指令束縛了，配合文化的交融，心一下子野了起來。
“我出賣了帝國的情報，只是想活下去……但合作也僅此而已，如果你想顛覆帝國，我會無限保持沉默。”零殺道。
白歌似笑非笑，說道：“哦，知道了。那我能得到什麼呢？”
零殺道：“技術，雖然我是最底層的複製體，但我的技術水平依舊在很多地方上是超過你們的。幫助我替代主體，這之間需要運用到很多技術，所以把這些技術教授給你們，也是我完成這個目標的關鍵一環。”
“那個量子信息編譯技術先給我吧。”白歌說道。
“我沒有，這是帝國核心技術。”零殺道。
白歌撇嘴道：“那將你們可以入微到費米級別的技術交給我。”
“也沒有，你說的都是權貴級纔可能有的核心技術。”零殺道。
“什麼都沒有，你好意思跟我談技術？”白歌皺眉道。
零殺說道：“我發現你可以製造原子飛船，這就是入微到費米級別的技術才能做到的事。不過你製作的原子飛船，同樣有終極指令，你是完全複製了我的飛船嗎？”
“沒錯。”白歌道。
“我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但至少說明你已經具備了改造原子內部的基本條件，這種情況下，我可以幫你製作沒有終極指令的飛船。我必須先擺脫終極指令，否則我幾乎什麼也做不了。”零殺道。
白歌頓時瞭然，難怪自己一展現出批量製作原子飛船的能力後，零殺就開始理他了。
原來如果自己沒有這種入微能力，對方根本沒法跟自己合作。
背叛帝國的第一個條件，是擺脫終極指令，而終極指令存在於帝國一切造物中。
製作沒有終極指令的飛船，不可能是徒手的，總要用到工具，只要工具裡有終極指令，新的造物就會自動加入終極指令。
所以要想製作一個單純的飛船，必須借用外來的工具，而白歌現在就是這麼一個創造者。
見到白歌超出一個正常低等文明入微能力後，零殺的欲·望被激發到了巔峰，這才選擇合作。
很快，零殺將原子飛船的內部結構告訴了白歌，鈴鐺瞬間就理解了。
“主宰，我們沒有入微到費米級的技術，所以只能用控物能力強行製作，這需要控物所需的能量消耗。”鈴鐺道。
“無所謂，先造十兆個。”白歌現在能量很富裕。
因爲沒有生產基礎的技術，所以只能利用腦洞超級加工的作用，跳過所需要的掌控三種力的條件。這樣的好處是，他只要知道沒有終極指令的原子飛船內部結構如何就行了，其技術含量跟直接複製沒有區別，區別只在於能量成本大了數萬倍。
很快，在付出一顆紅矮星幾天的能量後，十兆原子飛船被造了出來。
得虧是原子，若是宏觀物質，這種方法就不可取了。
只見零殺主動脫離了自己的飛船，他的量子信息統統發送到了白歌製造的原子飛船中。
原本的六兆原子被白歌放開束縛，統統自毀了，嶄新的十兆原子飛船，不再有終極指令。
“令人作嘔的自由……不過只是短暫的，等我回到帝國，佔據主體的身體，我會重新擁有終極指令的。”零殺還想着重新回到終極指令的懷抱，現在的行爲只是權宜之策，他竟然將自己的處境，當作了一種爲了美好的未來而接受的名爲‘自由’的苦難。
對此，白歌暗笑。
“品味到了自由，真的還能回頭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