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凜瞳孔驟睜,那凌厲的瞳孔裡全是震驚的神色。指着沈千姿的手莫名的顫抖,像是聽到什麼驚駭的消息一樣。
“她、她是沈家堡的人?”
對於他的震驚,月欽城彷彿沒看到,朝他含笑的點頭,“父皇,千姿乃沈家堡堡主遺落在外的女兒,沈韻堂此次前來就是同她相認的。”
“胡說八道!”突然,月凜低吼了一聲,“朕查過她的身世,她乃蕭名望蕭尚書所收養的女子,怎會是沈家堡的人?”
他一嗓子,算是把沈千姿吼笑了。
“皇上,我怎麼就不能是沈家堡的人?我哥如今還在京城,是否要他進宮來向您當面說一聲?還是說你想請我爹來隴南國當面確定我的身份?”她現在不得不佩服身旁的男人,在這個時候把她的身份推出來。
瞧瞧這皇帝的樣子,說實話,她真想知道她那個所謂的‘親爹’到底是何方人物,竟然能讓這狼心狗肺的皇帝聞風色變。
月凜目瞪口卻變吃了,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家堡是什麼地方,他當皇帝的最清楚不過。想當年,他趁先皇出遊之時瞞着先皇同其他三國聯盟,意圖想摧毀沈家堡,把這塊天下巨肥的肉給瓜分了,可沒想到最終卻以失敗告終。他隴南國還好,其他三國聽說連太子都被沈家堡的人殺害了。
先皇回國得知這一事,險些廢了他。爲此,先皇大病一場,並早早駕崩。
從先祖建國起,沈家堡就是四國的一根刺,多次都未能將其剿滅,如今,四國皆敗,其財力和兵力都受戰爭的影響,沈家堡更是讓四國很是忌憚。
如今四國不合,若是沈家堡想反擊他們,那後果......
現在有人告訴他,沈家堡的少堡主就在他隴南國,且他們憎惡的女子還是沈家堡堡主之女,這怎能不讓人震驚。
月凜臉黑的坐到龍椅上,目光凌厲的將下方的女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幸好,他暫時還沒對這女人出手,恨歸恨,厭歸厭,但到底沒傷害到這女人。
就憑這一點,沈家堡的人也不能拿他如何。
漸漸冷靜下來的他,臉色也好轉起來,龍顏上不僅帶上了慈愛的笑,就連那臃腫的身體裡散發出來的氣息都變了個味,沒了那身威嚴凌厲的氣息,反而像極了一位和藹的家長。
“淮陽王,你也是的,爲何沈少主來我隴南國你都不向父皇稟報一聲,你看,害得父皇緊張了一場,這要是傳出去,恐怕還得說父皇不知禮數。”
他這變臉說自然也自然,說不自然也不自然,主要是那眼中的笑並未達到眼底。
月欽城拱手低沉的回道:“沈少主這次前來主要是爲了認親,並非爲了國事,所以特讓兒臣守密。”
月凜臉上堆上了笑容,“改日啊你請沈少主前來宮中,朕要好好禮待他,知道麼?”
月欽城略顯恭敬的頷首,“父皇盛情,兒臣定會轉達。”
“好了,如此說定了,若沒事,你們就回吧。”他含笑的擺手,目光不着痕跡的在沈千姿身上掃了一遍。
“那兒臣告退。”
月欽城也沒多留,行禮之後牽着沈千姿的手轉身就走出了御書房。
而一直跪在地上的張齊簡直是有些不敢相信事態的發展。
一件鬧得整個皇宮都軒然大波的事竟然不了了之......
回想到什麼,他垂在身側的左手抖了抖。
幸而淮陽王只斷了他一指,若是淮陽王那時殺了他,想必自己也是白白喪命吧?
想到此,他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你們都下去。”月凜坐在龍椅上,突然冷聲開口。
張奇等幾名大內侍衛應聲後,也不敢多留,趕緊退出了御書房。
氣派奢華的書房裡,除了月凜外,就只剩下近身的常青在一旁候着了。
看着虛空的地方,月凜的臉色極冷,兩道威嚴的濃眉擰得緊緊的,一看就是心事滿腹。
“皇上,要不奴才扶您回宮休息吧?”突然,常青開口,恭敬的說道。
月凜回神,朝他擺了擺手,“不必。”
想到什麼,他突然又朝常青命令:“擺駕宜壽宮,朕有事要同太后商議。”
宜壽宮中
寧太后正在爲寧南凡和朝陽受傷的事大動肝火,月凜突然到來且給她帶來了一個消息,讓她猛得就從鳳榻上站起了身。
“皇上,你說什麼?那沈千姿是沈家堡的人?且還是沈家堡少堡主的妹妹?”瞪着眼,寧太后一臉的震驚和不信。
月凜坐在華麗的軟椅上,重重的嘆口氣,“是啊,朕也是倍感意外。”
想到受傷的寧世子和朝陽公主,寧太后美目中閃過一絲不甘,“照皇上這麼說,難道寧世子和朝陽兩人受傷是白受了?”
月凜緊緊的抿着脣,表示沉默。
“這如何能行?”寧太后突然厲色起來,“寧世子傷及筋骨,御醫說沒個三五月根本不能痊癒,而朝陽,乃是哀家心愛的孫女,如今還在暈迷之中生死不明,皇上,如今那行兇之人就在我們眼前,哀家如何能放過他們?”
月凜皺起了眉,“母后,朕沒說要放過他們。但眼下,形勢逆轉,那沈千姿有上官家撐腰還不算,如今更有沈家堡的人在護着她,朕若是對她下手,這惹出來的事又該如何收場?如今國庫空虧,不宜發動戰事,否則國庫空虧之事定會被人發現,到時候,麻煩的可就是我們。”
聞言,寧太后突然就不吭聲了。重新在鳳榻下坐了下去,只不過臉色很難看。
皇上說的也在理。最主要的是國庫空虧之事,若是被朝中大臣發現他們這些年把國庫耗盡,定會引來朝中大臣的不滿。若是被有心人知道,那更是不妙,搞不好就是造反。
如今國庫空着,兵權又在淮陽王手中,可以說他們如今是舉步艱難,且步步都得小心謹慎,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母子倆都開始沉默起來,奢華的寢宮裡,並無交談聲,只有兩道沉悶的氣息縈繞在寢宮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太后突然出聲,“皇上,太子外出,可有消息傳來?”
月凜臉色本就不好看,聽到她這麼一問,龍顏更是沉了沉,“母后,太子並未傳回書信。”
寧太后突然變得緊張起來,“皇上,太子出去快兩月了,竟沒書信回來,會不會?”
月凜也露出了一抹擔憂之色,“朕也不知。”
寧太后有些坐不住了,急道:“皇上,那你趕緊派人去把太子尋回來。我們估計是遭淮陽王給戲耍了!”
現在聯繫起前前後後的事,寧太后頓時恍然過來。什麼寶藏,絕對是騙人的!
原本她是想傳那蕭氏進宮詢問清楚的,可自那蕭姍姍被淮陽王休了之後,就被蕭名望送回了老家。她也不好做得太明顯,所以也就沒宣蕭姍姍進宮。
如今想來,那蕭姍姍多半也是被淮陽王利用了,所以纔會放出那假消息給她。
可惡!
“哼!”月凜磨起了牙,提起某個兒子,那就是一臉的痛恨,“太子無事倒好,若是太子出了何意外,朕定不會饒過他!”
想到某個兒子,月凜自然又想到了某個女人,腦子裡閃出一些事,讓他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正色的朝寧太后說道:“母后,朕有個想法,不知您可願意配合朕?”
寧太后皺眉看向他,“有何事需要哀家去做的,皇上只管說就是。
月凜道:“母后,朕想讓您去接近那沈千姿。”
寧太后臉色突然就變了,“你想讓哀家去討好她?”
月凜點頭,並嘆了一口氣,寬慰起她來,“母后,待朕見過沈家堡少堡主之後確認了沈千姿的身份,您就多接近她。朕知道此事讓您備受委屈,可是接近那沈千姿對我們也有好處。一來,避免我們同沈家堡產生過節,又可以顯示我們對沈家堡的尊重。二來,同沈千姿交好以後,還能爲我們謀取一些利益。比如說上官家......母后,您可懂朕的意思?”
說到利益,這算是寧太后如今最爲在意的了。自家兒子的話她怎會不懂?討好了那個女人,不但能拉攏沈家堡,還能拉攏上官家,可以說是一舉雙得。
想到什麼,寧太后面帶憂色的反問道:“皇上,爲了我隴南國的江山社稷,要哀家放下身段也不是不可,只不過......你確定那沈千姿會接受哀家的好意?”
她怕的是拿自己的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到時候利益沒得到,反而失了自己的尊嚴和麪子。
月凜抿了抿脣,安撫道:“母后,我相信那沈千姿也不是個不識趣的人。更何況我們還未做任何傷害她的事,她沒有理由來拒絕我們的好意。”
到今爲止,他最慶幸的就是他們還沒有對她下殺手,儘管想收拾她,可到底是沒出手。
聞言,寧太后點了點頭,柳眉漸漸的舒展開來。
如今之際,也只能如此了。
至於寧世子和朝陽公主的仇,肯定是要報的,但絕對不是現在。
只要把那女人討好拉攏,以後還怕沒機會收拾她?
母子倆在寢宮裡一直商量着沈千姿的事,而宮外,沈千姿被月欽城帶回了淮陽王府。
小柔和明珠見她回來,欣喜若狂,又是給她做吃的又是給她備水整理衣物。
回到淮陽王府這個熟悉的地方,沈千姿沒一點高興的勁兒,反而一直都在給某個男人冷臉。
“你說你把我帶回來到底是想做什麼?你可別忘了,咱們關係已經解除了,如今我住在這裡,不是故意惹人閒話麼?”她氣啊!這男人不給她商量,直接讓馬車回府。她在馬車上睡覺,一醒來就發現回到這裡。
月欽城悶着不吭聲,任憑她怎麼說,總之就是下定了主意要讓她在淮陽王府住下。
“月欽城!你是不是要故意惹我生氣?”對他的沉默,沈千姿更來氣了,站在他面前叉腰,又是一副兇悍的樣子,“我在外面住的好好的,你憑什麼把我帶回來?”
月欽城是坐在椅子上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跟母老虎一樣的女人,嘆了一口氣,他趕緊將她腰身一抱,禁錮在自己懷裡,直接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纏吻。
沈千姿躲不及防,又被他吻得兇狠,雙手推他的時候,還被他反剪在身後,整個人被他控制住,她只能被迫的揚起下巴,承受他的深吻。
儘管是被他強吻,可她也不是沒有感覺,那遊走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傳來的燙意,讓她莫名的就軟下了身子,癱在他懷中任他佔夠了便宜。
她月事沒完,月欽城自然不可能做什麼,最多也就解解饞罷了。
終於等他將人放開,撫着她白淨無暇的臉頰,他凝視着她的眸光染着火熱的光亮,但沙啞的嗓音卻透着濃濃的心疼。
“別住在外面可好?府裡有人可以使喚,何事都不需要你親自動手,你安心住下便是。那沈韻堂都能住在此,爲何你不能?那種衣食無着落的日子真的好嗎?”
這纔多久,她就明顯的瘦了不少。再這般下去,還不知道會瘦成何樣?更何況,她一個女子在外,諸多事不方便不說,還容易招惹事。就她這種暴躁的性子,萬一守護不及時,吃了虧心疼的還是他。
沈千姿咬着脣沒說話了。
她最受不了他這情意綿綿的樣子......
果然,她也是個犯賤的!
明知他有毒,卻依舊舍不下。
兩人在房裡待到天黑纔出房門,小柔和明珠早就準備好了可口的食物等着他們出來。
正當月欽城吩咐她倆擺膳時,就聽侍衛來報,說上官遊和上官嫣然來了。
不得已,兩人只好吩咐人把晚膳擺到院子裡。
看到沈千姿回淮陽王府,上官嫣然一直都在偷笑,甚至在飯桌上還忍不住打趣她,“千姿,我看你跟欽城哥哥這麼恩愛,什麼時候你們能有個孩子啊?”
她這輩子怕是不會有孩子了,但是若是小孩是千姿的,她不介意幫千姿帶孩子。
飯桌上,沈千姿夾了一隻雞腿直接塞到她嘴邊,白眼道,“你趕緊吃吧,與其操心我的孩子,不如操心你的婚事,都一把年紀了,還不嫁人,也就你不怕被人笑話!”
果然,一隻雞腿順利的堵上了上官嫣然的嘴。天知道,她是最不喜歡談論自己的婚事的。而且喜歡走南闖北的她也見過不少男人,可她就沒遇到一個能讓自己中意的。窮點的,配不上她的家世,有家世的,一般人品都不怎樣,而且她最討厭妻妾成羣的男人。
反正她是決定了,寧缺毋濫,大不了一輩子當老姑娘,還能在家混吃混喝,什麼都不用自己操心。要是嫁了人,還得替夫家操心這個、打理那個,她纔沒那個閒工夫。
見她不說話了,沈千姿這纔看向上官遊,“上官大哥,有人找上官家的麻煩嗎?”
她有人罩着,暫時沒什麼可擔心的,現在他擔心的就是上官家,不知道義父有沒有爲她和上官嫣然生氣。
上官遊優雅的用着食,聽她問話,這才放下筷子,含笑的看向她,“家中一切安好,爹讓我告訴你,無需擔心。”
沈千姿點了點頭,“那就好。我還真怕有人找你們麻煩。”
上官遊勾了勾脣,但笑不語,隨即繼續優雅的用食。
也就在幾人吃的正歡的時候,一抹黑影突然從天而降,險些把衆人嚇了一跳,好在四處掛着燈籠,讓幾人看清楚了來人。
“我說你這人能不能別這麼隨便,那大門是修來做擺設的麼?”看着來人擺着張冷酷的臉大搖大擺的走過來,沈千姿沒好氣的朝他開口。
沈韻堂抿着薄脣,徑自走到桌邊,一身冷酷的氣息讓附近的空氣似乎都充滿了涼意。
小柔和明珠在一旁候着,見他來,趕緊搬凳子添碗筷。沈韻堂也沒客氣,坐下之後就準備動筷子。
“喂,冷麪鬼,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千姿跟你說話呢?”一旁,上官嫣然把手中雞腿一放,不滿的看着他,“你看你這樣子,像是來認妹妹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來討債的,就你這德性,難怪千姿不認你,我大哥要是你這要死不活的德性,我早就把他恨死了。”
“......?!”上官遊嘴角抽了抽。好端端的做何扯上他?
沈千姿低着頭悶笑,表示上官嫣然說中了她的心裡話。
而月欽城則是面無表情的用着食物,彷彿別人的談話都沒進他耳朵裡一般。
沈韻堂那臉本來就冷酷,被燈籠一照,更是顯得邪魅冷冽。射向上官嫣然的眸光冷得彷彿夾刀藏劍一般,厭惡不止一點點。
被他充滿戾氣的眸光一瞪,上官嫣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突然就不吭聲了,重新抓起雞腿啃了起來。
而沈韻堂執起筷子首先夾了一筷子菜到沈千姿碗裡,突然冷冰冰的問道:“那皇帝可有爲難你?”
看着自己碗裡的菜餚,沈千姿先是愣了愣,隨即擡頭看向他冷硬的俊臉,搖頭,“王爺把我身份向他說了,皇上連提都沒再提一句我們打人的事。”
沈韻堂突然勾脣,冷冷一笑,“算他識趣。”
沈千姿嘴角微抽。他這副拽樣,是他爹教的麼?
問完了沈千姿,沈韻堂又將冷臉轉向月欽城,“可順利?”
沈千姿下意識的問道:“什麼順利不順利?”
月欽城放下筷子,深眸中閃過一絲得意,“你認爲本王出手會失敗?”
沈韻堂勾脣,也不知道是得意還是在嘲諷。
沈千姿左看看這個,右看看那個,一頭霧水,最後實在忍不住,拍了拍桌子,試圖引起兩人的注意力,“我說你們能不能好好說話?打啞謎是不是?”
月欽城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撫她別動怒。
可沈千姿纔不吃他那一套,冷下臉瞪他,“說,你們又幹了什麼事?”
還說沒姦情,她看這兩人可是大大的有姦情!
月欽城抿脣不語,眸光輕閃,似乎在思索該怎麼開口,倒是坐在沈千姿另一旁的沈韻堂突然開口,且說得雲淡風輕,一派從容,“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抓了太子爺罷了。”
聞言,沈千姿腦門黑了,涼颼颼的扭頭看着他淡定不已的冷酷俊臉。
他們竟然把太子抓了?
還罷了?
瞧這人,還能不能再狂點?
回過頭她又看向月欽城,問道:“你說的追魂和楊智去幹大事,是不是就這事?”
月欽城抿脣頷首。
沈千姿嘴角抽了抽。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怎麼想到要抓太子的?你之前不是說不想要他的命嗎?”之前這人說過,不殺那太子,免得給上官家和他招惹麻煩。可是現在卻把人家抓了起來,這又是想做什麼?
月欽城眸底倏然閃過一絲暗光,凝視着她的臉,輕道:“本王是說過不殺太子,但本王要將他們欠下的討還回來。”
他被囚了五年,如今把太子囚起來,他想看看那人會如何做,會心痛嗎?
上官遊和上官嫣然莫名的保持着沉默,安靜的用着食物,彷彿幾人的對話沒聽到,兄妹倆極有默契的不出聲也不插嘴。
對於月欽城和沈韻堂的做法,沈千姿肯定是支持的,她問出來不過是因爲吃驚而已。畢竟抓太子不是小事,要是那臭皇帝知道太子在他們手中,不得跳起八丈高?
不過,太子人在他們手中,對他們還是有利的。至少手中多了個籌碼,以後做事橫着走都不用怕,若是太后和皇上不安好心,想做什麼事出來,那就把太子給剁了,讓這倆臭東西哭喪去!
沒了太子,看這江山怎麼保!
一頓飯,吃得倒也和諧,晚飯後,上官遊帶着上官嫣然回家去了。
沈韻堂自然是厚着臉皮要在淮陽王住下來。
這一夜,沈千姿睡得很安穩,身旁多了一個男人,就跟牛皮糖似的攆都攆不走,她也是莫可奈何,不得以,只能將其留在房中。
翌日,她醒來的時候,月欽城已經上朝去了。
用過早膳,帶着小柔和明珠在院子裡嘿嘿哈嘿的活動了一會兒筋骨,休息的片刻,只見槐院的侍衛前來稟報,說宮中來人,並邀請沈千姿去宮裡做客。
這一次來的是寧太后身邊的水公公。相比起以往任何一次,水公公都要客氣和恭敬。
見到沈千姿的那刻,水公公臉上還對上了恭敬的笑容,差點閃花了沈千姿24k的純金眼。不管是她以前扮作蕭姍姍,還是她以沈千姿的身份,這水公公她見過好幾次,可都沒有哪一次給過她好臉的。
“水公公,你今日來有何要事啊?”坐在高位上,沈千姿面無表情的問道。她不是那種別人對她笑她就還別人笑容的人,這些個太監心思最複雜,心計也最深了。
水公公手執着佛塵,微微弓着背,微笑的回道:“沈小姐,奴才奉太后之命特來請沈小姐進宮,太后在御花園擺了酒膳,想請沈小姐品酒賞花。”
沈千姿哼哼一笑,“水公公,你確定太后是誠心請我赴宴,而不是另有名堂?”
水公公低下了頭,態度很卑微,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恭敬,“沈小姐,你嚴重了,太后是誠心邀請沈小姐,還請沈小姐莫要誤會纔是。”
沈千姿目光沉了沉,“若是我拒絕進宮呢?”
若是換做以前,來請她的宮人想必早就發怒了,可水公公不但沒怒,反而擡頭朝她和善的笑道:“既然沈小姐無空,那奴才就先回宮了。”
說完,他躬身行了一禮,後退了三步,轉身就朝廳堂外走。
“......?!”沈千姿有些愣然。怎麼,不跳起來指罵她抗旨不尊了?
以前那些個宮人可不是這樣的。那些人一聽她拒絕入宮,再好的臉色立馬就翻了一面,那樣子可兇悍了,就恨不得把她扒皮拆骨一樣。
就在水公公快走出廳堂門檻時,沈千姿突然朝他喊了一聲:“水公公,且慢。”
聞言,水公公停住了腳步,轉身恭敬的對着她,“沈小姐有何吩咐?”
沈千姿揚了揚脣,突然笑道:“既然太后這麼有誠意,我怎麼能不知好歹的拒絕呢?方纔不過是同水公公開開玩笑罷了,沒想到水公公居然當真。再怎麼說,太后都是長輩,她的盛情邀請,我自是應該前去。”
水公公沒多大的反應,依舊保持着恭敬的態度,“那就請沈小姐更衣,奴才在這裡等候。”
“嗯。”沈千姿點了點頭,起身朝兩旁的小柔和明珠遞了個眼色,隨即帶着兩人從水公公面前走過,往寢房的方向走去。
一回房,明珠就忍不住了,“小姐,您怎麼能答應水公公呢?這萬一是太后別有心思想引您去加害於您呢?”自昨日沈千姿回府,倆丫鬟都極有默契的改了口,不叫她王妃,也不叫她側妃,而是恭敬的稱她小姐。
沈千姿倒不這麼認爲,首先,若是皇上和太后要做什麼,昨日已經做了,不會放她出宮。
而且昨天她親眼看到皇上在聽到沈家堡三個字之後那種震驚的神色,那不是作假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對沈家堡很忌憚,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忌憚,就彷彿沈家堡的人會隨時要他的命一樣。
她就沒搞明白,那沈家堡到底有何能耐,能讓一國皇帝怕成這樣的?甚至當場從白臉唱成了紅臉,連他們打架的事提都不再提一句。
由此可見,那太后應該是正兒八經想請她入宮的。而且這個時間點,月欽城是在宮中,若是太后有何不軌的心思,應該會等月欽城在路上的時候纔來傳喚她。
梳理了一下思緒,沈千姿朝兩個緊張的丫鬟笑道:“沒事,王爺這個時候估計還沒下朝,而且我把你們也帶上,你們雖然進不了宮,但可以在宮外等我,若是我一個時辰後沒出宮,你們就想辦法通知王爺,這樣總行了吧?”
若太后耍心思,這一次,她絕對一槍崩了她!她說到做到!
兩丫鬟一聽,這才緩和了神色,表示接受她的安排。
爲了展現出自己的氣質,她讓兩丫頭給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衣物也換了一身光鮮亮麗的。
收拾妥當,三人這纔出門,走到門口,沈千姿突然問道:“沈少主可是在府中?”
誰知明珠和小柔紛紛搖頭,“回小姐的話,沈少主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沈千姿忍不住撇了撇嘴。這人行徑怪異,琢磨不透,說直白點就是隨心所欲。好像沒有人能管得住他一樣。
就這樣,三人隨着水公公坐上了去宮裡的馬車——
。。。。。。
而在周正王府,自昨日寧世子奄奄一息的被擡回來,周正王府就亂成了一鍋粥。周正王寧海山大怒,連連上書奏請皇上做主,捉拿沈千姿。而周正王妃姚氏得知兒子被人毆打,特別是看到奄奄一息的兒子時幾度暈厥了過去。
宮裡派了御醫前來,不僅忙着救治傷重的寧南凡,還要救治因激動而不斷暈厥的周正王妃。
得知哥哥被傷,寧珍也沒閒着,一邊照顧哥哥,一邊照顧娘,還要安撫怒火中燒的爹。
寧海山最先呈了奏摺要求捉拿沈千姿爲兒子報仇,月凜做了批示已安排大內侍衛前去捉拿沈千姿。但兩個時辰過去,他得到的消息是大內侍衛空手而歸。就在他第二次上奏請命要親自捉拿沈千姿時,月凜突然派人送來消息,讓他暫且息事寧人。
對於月凜前後迥然不同的態度,寧海山感到氣惱和不解,連夜進宮想面聖當面問個清楚,可月凜卻以龍體抱恙爲由將他拒之寢宮門外。
失望和不解的寧海山回到周正王府,怎麼都想不通。得知姚氏已經甦醒,他趕緊回房看望姚氏,並將月凜前後的態度同姚氏說了。
姚氏一聽,同樣是憤怒和不甘心。
“老爺,到底是爲何原因皇上要咱們息事寧人?凡兒被傷不說,連朝陽公主都被人打傷,難道皇上一點都不氣惱嗎?”姚氏想不通,她現在最想的就是把那叫沈千姿的女人抓來,好好的替自己兒子報仇。
一個蕭家養出來的舞姬罷了,在淮陽王府不僅羞辱她的女兒,讓女兒擡不起頭做人,如今更是將她的兒子毆打傷殘,這口氣、這口恨,讓她做母親的如何能咽得下去?
要知道,兒子就是她的全部,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兒女白白的受人欺辱,更何況還是受一名下賤的女子欺辱,這不止是在欺辱她的兒女,更是在打他們周正王府的臉面!
對月凜的態度,寧海山也是琢磨不透,甚至猜不到一點原由,可眼下,月凜不接見他,他也沒法。
看着傷心不已的妻子,不得已,他只好安慰道:“此事皇上定有什麼想法,今日皇上不說,明日本王定是要見到皇上親自問明緣由,如果皇上還是如此態度,那本王定不甘心!”
那女人先欺他女,後傷他兒,簡直是可恨至極,他現在恨不得把那賤女人給抓來剝皮抽骨以解他心中之恨!
姚氏想到什麼,趕緊說道:“老爺,聽聞那女人很受淮陽王寵愛,此事定是淮陽王從中阻攔,否則皇上不會如此。既然皇上改變了主意要咱們息事寧人,而且又避你不見,想必就算你明日找皇上,也無濟於事。以妾身看,此事不如我們自己做了算了!”
寧海山摸着下巴上的山羊鬍子,霸氣的臉上佈滿了陰霾,眼中也蓄滿了陰戾,很顯然,對月凜放過沈千姿一事他極爲不滿。
聽到姚氏的話,他眯了眯眼,滿懷恨意的說道:“夫人說的在理,如果說此事是淮陽王有意阻攔,那皇上定是拿沈千姿沒有辦法。與其讓皇上主持公道,不如我們自己動手更是解氣!這可惡的女人,既羞辱我珍兒又傷我凡兒,這筆帳,本王定是要跟她算個清楚明白。否則,我堂堂周正王府顏面何存?”
姚氏見他也同意自己的話,趕緊點頭支持他。
翌日,姚氏正在房中照顧還在暈迷中的兒子,見寧珍匆匆找來,且面帶怒色,於是趕緊問道:“珍兒,發生何事了?”
寧珍坐都沒坐,直接跑到她面前,咬牙切齒的將自己得來的消息說給姚氏聽,“娘,你不知道,太后竟在御花園設宴,並派人前去接那姓沈的女人進宮,娘,你說太后她到底是何意思?”
聞言,姚氏明顯不信,“太后怎能如此做呢?”
寧珍恨着說道:“誰知道太后是如何想的?娘,但此事是真的,已經有人看到水公公從淮陽王府出來並帶着沈千姿進宮了!”
姚氏臉色冷了下來,“莫不是太后以此想引那女人進宮,然後趁機對付她?”
寧珍搖頭,打斷了她最後的猜測,“娘,不是的,我之前跟你想的也一樣,可是事實並非如此。我已經派人去宮裡打聽過了,你也知道吳嬤嬤是太后身邊最可信的人,是她親口承認太后是花了心思想討好那賤女人。”
姚氏忍不住的站起了身,端莊的容顏上帶上了怒色,“太后到底在做何?我寧家之人被人羞辱毆打,她不爲我們報仇討要公道,反而還盛情討好我們的仇人,真是太過分了!”
寧珍也是一臉的恨意,“娘,我看太后分明就沒把我們寧家放在心上。她幾次對我說會替我教訓那姓沈的,可是到頭來,非但沒教訓那賤女人,如今還把那賤女人當成了座上賓。娘,太后這般,分明就是在敷衍我們,根本沒把我們寧家當成一回事。枉自我們寧家的人給他們當牛做馬,他們要怎樣,我們寧家的人都沒半句怨言,可我們寧家的人吃了虧以後,她就對我們不聞不問了。”
姚氏眯了起眼,細細想來,也的確是如同女兒所說這般。
太后和皇上一直都在利用他們寧家的人做事,到頭來卻不願幫他們寧家的人討個公道。
她的珍兒品貌俱佳,且大好年華,太后一句話要讓珍兒嫁給淮陽王,想讓珍兒去淮陽王府監視淮陽王,他們寧家吭都沒吭一聲。可是珍兒在淮陽王府受了委屈之後,太后卻只有寥寥幾句安慰話,其他什麼行動都沒有。
他們的珍兒本來可以幸福的出嫁,結果落得一個不潔不貞的臭名,最後還被淮陽王休棄,到現在,珍兒名譽受損不說,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嫁個中意的人。可以說,她們珍兒的幸福算是被太后給徹底毀了!
如今太后不幫他們寧家討要公道,還討好他們寧家的仇人,實在是讓人打心眼裡不服!
不行,她絕對不容許太后如此做!
她要進宮向太后問問清楚,他們寧家在她眼中到底算什麼?她是不是忘記了她自己也是寧家的人?!
“珍兒,你在府中照看着你大哥,娘這就去宮裡走一趟。”下定了主意,姚氏朝寧珍交代道。
“娘,你就這樣進宮好嗎?”寧珍有些不放心。
姚氏咬了咬脣,一抹恨意快速的從眼底劃過,隨即,她朝寧珍搖了搖頭,“珍兒放心,娘會沒事的,娘只是去看看太后到底是何意思,若是太后借邀請之名想對付那姓沈的女人,那我也可以在暗中相助太后。”
說完,她帶着丫鬟走出了寧南凡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寢房,她讓丫鬟給自己梳妝打扮,並穿上了代表她周正王王妃身份的正裝。待收拾打扮妥當之後,她找了個藉口在放衣物的木箱裡翻找東西,並趁丫鬟不注意的時候從木箱底拿起一把匕首偷偷的放在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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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中秋快樂!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