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河鎮唯一一家酒館的老闆娘蘇葉,坐在廳裡一邊摘豆角,一邊心不在焉的往門外看。
老闆陳山從後廚走出來,拿了一把毛巾擦手,看妻子的樣子,問道:“還沒回來?”
蘇葉嗯了一聲。阮阮之前自告奮勇的去買薄荷葉,這會太陽都快下山了,人還沒回來。
“要不,我去找找吧。”陳山也覺得不放心。
“行。”蘇葉點頭,憂心忡忡道:“鎮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阮阮那丫頭性子野,不知道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陳山撈起旁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大葉子茶水,一飲而盡,抹了一把嘴:“我這就出去找找她,你也別擔心了,阮阮雖說野了點,但小聰明夠用,不怕人欺負。”
“山子哥,你是在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清脆的聲音傳進來,陳山夫妻面面相覷。喲,這是回來了?但是下一秒,看清阮阮趴在一個容貌頂頂出色的年輕人背上,夫妻倆就愣了。
蘇葉反應快,上前一步幫着霍岐城把阮阮放下來,看着她張牙舞爪的坐在板凳上,渾身都掛了彩。
“阮阮,你這是怎麼了?”蘇葉擔心的看着她。
阮阮挪了挪屁股,給自己爭取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聽見蘇葉這麼問她,氣哼哼的伸出一根纖白的手指,指着旁邊站着的霍岐城:“都是他。”
蘇葉疑惑的看了一眼霍岐城:“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在路上騎車騎的好好的,他冷不丁熬嚎一嗓子,嚇得我一抖擻,一頭拱在了路基上,然後就成現在這樣子。”阮阮想到之前的窘狀,掐死霍岐城的心都有:“你說你好好的吼什麼吼,顯擺就你聲音大啊。”
霍岐城承受着她的怒氣,從容而淡定。甚至還有時間從桌子上拿張紙巾,給她擦乾淨剛剛怒吼噴出來的口水。
被阮阮不耐煩的打開了:咱倆很熟哦~~~~
蘇葉和陳山忍俊不禁,再看霍岐城和阮阮之間的氣場,心裡跟明鏡兒似的:“阮阮,這位是?”
阮阮氣哼哼看他一眼:“今天的罪魁禍首,霍岐城。”
阮阮看向霍岐城的眼神都跟小刀子似的,嗖嗖的泛着涼氣。霍岐城承受了一下午,神奇的發現自己已經習慣的七七八八了。
他極有禮貌的伸手和蘇葉夫妻倆握手:“你們好,我是霍岐城。”
頓了頓,又繼續道:“是阮阮的朋友。”
“誰和你是朋友!”阮阮叫到:“你是我的敵人。”
“阮阮,怎麼說話呢?!”蘇葉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人家霍先生這一路揹你回來,熱的滿頭大汗,連口水都還沒讓人家喝呢!”
“是啊,”陳山在一旁幫腔:“別說喝水了,這會連坐都沒坐下。”
阮阮瞠目結束,顫抖着手指頭控訴:“葉子姐,山子哥,你們倆不能因爲他長得好看點就對他這麼仁慈好不好?!他可是害我受傷的罪魁禍首啊,你們這樣,很容易失去我的!”
“你這孩子,”蘇葉哭笑不得:“來者都是客,什麼叫因爲長得好看就對他仁慈?!再說了,你看霍先生熱成這個樣子,就沒有什麼想法?”
阮阮耷拉着眼皮看他一眼。
沒有公事的他,穿簡單的白襯衣,淺色的九分休閒褲,腳上蹬一雙小白鞋。簡單大方,不似往日裡見他,總是穿精緻熨帖的西裝,氣質冷硬像一座山。倒像是外出遊玩的大學生,帶了點懶散和無賴。
只是此刻,額角沁滿汗珠,連鬢角的頭髮都有些打溼,看上去有點狼狽。
也是,她雖然不沉,但也是九十多斤的體重。診所在鎮子的西頭,小酒館卻在鎮子東頭,他這一路揹着她回來,再加上現在熱氣未完全褪盡,不出汗纔怪呢!
她癟了癟嘴:“那好吧,就給他喝一碗茶,就一碗。”
霍岐城擡了擡眉眼,笑意暈染:“多謝葉大小姐開恩。”
阮阮別過臉,不看她。
喝水就喝水了,笑的那麼騷包乾什麼?!
喝了水的霍岐城,依舊做腳伕,揹着阮阮向她住的房間去。
她現在受了傷,行走不大方便,回去好好休息別讓傷口感染了纔是。
阮阮趴在霍岐城的背上指揮他前進,撩開簾子往後院走的一瞬,猛地想起來一件事,熬嚎一嗓子衝着外面喊:“山子哥!”
她趴在霍岐城的背上,這麼一嗓子就在他的右耳邊炸開,炸的他耳朵嗡鳴,一不留神差點把她摔下去。
好在反應快,阮阮還沒發覺。
陳山探過頭來:“怎麼了?”
“咱家的自行車,還在那裡躺屍呢!山子哥你快把它扛回來送到旁邊修車鋪去,回頭修一修還能騎。”又一想過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那裡,不會讓人當廢鐵給收拾了吧,隨手擰了霍岐城耳朵一把:“要是沒了,就讓這傢伙賠,反正他有錢。”
如果從上空看蘇葉家的建築格局,可以清晰的看到一個口字形。最靠南邊的這一橫,因爲臨街,便開了這家小酒館。蘇葉夫妻並兩個孩子住在與小酒館平行的北邊一橫上,這東西並列的兩橫,西邊做了倉庫,阮阮住在東邊二樓。
湘河鎮的建築是典型的幹闌式建築,蘇葉家也不例外。阮阮住在二樓,霍岐城揹着她一路向上,踩在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房門沒鎖,一推就開。霍岐城把她放在牀上,隨手打開了牀頭的風扇,呼啦啦吹了起來。
趁着這個時間,霍岐城開始打量房間的佈局。
房間算不上多大,但勝在乾淨整潔。正中間是一張大牀,上面鋪着一層軟簟涼蓆,牀頭上擺了一個繡着並蒂蓮的枕頭並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毛巾被。牀頭兩側有原木色的牀頭櫃,零零碎碎的擺着一些東西。靠着北牆的地方立着個衣櫃,東側的窗子半開,外面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陽臺,嫩黃色小花的窗簾隨風而動。
阮阮吹了一會風扇,一擡眼看他看的認真,忍不住開口:“看什麼呢?”
“不看什麼。”霍岐城收回視線,隨手拉了牀頭邊的椅子坐下,活動了一下脖頸,問阮阮:“傷口還疼嗎?”
阮阮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你說呢?”
霍岐城看她的小模樣,覺得心裡癢癢的:“抱歉,是我不好。”
他這麼說,阮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再揪着這件事不放,顯得她多小氣似的。摸了摸鼻子:“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阮阮,”霍岐城凝視着她,肅了臉色,緩聲開口:“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現在應該在紐約的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阮阮一愣,習慣性的反嘴:“我愛在哪兒就在哪兒,要你管?”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她這個樣子,霍岐城想抽她:“所有人都以爲你在紐約,翠翠那丫頭甚至還想着過幾天飛去紐約看你。可你倒好,你瞞着所有人一個人偷偷回國,還來了這個地方!你是不是打算,只要沒人跑到紐約去找你,去拆穿你!你就不告訴任何人?!”
阮阮不說話。
得了,就這模樣,看來他真說對了,她還真是這麼打算的!
霍岐城猛地站起來,身影拉長,幾乎將阮阮全部籠罩:“葉阮阮,你腦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你腦子才被狗吃了呢!”阮阮炸毛:“霍岐城你會不會說話?!我一大活人,不是你老婆不是你閨女的,想去哪裡還用和你報備嗎?!再說了,我是吃你家大米了還是喝你家水了,這麼着急上火的,你犯得着嗎你?!”
“葉阮阮,論沒心沒肺,你葉阮阮排了第一,就沒人敢排第二!”嗬,霍岐城怒氣反笑:“你就沒有想過,你這麼一個人跑回來,我們就不會擔心?!”
阮阮別過臉,不說話。
霍岐城頭痛的按了按眉心,她葉阮阮別的本事沒有,就在鬧心上簡直無人能敵,就是個鬧心鬼!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他按捺下火氣,準備和她好好談一談。她就是狗脾氣,向來吃軟不吃硬。你和她嚷嚷的後果,就是她嚷嚷的能把房頂掀下來。
“還能怎麼辦?都被你逮着了,我還能說什麼。”阮阮低低的說。
“你還有理了,”霍岐城忍不住戳她一手指頭,入手的滑膩感讓他有些心神盪漾:“你這膽大包天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家裡那頭我先幫你瞞着,但是葉阮阮,我明話兒告訴你,我在這裡一天,你就給我乖乖聽話一天。再出幺蛾子,你看我不打包把你扔回京,再好好兒的修理你一頓。”
阮阮捂着被他戳過的腮幫子,睜大了眼睛,忽閃忽閃的看他。
“看什麼看?!是不是讓我現在就把你打包帶回去?”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阮阮頭搖成了撥浪鼓:“霍岐城,我能問你個事不?”
“說。”
“姑娘我來這裡呢,是爲了採風。可霍二少你呢,爲什麼回來湘河?”這個問題,從遇見他的時候就想問了,抓耳撓腮憋了這麼久,真是憋死她了。
爲什麼回來湘河?霍岐城深深看了阮阮一眼:“腦子抽風,所以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