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特屬於她的鈴鐺聲,蕭淳回頭看了她一眼,眸子幽深而莫測,只淡淡的瞥一眼,便低頭專心的看着琴鍵。下到最後一個階梯,段歆知就地坐下來,歪着頭靠着欄杆,靜靜看着酒紅色夕陽下的男人。
理查德?克萊德曼的《SouvenirsD'Enfance》,中文名字《愛的紀念》,當初蕭淳彈給她聽的時候,表情哀傷而落寞,她以爲是爲了顧蒹葭,如今才明白,當她爲了給張臨報仇利用他,忍受良心的譴責時,他也沒有好過,如果,那時他已經愛上她了,他紀念的,該是他們之間那如煙花般,短暫卻絢爛的美好回憶。
而今他獨自一人重彈這首曲子,卻是這樣剛毅決絕的神色,又是爲了什麼?他們之間的路,走到今天,是踏着摯愛之人的鮮血相遇,彼此像刺蝟一樣,把對方扎得鮮血淋漓,卻還是執拗的牽着手,走過荊棘叢生的愛與恨,到了這裡。
沒有未來的明天,總得有個人,去結束它。
在她出神的時候,一曲已畢,蕭淳起身看着樓梯上蜷縮着的嬌人兒。酒紅色的夕陽,從她後面轉身臺的落地窗上照進來,一路順着樓梯鋪下來,將她籠罩期間,襯得她姣好的眉眼,愈發的安靜溫柔。
眼前彷彿又出現,鄭風苑裡那個穿着婚紗,一路笨笨行走,傻傻問着他路要怎麼走的新娘。那時候,他就想過,有朝一日大仇得報,就和她廝守下去。
可是,到今日,才知道,一切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的事情。自始至終,她心裡放的,一直都是另一個,已死之人。今天回之前住的小區收拾她的東西,抽屜裡那個男人瀟灑微笑的照片,以及那寵溺的眼神,再一次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還有那一本日記,當初讓劉芸交給她,是爲了加重她的負罪感,好給她堅持報仇的力量,卻萬萬沒料到,到今日,他坐下親自翻看的時候,那些點點滴滴屬於他們的美好回憶,都成了他心裡一滴滴落下的血。
無力的嘆息一聲,蕭淳修長好看的手指揉了揉額頭,再擡頭時,已是滿臉的冷峻與無情。他像是踱步一樣,悠閒自得的一
步步bi近她,路過大理石的茶几時,隨手拿起上面放的兩樣東西。
段歆知登時急躁的瞪大兩眼,也顧不得驚恐害怕了,慌亂的撲過去,拼了命的要奪他手裡的東西。那是張臨留下的筆記,以及那張照片。
她的反應,毫不意外的激怒了蕭淳,在亂糟糟的鈴鐺聲中,蕭淳一把將她甩出老遠,身體落地的聲音以及鈴鐺和鏈子撞擊的清脆響聲,像一把刀子狠狠割在他心裡。從她慘白無血色的小臉上,他知道她痛了,他也很疼,她的痛,他總得承擔七分,可是,他願意這樣彼此折磨着,因爲,這些是張臨無論是生是死,都沒辦法做到的。
蕭淳苦笑,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這種方式,去卑微的勝過張臨。
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當着段歆知的面,他將那本筆記點燃,順手把相冊狠狠摔在地上,相框的玻璃碎了一地。段歆知已瘋了一樣的撲過來,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剛纔又摔了那麼一跤,她已沒什麼力氣,幾乎是難堪的爬過來,地上的玻璃扎破了她的手,血順着指縫流到地板上。
她像是不怕疼一樣,硬生生把手伸進正在燃燒的火苗裡,要搶救那本已經被燒去一部分的筆記本。蕭淳瞳孔驟然緊縮,牙齒傳來咯咯的響聲,胸膛也劇烈起伏。俯身一把拉起段歆知,拍掉她手裡燃燒的本子,再次用力把她甩出去,將玻璃碎片間張臨的照片也踢進火苗裡。
身後並沒有傳來預料中的哭喊聲,蕭淳微微蹙眉回身,身形頓時踉蹌着後退。方纔盛怒中沒有控制好力道,也忘了方向,竟把她摔倒樓梯邊,她亂糟糟的頭髮正撞在牆角上,鮮血順着她額頭不斷往下流。
“歆知!”冷酷決絕的男人,終於從瘋狂的憤怒中回過神,驚慌失措的大喊一聲,身體飛快的撲過去。一把從地上抱起昏迷不醒的段歆知,他的整個人都是顫抖的,手指哆嗦着找到她的脈搏,摸到強有力的波動,臉貼近她鼻子,粗重的氣息噴在臉上,胸膛裡那顆狂亂跳動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顧蒹葭聽見驚呼聲,趕緊跑出來的時候,便看見段歆知手上頭上都是血,
眼睛緊緊閉着,面色慘白的躺在蕭淳懷裡。她在裡面聽見他們吵架,因爲自己身份尷尬,沒好意思出來勸架,沒想到竟會演化到這種地步。
“趕緊送醫院呀!”顧蒹葭跑過來推着蕭淳,着急擔憂的催促他。
蕭淳已經冷靜下來,查看了一下段歆知頭上的傷,只是碰裂一個不算長的傷口,沒有明顯的血腫,他抱起她往樓上去,淡淡道:“不送醫院。”
回到房間,放下段歆知,一邊吩咐手下給他的私人醫生打電話,一邊拿出家裡的急救箱,先給段歆知止血。
“蕭淳,你瘋了,她撞到的是頭,萬一出事怎麼辦?”顧蒹葭也快被蕭淳這副絕情的樣子,給氣瘋了,把好好的人傷成這樣就算了,竟然還冷漠的不送醫院,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只要不死就行,傻了更好,那她就不會整天想着別的男人,不會想盡一切辦法要離開我。”蕭淳神色冷峻堅毅的給段歆知止血消毒,用乾淨紗布擦她手上和臉上的血,說話的時候十分冷靜固執,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我好不容易把她藏好,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找到她,帶她離開。”
“你……你真是瘋了!”顧蒹葭驚得倒抽冷氣,早知道蕭淳愛起來很偏執,卻從沒想到他會如此瘋狂。
蕭淳沒有再理會她,擦乾淨段歆知身上的血,又開始用鑷子清理她手上的玻璃碎片,小心翼翼又心疼不已的樣子,讓顧蒹葭也無話可說,想起段歆知之前說過的,他們之間的事,讓她不要再問,看着眼前的情形,她想,即便是蕭清塵來了,怕是也沒法cha手進來。
靜靜的站了片刻,無奈的嘆口氣,顧蒹葭轉身下樓。蕭淳的私人醫生以最快速度趕到,給段歆知打了麻針,用帶過來的無菌清創縫合包,給她縫傷口。
“你這裡室內消毒條件根本不合格,建議還是輸兩天抗生素吧。”私人醫生縫完傷口,才起身看着蕭淳低聲說,對於也是外科醫生的蕭淳,目前的做法,他很不解:“少爺,恕我多嘴,爲什麼不送醫院拍個腦部CT檢查下,這種劇烈撞擊,很容易引起腦震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