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仇富?

九菲所在的市級醫院在這個城市的老火車站附近。

現在很多人乘車選了位於這個城市南郊的高新火車站,但老火車站周圍繁榮茂盛的商業圈依然還堅挺着昔日的熱鬧。

徐斌和假期值班的醫院人事科的科長約定了九點半,在他們醫院附近的咖啡館裡面相見.

假期j間處處人滿爲患,怕堵車提前半個小時出發還是稍稍遲到。

咖啡館內的還真不少,徐斌懊悔自己找錯了地方。發現靠窗位置一個穿着淺色夾克的中年男人正坐着喝水看報,迅速檢查一下隨身攜帶的隱秘攝像機徑直走過去。

兩人相互看一眼,自亮身份確認無疑,對方點了一杯拿鐵和一份烤麪包,徐斌自己同樣也跟了份。

“你們單位這次外出支邊的人員是什麼時間確定的?”徐斌不拐彎的問。

“不是我們單位,是整個市衛生系統統一組織的。我們單位是上半年五月份接到支邊派出任務,院辦當即就對所有員工發了通知,要求有支邊意願的人自願報名。”

“人員很快報滿了嗎?”

“怎麼會?”科長笑着,但很快又一本正經的說:“也不算慢。一個月基本確定人員名單。醫生嗎,要出去的大部分都是有家有口的,每個人都具有一些不確定的因素,我們允許報了名的人員自動離開,這樣就會從後補人員中增補。我們單位對上級的工作一直都是積極支持的。”

“你還記得剛走的這批人員中有哪些是後來增補進去的嗎?”

“這個。”徐斌話音剛落,這人從座位旁邊文件包裡拿出一份紙質文件,上面清晰的寫着增補人名單。

徐斌看一眼,九菲的名字不在增補,而是出現在正常報名第二位。也就是,說這次外出支邊是她很早之前就定下的。

徐斌看後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擡頭看見對面的科長,發現他也正看自己,就相互笑笑,低頭又喝了一口。

“這東西我真喝不慣,沒有小籠包子好吃。”科長用下巴對着自己面前的咖啡“喏”了一下,隨後用手拿起一塊烤麪包咬了一口說。

“早說呀!還以爲你們這些學醫的大知識分子都喜歡這個呢?”徐斌笑着調侃。

“正因爲學醫知道它沒營養還流失鈣,所以纔不喜歡。”對方滿臉似笑非笑着迴應。

“那是不是再點份牛排來幫助您回籠一下流失的鈣?”

“開玩笑的。哪有人敢對着人民警察敲竹槓的,您有事直說。”科長滿眼期望的看着徐斌。

原本就是想了解九菲這次外出支邊報名的時間,剛纔已經看到了,但現在把人正兒八經的約出來三兩句話就走,有點不合適。想着該怎麼結束這次談話時,發現坐在對面科長隨身還攜帶的着一個黑色的包,剛纔那份支邊名額就是從那裡隨手拿出的。

看來這科長是有備而來呀。

“經常有人找你打聽人嗎?”徐斌喝口咖啡,眼睛瞧着窗外,不經意的問。

“沒,沒,沒!”科長搖着頭,半是詼諧半是詭異的說:“我可是有職業操守的。再說您不是警察嗎?我知道公民有配合警察調查案件的義務嘛。”

努力化解他的話外音,徐斌猛然間想起魏之善生前也曾經在這個醫院就職,遂笑着對科長說:“理解萬歲!理解萬歲!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咱明人不說暗話,還望您今天能對我能知無不言呀?”

“當然!協助人民警察辦案是天經地義。”科長說完扭頭看一眼四周,發現身邊並沒有熟人,低聲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問誰,早就有人預言官商勾結,早晚出事。看,出事了吧,這人啊,做事不能太絕。”

“哦,呵呵!”徐斌愣了一下,迷糊今天自己挑這瓜到底熟不熟。

“我們醫院外表看着光鮮氣派吧,工資都是貸款發的。苦了我這樣的行政人員,津貼少的可憐,獎金又不及職能科室的零頭。這是我們單位的財務秘密,和案件無關,老弟你也要替我們保密啊。”神神秘秘的說完,眯眼咧嘴的對着徐斌笑。

“不會吧?市裡大名鼎鼎的醫院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徐斌誇張着問,大腦懷疑這人會不會自以爲是的誤會了什麼,難道自己掏錢請他吃喝還要陪他侃大山?!

“這麼多醫生白天夜晚辛辛苦苦的幹,到最後錢都讓他們這幫沒人性的孫子拿走了嗎!好好地一個單位,這幾年成啥了?我,一個快要退休的老員工,心疼啊,爲昔日那麼好一個單位被禍害成這樣心疼!知道嗎,年終末尾,兄弟單位爲大家發放福利,我們單位都是開會添設備,全是進口的高端設備啊,我們一家普通的市級醫院,用的設備都可以跟人家省級醫院媲美了。”

徐斌真的感覺科長和自己兩條道上岔開了。但話題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無動於衷也不好,畢竟是自己主動約的人家,裝出疑惑不解的樣子問:“既然不滿意爲什麼不到上面反映呢?不還有紀委嘛。”

“紀委的人年年來查賬,有用嗎?所有的賬都是找專業機構做的,能查出來才見鬼。”科長說着抖抖肩,坐直身體,一副無可奈何。

感覺自己爲他對單位的摯愛感動了些:“違反國家政策,員工也可以拿着證據直接到紀委舉報嗎!”

“舉報?!這水多深你比我清楚吧?”科長不以爲然的搖搖頭,放下咖啡杯卻對着徐斌輕鬆得意的笑了:“哎,人沒辦法時老天要出手啊,你看,他老人家不能看着這麼多人辛辛苦苦的付出,還被一幫狼子野心的傢伙欺負。”

徐斌徹底知道自己今天碰到一個憤世疾俗的行業老油條。這種人幾乎每個單位都有,整天滿口正義道德,一副疾惡如仇,實則道貌岸然,自私狹隘。

就此結束,不能陪他在這胡侃了。

欲起身時,徐斌輕嘆一聲說:“單位購買設備都是掛在網上公開招標,你單位又是進口產品,賬目明細應該公佈的很清楚,這年頭,誰敢明日張膽頂風作案?”

“哎喲,老弟還是年輕啊,他沒有辭職的時候一直幹着設備科科長,哪一次買設備不吃回扣?!吃撐了自己都害怕,辭職後自己從乙方變成甲方,輕車熟路,對策和應策都是他自己,那麼容易就讓人揪出尾巴?短短几年時間掙了幾個億,竟然沒人覺得奇怪,也是啊,現在都被馬雲弄得暈頭轉向了,掙了幾個億的人都看不眼裡了。”

這傢伙竟然先前埋了個大伏筆,終於說到主題上。徐斌心頭一震,立即按下屁股,朝前傾了身子看着他的眼睛問:“也是呵,他的公司一直是快速發展,聽說是他經營能力不可小瞧?”

“能力這東西嗎又沒個色形,這裡面彎彎曲曲的多啦,”科長拿起一塊麪包塞嘴裡,再一次掃視周圍後,伸着頭對徐斌說:“就拿我們單位說,每年幾千萬的進口設備,不送錢誰買。醫院這幾年搞什麼聯合醫療,掛一個北方什麼醫科大學的牌子,然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來一個什麼狗屁專家裝模作樣坐在那裡。每年單這一項就要出去一千萬,整整一千萬啊,就是那小子暗中操作搞的。這錢到底流到哪裡真的很難說,再說一千萬請了那麼一個人不疼不癢的坐着,值嗎?這些對他們來說都是小意思,更厲害的空手套白狼……”

關鍵時刻,科長手機響了,這傢伙接後立馬正色寂然的說:“這就回去。”

“這麼說他的死還真的不簡單……”這個電話來的真不是時候。

“天殺的!可惜九主任那麼好的一個人……”科長伸出一手指用力敲一下面前的桌子,慌慌忙站起來對徐斌歉意的說:“院領導找我有點小事。哎,他今天怎麼沒休息呢?”

“那今天我們先到這,改天請您到對門醉酒樓啊!”

科長來不及對不斌有任何言語,完全沒了剛纔的玩世不恭,點頭示意後,慌不迭的走出咖啡廳。

這個算一個走下去的方向嗎,回味着科長嘟嘟一早晨最有用的兩句話,想起那天開會楊軍最後的意見,徐斌現在才晃過神來:如果調查只圍繞九菲,很快就會陷入死衚衕。

自己這次是摟草打兔子,賺了。

喊人結賬時,扭頭髮現宋雨獨自一人坐在那裡吃着牛排。

“今天是撞了大運嗎?”小聲嘀咕着準備過去時,看到宋雨起身隔着玻璃對着窗外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