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那時候,齊王便是受母族拖累,依照周毓琛的性情,不會做不自量力之事,那他對於儲君之位必然也會生退卻之意,而皇帝卻也不會因此就恨上自己這個兒子。
沒有張淑妃,周毓琛就只是迴歸到原本屬於他的地位。
這是最緩和、最中庸的方法,也是周毓白精心等待的機會。
傅念君嘆了口氣,握上了周毓白的手。
他爲着旁人總是考量那麼多,籌劃佈局多時,只是要找一個對自己哥哥傷害最小的機會。
他這番苦心,旁人怕是沒有一個能理解吧。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一心鑽營之人心冷涼薄,做不得有德之君,可是一味寬縱忍讓卻又會像傅琨一般引起太多不必要的麻煩,這其中的度,很難把握。
“七郎,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他不需要她出謀劃策,也不需要她搖旗吶喊,除了這件事,其餘的,她都幫不上他。
周毓白只是抓緊了她的手,眸光亮閃閃地盯着她,只說:“好,不能食言。”
傅念君點了點頭,覺得他說這話時神情格外認真。
周毓白松開她的手,才嘆了口氣道:
“過幾日宮裡要開夜宴,宴請各國使節,前頭因爲太后娘娘身體有恙就耽擱了。念君,這也算是你第一次正式露面的宮宴,若是你有不明白的地方,我去阿孃那裡請個嬤嬤過來?”
傅念君對宮裡那套禮儀早就爛熟於心,更不希望自己身邊多個嬤嬤指手畫腳,便拒絕了。
周毓白自然也不擔心她應付不來那樣的場面,只說:
“正好這次外國使節入京,下個月又是太后娘娘的千秋節,近來她身子好了,我看爹爹的意思是要大辦,你在家中……”
傅念君點點頭,“要給太后娘娘的賀禮前些日子我就已經命人着手去挑了。”
周毓白挑眉,對她笑道:“王妃果真是能幹。”
傅念君聽他揶揄自己,忙不甘示弱俏皮地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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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念君倒是不擔心宮宴的事情,只是旁人顯然卻比她更在意這件事。
齊王妃裴四娘第一次登了淮王府的門,就是因着這個好藉口。
傅念君當然要命府裡的人夾道歡迎。
自從新婚後與裴四娘一道在舒皇后的移清殿中謝恩見過一面,她到此時都還沒有見過裴四娘。
裴四娘一身宮裝,環佩叮噹,身邊的內監侍女如雲,雖不至於陣仗嚇人,卻也擺足了齊王妃的派頭。
傅念君多少覺得裴四娘這小性子是半點沒改。
從前她家中艱難,便一心走簡樸的風格,如今成了齊王妃,她倒是忘了這一茬。
也是,各位皇子,誰能比得齊王府中財資豐足,就是有徐家外戚做倚仗的肅王府怕也是要略遜一籌。
何況如今齊王府開館之事傳出,正是風光的好時候,她這派頭委實不算過分。
傅念君將裴四娘迎進了後院,裴四娘卻是打量了一圈府裡,只問傅念君:
“弟妹,你府上的人怎麼這般少?”
傅念君道:“我和殿下都不習慣太多人伺候。”
尤其是宮裡的內監。
裴四娘聽聞她這話,神色就有點難言,只是點了點頭。
傅念君也知道,她的處境必然沒那麼好,張淑妃的兒媳豈是那樣好做的?聽聞三不五時張淑妃就愛將她喚進宮裡去耳提面命,裴四娘連個好覺都睡不上。
比較起來,舒皇后對自己的態度,真可以說是菩薩一樣慈悲了。
下人上了茶,裴四孃的神情才鬆快些,頭一件事卻是說:
“宮裡要舉辦宮宴,屆時要宴請此次入京的各國使節,你我都是新婦,規矩上難免有疏漏,我這裡有兩位嬤嬤,都是宮裡的老人了,這次先借給弟妹,也算是解解你燃眉之急……”
傅念君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四娘,已然明白她的意圖。
張淑妃看來是在宮裡實在無甚大事可做,給自己兒媳婦添堵還不夠,還要來找自己的麻煩。
“多謝六嫂的好意,不過這倒是不必了。”
裴四娘擰眉:“弟妹,這可是……母妃賜的人啊。”
她覺得傅念君看不清形勢,張淑妃難道真的耐煩管她傅念君身邊有沒有嬤嬤麼,她不過就是要個面子,要叫淮王府低一下頭。
還是無傷大雅的那種。
雖然她也覺得張淑妃這樣的做法不大妥當,但是好在這不過是件後宅女人之間發生的最小不過的事,傅念君就是要去帝后面前告狀,怕是也開不了口。
就算去告了,她一個兒媳在公公面前告庶母的狀,不妥,去舒皇后面前告,就更不用了,舒皇后對張淑妃,從來就是退避三舍。
所以她就朝張淑妃服個軟不行麼?就她生了一把硬骨頭不成?
“弟妹,我覺得你還是再想想清楚吧。”
裴四娘勸道。
裴四娘倒也真的算不上一個小肚雞腸的人,傅念君本來和她的過結也不算大,何況她如今覺得自己過得比傅念君風光,在內心裡也有些優越的感覺,便自認該提點傅念君的地方提點她一下就是。
這是大人不記小人過。
傅念君搖搖頭,她是比裴四娘更知道她那位婆母的,只笑說:“淑妃娘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她的人還是留給六嫂你吧,若是我缺幫手,自然會進宮問娘娘去討。”
裴四娘道:“你的意思是母妃的人比不上娘娘的人,你看不上?”
她的臉色有點難看。
這傅念君倒是生了一副好膽子。
裴四娘篤定傅念君不敢亂說話,可傅念君卻總是出乎她意料。
沒想到她卻是壓低了聲音,與裴四娘說:
“淑妃與皇后可是同樣的?六嫂心裡難道沒有數?還是說在六哥府上,盧夫人同六嫂你也是一樣的儀仗規矩?”
裴四娘臉色陡變,不敢置信地望着傅念君。
“所以,六嫂有些話還是該想想再說纔是,不然傳出去了,豈不是要被問個不敬之罪?”
她倒反過來勸自己!
裴四娘不可置信,喉嚨裡的話哽住了,這該是她對傅念君說的纔是吧?
她竟然敢對張淑妃這樣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