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卻淡淡勾脣笑笑,看着裴四孃的眼神也帶了笑意。
她從前以爲這裴四娘多少還有點氣性,卻不料是個這般沒本事的,她壓不過自己,就以爲憑齊王府和張淑妃之勢能壓過淮王府麼。
但是傅念君可不想給周毓白丟臉。
宮裡的舒皇后退讓張淑妃的原因沒人比她更清楚,舒皇后怕張氏麼?並不是,她只是不在乎,不在乎皇帝的恩寵,和皇后這個位置帶來的虛榮。
放到周毓白身上,張淑妃敢說這些年來從周毓白身上討得過一分便宜麼?
皇后母子境況可憐多是外界傳說紛紜,其實周毓白從來就沒有將憋屈賣慘作爲打擊張氏母子的方式。
在傅念君眼裡,他就如高山之巔無人可攀的朗月青松,受不得旁人任何形式的任何折辱。
張氏是輕狂了,以爲區區一個裴四娘就能叫自己這個淮王妃妥協麼?
她倒是還怕張淑妃不生氣呢,她越生氣,越輕狂,對周毓白的佈局就越有利。
裴四孃的手緊緊攥着手裡的帕子,心中暗恨,卻是說不出來。
傅念君提到盧拂柔,便如針紮在自己心上一般,盧拂柔在齊王府上的存在,還需要她來提醒自己嗎?
妾和妻是不一樣的,傅念君竟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嘲諷自己的婆母,她當真是不要命了。
裴四娘由此冷笑道:
“我不過是好心提醒弟妹幾句,弟妹卻這般話中帶刺,倒是不似你在成親前的作風啊。”
成親前她不就是靠着在帝后面前裝模做樣才掙來這門親事的嗎,否則她何以能夠指婚給淮王!
裴四娘雖然極力剋制,可她其實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她也嫉妒傅念君,只是叫修養和家教給強壓下罷了。
傅念君卻是如她所願,裝模做樣地把架子端了起來,還點頭道:“六嫂或許不知道,其實我家殿下就是中意我這假模假樣的做派,被六嫂看穿了,不好意思。”
裴四娘氣得想拍桌子。
這是個正一品誥命的內命婦親王妃該說的話嗎?
“好好好,弟妹生了一張利嘴,是我今日枉做小人了,你且不用拿盧氏刺我,誰不知她與你孃家嫂子乃是閨中密友,想她一個妾室,得你如此相護,倒是值得了!”
傅念君提起盧拂柔不過是爲了諷刺一下裴四娘從張氏那裡繼承來的“妻妾不分”的態度,盧拂柔在齊王府過得如何,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裴四娘卻是不知情她們其中曲折的,她不敢再提張氏和舒皇后,就遷怒於盧拂柔身上。
傅念君笑道:“她是我孃家嫂子的閨中密友不錯,卻不是我的,六嫂若是要琢磨盧氏,儘可以去,若是想我給我孃家嫂子傳個信兒宣揚一下你的威風,倒也是可以的。”
裴四娘今天盛裝而來,氣勢如虹,卻不料被傅念君從頭到尾刺得一句話都接不上。
她這纔是真的明白了,從前她還真是不瞭解傅念君。
傅念君見差不多,也見好就收,放軟了態度。
她本身對裴四娘就沒有那麼
多意見,也不想和她無止境地打嘴仗,今日這一回,也算是讓她知道自己是個什麼人,別沒得上門來自己尋些不痛快。
“六嫂若是今後想常來走動,我這裡也歡迎,只是若還是說些不着四六的話,我便只能提醒提醒你,六嫂,還請你不要和我生氣了。”
說罷親自給她斟了一杯茶。
裴四娘到底也是世家出來的,從小練得一副好修養,也不是那等隨便就喜歡擼袖子叉腰罵街的婦人,飲了一杯茶,也就恢復了神色。
裴四娘見傅念君不受教已不欲和她多聊,就生硬地再說了幾句便開口告辭,態度有些不加掩飾的敷衍。
傅念君權當看不出,倒是和初時一樣的笑臉迎人,還親自將她送出了二門。
全程在屋裡聽到他們這番對話的儀蘭替傅念君擔心:
“如果齊王妃去張淑妃面前告狀怎麼辦呢?娘子到底是晚輩……”
“她不敢。”
傅念君說道:
“她不算笨,她也怕我告狀,畢竟‘妻妾不分’這個意思是從她嘴裡吐出來的,我在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跟前都比她得臉,她何必要和我賭?何況她知道自己去告狀,除了換一頓張淑妃的數落,什麼都得不來,因爲她和張淑妃婆媳兩個,不是一條心。”
不是一條心的一家人,比外頭人還不如,這對婆媳之間的問題日後只會愈發嚴重,這根本不用傅念君來費心。
儀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着:“我明白這個意思,就像娘子一樣,殿下和你一條心,皇后娘娘也和你一條心,上下齊心,好多事做起來就事半功倍了。”
傅念君點頭轉身,只說:“我們去內屋,把衣裳挑揀一下……”
畢竟是面見外使的宮宴,她不能表現地太過馬虎,只是她也不想太過出頭,否則就光衣裳這事上就夠能叫人挑刺了。
周毓白自成親後,在世人眼裡彷彿也不似從前那般如仙人般遙不可及、只能舉目遠望……
尤其是當他在宮宴前還特地從外頭捧回來一件婦人的飾物時,更是叫府裡下人都差點驚掉了下巴。
傅念君倒也不是沒有幻想過尋常女子都愛的那閨房樂趣,與自己的夫君描眉畫鬢、攬鏡梳妝,甜蜜恩愛從大清早就開始,但是周毓白……
她真的沒有對他有這樣的要求。
何況這府裡的東西銀錢都是她的,任由她支配,她便也沒指望他能學着旁的男子,在外頭買些首飾釵環的回來哄妻子開心。
他們兩個之間,哪裡需要這些。
因此見他特地捧了件首飾回來,傅念君不能不驚訝:
“七郎是從哪裡得來的?”
周毓白帶回之物,是一頂精巧的珠冠,鑲嵌青玉紅寶,雙鸞銜金絲,配着一對纏枝梅花的玉梳篦,端的是流光溢彩,巧奪天工,而且還是齊齊整整的一套。
傅念君覺得它瞧來有幾分眼熟,便拿起來放在手中端詳,被那上頭的光芒差點晃花了眼,卻還是記不起來。
難不成她前世裡還戴過這樣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