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38感情當兒戲
作者有話要說:我給廿一發了吃的,發了穿的,爲毛還有人說我後媽?
大家不要擔心,秦瑤會對廿一越來越好的。事實證明廿一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這一次侍候王爺與大公子下棋,他不僅被打了腳心,還結結實實捱了一頓鞭子。王爺想整治他從來都不需要理由,這一次王爺顯然是氣不順,特意吩咐秦三才取來那根五股生牛皮混了鐵線編成的刑鞭。鞭子分五股,每一股端頭上都打着一個死結綴上小鐵鉤,這樣每打一鞭,小鐵鉤刺入血肉之中,再被拽出來就會在身上留下五道深深血痕,皮肉翻卷。
五十鞭打完幾乎等於普通鞭子打了二百多鞭,廿一不僅前胸後背,就連手臂和腿上都很難找出一塊好肉,前兩日剛剛收口的各種猙獰傷痕再次露出獠牙。便是這樣,王爺還不解氣,又讓人往他那些綻裂的傷口裡撒鹽,最後用烈酒和冷水衝了幾遍。
廿一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被拖拽回到春和園,只隱約看見他經過的石地上留下一道濃重的血痕,他心中愧疚,又要給別人添麻煩去擦那些污漬了。
不過廿一很慶幸,這次被打爛的只是遮羞的破布,他的好衣服都還在。
他蜷縮在月亮門後躺了一陣,再睜眼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寒風瑟瑟,廿一也不知道是凍醒還是疼醒的,他口脣乾裂,顫抖着伸手尋找那個破瓦罐。每天他都用那個瓦罐盛了二小姐打賞的吃食,吃光之後就打滿水放着,爲了就是像今日這樣受刑之後實在動不了,也能方便喝到水。
一隻熟悉的繡花鞋出現在他眼前,像是看準了破瓦罐踢了一腳。破瓦罐翻滾到一邊,滿滿的水灑在地上。他這才感覺到有人就站在身邊,可他無力擡頭,也懶得擡頭去看究竟是誰。以前他受刑後也有過被罰不許吃飯不許喝水的時候,他以爲這次王爺特意吩咐了要繼續折磨他而已,於是他閉上眼想着省省力氣。其實不喝水也行,最近都沒餓着,只要不是現在就命令他做劈柴拎水的重活,哪怕是叫他起來去掃院子,他應該也能應付。
“你很想喝水對麼?”
是二小姐的聲音,不管什麼時候聽起來都那麼溫柔,哪怕是她不滿生氣,說話也別有一番韻味。廿一心神有些恍惚,口脣動了動卻只剩沙啞的呻吟。身上真的很痛,嗓子像着了火,如果能有一點水喝就會好一些吧?可她將那破瓦罐踢開了,他求她也沒有用吧?他承認二小姐比別人對他好了許多,不過他亦不敢奢望她能一直對他那樣好。也許等她玩膩了扮演善良的遊戲,她就會像旁人那樣肆無忌憚折磨他。也許就是今晚,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你爲什麼不求我?”
那隻好看的繡花鞋,並沒有嫌棄他被血漬污漬沾染的骯髒,挑起了他的下巴。
他猜測着她問這話的意思,他不敢讓她不高興,於是他提了一口真氣,儘量迎合着她,虛弱地說道:“求主人賞賜下奴一點水。”他們都喜歡看他痛苦哀求的模樣,如果能換來救命的食水,他也很樂意願意配合表演。
秦瑤冷哼,收了腳,並不走開,將那破瓦罐撿起來,故意重重磕在石頭上弄碎,然後才質問道:“你是不是以爲之前我對你的好,都是遊戲。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信我能給你更好的?在你眼裡,我與旁人沒什麼不同對不對?”
廿一不明白二小姐今晚是吃錯了什麼藥,怎麼問的都是如此古怪的問題?他微微睜眼,看向黑暗中破碎不成形的瓦罐,頗有幾分不捨。然後他又告誡自己,他本來就不配擁有什麼,那瓦罐沒了更好,省的他每天還要惦記着。
秦瑤蹲下身,貼在廿一耳邊,輕聲說道:“廿一,你知道麼,你被父王叫去,我很擔心。就像那次你救了我,卻被拖去刑房的那晚,我也很擔心,纔會親自去看你。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廿一眼神茫然,不讓自己去想不該想的事情。
“廿一,我今天忽然意識到,我有點喜歡你。雖然我想不通究竟爲什麼,究竟喜歡你什麼,但是決定還是告訴你。悶在我心裡很難受。”
廿一懷疑自己已經暈過去了,爲什麼聽到這種匪夷所思的說辭。
“如果你不是那惡徒之子,如果我不是王爺之女,也許我會……我會……”秦瑤用自己都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着心底的秘密。
廿一突然想到了一種能夠解釋二小姐失常的原因。他淡淡笑着討好似地回答道:“下奴謝主人錯愛。”
“我是說認真的,你那麼聰明不用我解釋吧?”秦瑤加重了語氣,眼裡滿是誠意。
廿一卻閉上眼,也很鄭重哀求道:“主人,如果您只是想找個人玩一玩,可否放過下奴?下奴身份低賤,不合適,也許還會掃了主人的雅興。”
秦瑤咬牙切齒,彷彿終於忍不住發作撕掉了和善的僞裝,站起身大聲罵道:“賤奴,你也知道你自己是賤奴啊?本小姐玩的就是你,你沒資格拒絕。”
“是,請主人隨意。”廿一模模糊糊地用溫順的態度回答。
此時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胸膛之中充斥着無法言表的痛,那裡原本在跳動的東西似乎被人狠狠踐踏碾碎化成了一攤血水涌上口鼻。只是玩他,她終於說實話了,爲什麼他要因此而難過呢。他算什麼東西?不需要自尊不需要旁人顧及他的感受,他只用乖乖聽話,由着主子們戲弄欺負,供他們發泄,讓他們尋個開心,他才能繼續活着。
也許是最近這幾日他得的好處太多,不用爲吃食發愁,少捱了打,纔有了多餘的精力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他真的曾經一度以爲,二小姐比他想象中善良,就如同傳說中的先王妃那樣。他留在她身邊,會過得很舒坦,至少再不用爲衣食擔憂。
然而他錯了。這世上怎麼會有人真心對他好呢?下午王爺盛怒之下責罰他,以往大公子都會勸說阻攔,而今日大公子只冷眼旁觀臉色陰鬱什麼都不曾講。大公子玩膩了,二小姐有朝一日也會玩膩的。
“好,不管你願不願意,我當你是答應了。”
二小姐沒頭沒尾丟下這樣一句話,甩袖子離開。片刻後,她一手端着一隻嶄新的白瓷碗,一手抱着一卷毯子重新回到他面前。
“這些賞給你,你早點養好傷,否則玩起來沒意思。”
“謝主人賞賜。”廿一掙扎着,欲跪起行禮叩拜。
秦瑤伸手將他按在地上,霸道地命令道:“我讓你躺着,沒有我同意你只能躺着不許起來。”她一邊說着,一邊毛手毛腳將那毯子在他身上裹好,把盛了熱水的碗挪到他嘴邊。
直到二小姐離去後很久,廿一仍然止不住顫抖。
除了傷口疼痛的緣故之外,如果說完全沒有感動是假的,不過感動之後更多的是害怕與恐懼。因爲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驅趕連日來心底慢慢滋生出的妄念,不由自主貪戀着二小姐給他的溫柔照顧,明知是飲鴆止渴仍不願拒絕。
是一場遊戲又如何?也許在她沒有玩膩之前,他就已經死了,還可以帶着這段美好的回憶下地獄,說不定是他賺了。他一無所有,沒什麼可以失去的,他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