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飛了十幾個小時,中途在阿姆斯特丹轉機一次,到羅馬的時候,因爲時差的關係,是晚上七八點。段歆知有點累想休息,蕭淳卻執意帶着她直奔許願池。
真的到了許願池,段歆知又不得不感謝蕭淳。夜幕下的許願池美的叫人驚歎,燈火輝煌映襯下的許願池,雄偉的噴線雕刻宛如一個智慧的老者,從容講述一個綿遠又綺麗的故事。
神秘的海神宮作爲背景建築,海神和水神以及代表四季的少女交相輝映,段歆知一下子就沉浸到這美妙的景色裡。
蕭淳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枚硬幣遞給她,輕輕笑了笑說:“來,許個願吧。”段歆知詫異的接過來,許願池旁排隊等待許願的人很多,她羞赧的笑了笑,便握緊硬幣大步過去。
蕭淳並沒有跟着,只在一旁站着,神色複雜的望着水池。快輪到段歆知的時候,她忽然朝他揮揮手,蕭淳頓了頓,走到她身邊。
“你不要許願麼?”段歆知興沖沖的望着他,明亮的眼睛,讓他覺得刺眼。
“我沒有願望。”收回目光,他神色僵硬的望向別處。
忽然手被她握住,他愣怔住,卻沒有掙開。只是回頭冷靜的看着她。
“來吧,至少也希望你媽媽在天堂開心快樂。”段歆知拉着他走到隊伍最後,放棄自己辛辛苦苦等來的機會,不想不道德的加隊,她只能陪他重新再等一次。彷彿爲了體現她的善良,段歆知很體貼的一直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無聲告訴他,不要害怕,她在陪着他。
蕭淳因爲她那句話,沒有反對。在等待的過程,他一直都沉默不語,緊緊抿着脣,竟泄漏了一絲緊張。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和人牽過手,爲了能夠堅持走下來,他有多久,不敢去回想跟母親有關的東西?害怕觸碰到那些記憶,就會被挖到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而沒辦法再繼續?
她是一個那樣善良溫柔的女人,從不許他欺負別人,也絕不會允許他心裡的仇恨。他其實,怕她的冥靈,會在他想
她的時候,來責備他。
丟完硬幣,許了願,段歆知才放開他,看看水池裡面金光閃閃的一池子硬幣。不禁呵呵笑起來,回頭目光明媚的望着蕭淳說:“這就是願望的顏色,這樣光芒耀眼。”
蕭淳冷哼一聲,殘忍的破壞她心裡美好的想法:“這些硬幣由清潔公司打撈,一半要交給博愛慈善機構,可是,05年卻被發覺數量銳減,調查才知道,被清潔工私吞,數額高達11萬歐元。說到底,不過是引人陷入罪惡的銅臭而已。”
段歆知輕嗤一聲,狠狠翻個白眼,纔不服道:“這只是少數人而已,並不能改變許願人美好的初衷,也不能改變它們整體的走勢,這些錢還是被用於慈善。”
她看着他像孩子一樣,有點賭氣又彆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雙眸充滿溫柔的光澤,輕聲說:“蕭淳,恨不一定要傷害,愛也不一定要佔有。你究竟是深愛着一個人,還是痛恨着誰,爲什麼總是要辛苦掩藏你自己的心?”
蕭淳渾身一震,生生頓住呼吸,扭頭犀利的盯着她。段歆知給他盯得一愣,有些惶恐於這樣的蕭淳,無端給她一種他要殺人滅口的感覺。
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慌亂,段歆知輕輕嘆口氣,打算在附近四處走走,但願這異國的風情,能夠消弭他的不快,否則倒黴的人不只是她一個。
遠處的燈火在夜色裡發出妖嬈的光芒,都市男女迷醉其中。想起前些日子整天酩酊大醉,竟覺得似是一場血色的夢。
三個月前,她因爲任xing固執,失去這一生摯愛之人,三月後的如今,站在萬里之外的異國都會,她身後陪着的是其他男人,彼此有着最孤寂的靈魂,哪怕緊密相擁的時候,也依然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她想自己或許真的太無聊了,自顧尚不暇,竟不自量力去管別人的閒事。
已經走出很遠一段距離,段歆知自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才發覺身後並沒有預期的腳步聲跟上來。呆立片刻,她驀然回首,觸目所及,人頭攢
動,卻再也無法找到那個逐漸熟悉起來的身影。
心裡有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她惹怒了他,所以,這個冷酷殘忍的男人,竟在這完全陌生的地方,丟下幾乎身無分文的她。伸手摸摸口袋裡那不到百元的人民幣,段歆知頓時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慌亂而匆忙的跑回許願池,段歆知不放過每一張臉,時不時着急的大聲喊他:“蕭淳,蕭淳!”
人們表情怪異的看着這個長相精緻的東方女孩兒,眼看着她從最初的慌亂無措,到最後絕望的淚流滿面。然後,無力的蹲在許願池旁邊,渾身顫抖的抱着膝蓋。
張臨被白色牀單覆蓋,拉往太平間的鏡頭,又像是魔咒一樣,一遍又一遍,不斷的重放,段歆知覺得腦子快要炸開來,當初那樣撕心裂肺的苦苦哀求,卻根本留不住他離去的腳步。
她的親人朋友沒有一個在身旁,張臨的親人除了責備和唾罵,什麼都沒有。整個世界,都在黑色的旋窩裡,不斷的沉淪。
段歆知無法控制渾身劇烈的顫抖,死死抱着膝蓋,咬的雙脣血腥味濃重,她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變成吸血鬼了,否則爲什麼這樣喜歡這血腥味,爲什麼,從身體到心,都這樣的冷。
彷彿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不停重複的告訴她:“你又被丟棄,一個人被丟在這異國的街頭。”遇見張臨之前,一直是一個人,可是習慣了。失去他之後,一個人的時間,便成了十八層地獄。
這人生沿途的風景,若美好,是因爲你在,若孤寂,是因爲你離開了。
淚眼朦朧間,眼前出現一雙熟悉的黑色皮鞋,她盯着看了好半天,擦擦眼淚,小心翼翼的擡頭,又看見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蕭淳正冷着臉,努力壓抑着心裡某些翻江倒海的情緒,緊緊盯着她。
段歆知緩緩擡手,白皙如玉的纖纖細指,在夜色和燈火下,試探着伸向他垂着的大掌,可是,還差一釐米就要碰到的時候,她卻驟然驚恐的搖頭,快速收回手,緊緊攥着小拳頭,不敢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