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47車上學技藝
秦瑤趁着廿一尚清醒,忍不住問道:“廿一,你這胃痛的毛病以前發作過麼?是不是有性命之憂?父王吩咐過,不能讓你這麼早就死了,那太便宜你了。Www.shukeju.Com?【書客居】超速更新 提供免費VIP閱讀”
廿一漸漸理順了氣息,淡淡答道:“下奴早已習慣傷病,生死有命,下奴又是罪孽深重,或許路上就遭了天譴下了地獄,還望主人恕罪。”
“你不能死。”秦瑤霸道地說了一句,沒有更多解釋。她心頭涌動着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擔憂情緒。她知道那不是因爲王爺的陰謀計劃,也不是爲了她的任務能順利進行,她只是單純地希望廿一能活着。
“萬一下奴註定命短死的早……”廿一頓了一下,嘴脣蠕動,猶豫半晌終於鼓足了勇氣,懇求道,“等到那時,下奴斗膽求主人,可否命人將下奴的骨灰帶回愈城撒到先王妃的陵寢附近?”
“不可以,我纔不會答應。”秦瑤顫聲,堅決地否定,不留任何餘地。她不許他死,要死至少等她完成了任務纔可以,而且最好是等她對他沒了興趣。她現在還沒有玩夠呢,他不可以死!
廿一的眼神一黯,慘淡笑着臉上絕望之色更重,閉口不再言語。真的可以死麼?死了哪怕是下地獄,也算是一種解脫了,至於被棄屍荒野是幾乎所有奴隸的宿命,他憑什麼要求二小姐爲他做那些事情?被拒絕是在意料之內的,他不傷心,只是稍稍失望而已。
秦瑤看出廿一的絕望,她突然很想安慰他,不想讓他了無生趣。她又不可能當着車內兩個丫鬟對一個奴隸溫言細語動之以情,於是只能故意刻薄地說道:“將屍體燒成灰要用多少木柴?你當那些木柴是大風吹來的不用錢啊?以前供你飯食消耗的銀錢不算,就說剛纔請郎中給你看病也還花了不少銅板,加在一起再買一個奴隸都夠了。想讓本小姐答應你的懇求不難,你老老實實幹活,死之前先將收屍燒灰看病的費用都攢齊了,對,還有回城幫你捎帶骨灰這些人工費用,本小姐可不想做賠本的買賣。”
廿一奇怪爲什麼自己聽了二小姐這番話,心間反而一寬,少了壓抑,多了幾分念想。他將信將疑張口問道:“下奴做活本就沒有工錢,怎樣纔算是攢齊了費用呢?”
秦瑤看出自己的招數奏效,暗中得意,假作認真地說道:“你以後乖乖聽話,本小姐一高興自然就會賞你銀錢。”
說是這樣說,能讓秦瑤打賞的機會還真的不多。
廿一卻也似乎是並不心急。
廿一在二小姐的馬車裡躺了兩天,吃了幾頓二小姐特意打賞的熱粥,胃痛輕減了不少,手腳終於有了力氣。他不敢繼續逗留在車廂內,除了身份問題,還有二小姐時不時古怪的動作言語,都會讓他莫名心慌。
車廂內彌散着少女特有的香氣,溫暖舒適的環境,這些都是廿一陌生的,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聞不去看不去感受,他真的不是一件沒有靈魂的傢什物件。
她們歡快的笑聲,她們在他頭臉上溫柔的撫弄,她們不僅沒有打罵他,甚至小心翼翼不曾弄疼他。
他從沒有這樣舒服地躺着什麼也不用做,還有飯吃的時光。他怕享受太久了,會忘不掉,將來回到他該有的低賤生活時更加難過。
所以他一旦能動了,就千方百計要逃開,不能繼續沉迷。
哪怕車廂外寒風刺骨,哪怕惹二小姐不快,哪怕會再受刑責。那些都是他習慣的,他可以忍受的,他不怕的。他不能再放縱自己,留在美妙如夢幻的地方。
秦瑤這兩天的旅程可謂是豐富多彩,白日裡悶在車內一點都不覺得無聊,有廿一這個大號乖巧的玩具在眼前,激發了她掩藏已久的童趣。
雖然她從小是男孩子打扮,與男孩子一起玩耍,街邊打架鬥毆坑蒙拐騙偷樣樣精通,可她女孩子天性輕易是丟棄不了,深深藏在了心中。每每看到別的小女孩縫衣服繡花玩娃娃,買胭脂塗粉化妝,攀比漂亮的頭飾衣物,她都忍不住偷偷觀瞧暗自羨慕一番。
回到王府這些時日,秦瑤梳妝打扮都有小秋和暖紅侍候,她是不敢自己動手丟醜露怯。不過她對此很感興趣,總想着找機會鍛鍊一下自己的能力。
於是被毯子包裹,傷病昏睡清醒了也無力動作的廿一,就成了秦瑤最好的練習道具。
秦瑤不知道自己糟蹋了多少上等的胭脂水粉,反正她不疼不癢的是在廿一臉上塗抹,畫花了弄亂了就洗去重來。廿一容貌生的俊秀,精心妝扮了雌雄莫辯美麗非常,秦瑤雖然自己沒本事畫好看,不過很會發動身邊兩個丫鬟的積極性。
很快,小秋和暖紅也認識到了廿一這個大娃娃的好處,從羞怯緊張到放開了使出各種手段,陪着二小姐玩的不亦樂乎。
暖紅說道:“二小姐,頭臉上的妝扮您都練的差不多了,奴婢再給您演示修剪指甲的方法如何?”
秦瑤笑着打開車門,對着剛剛逃到車外,還沒坐穩的廿一說道:“廿一,你把手伸進來。本小姐幫你修修指甲。”
這幾日廿一病的人事不省又因在車廂內躺着,就沒有用繩索捆了雙手,所以現下他雙手能自如活動。聽了二小姐吩咐,廿一順從地扭過身體,將雙手攤開伸入車內。
陽光明媚,晴朗無雲,車廂門打開,亮堂堂一覽無遺。秦瑤卻覺得心頭一暗。
她這是第一次仔細打量廿一的雙手。廿一穿着那身破爛衣物,手肘下邊都遮不住暴露在凜冽的寒風中,肌膚上各種傷痕密佈。手腕因經常被捆綁拖拽懸吊,破皮磨損血肉翻卷,手心手背亦粗糙不平,總是做粗活磨出來的繭子,利器穿刺皮鞭抽打還有燙傷的痕跡比比皆是。至於指甲,更是零落,像是最近剛被人一一殘忍拔起掀掉,如今尚未長齊。這樣一雙手,顯然是無法如常人那樣修飾。
秦瑤顫聲問了一句:“你的指甲怎麼被人弄掉過,多久才能長好?真是掃興!”
廿一卑微道:“是上次在刑房弄的,快的話一兩個月應該可以長好。”
“什麼叫應該?”秦瑤較真多問了一句。
廿一平淡而卑微地解釋道:“其實現在已經算是基本長好了,不過通常維持不了幾日。下奴傷病昏迷時,拔掉指甲會醒的快一些。”
“疼麼?當時很疼,過後也要疼很久吧?”
廿一不太明白二小姐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本能地感覺出二小姐不高興好像是臉色陰沉下來,他急忙補充道:“主人放心,這點小傷不會影響做事的。”
秦瑤放開了廿一的手,什麼也沒說,“嘭”的一聲關上車門。
小秋看出二小姐心情不好,不敢多話。
暖紅傻呵呵問道:“二小姐,怎麼不用廿一了?”
秦瑤嘆了一口氣,胸口盤桓的莫名鬱悶仍然無法散去,她懶得搭理暖紅,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情緒,乾脆是拿了吃喝塞嘴裡,化鬱悶爲食量。
二小姐古怪精靈,反覆無常,一時興起說玩這個,一時又突然沒了興致,並不奇怪。小秋使眼色,暖紅終於也醒悟,不再問東問西,靜候主子吩咐就好。
指甲不用被人折騰,廿一心情也不錯。他看似安靜乖巧地坐在車伕旁邊,其實眼睛耳朵都沒閒着,仔細觀察偷學趕車的技巧。
自從那次陪着世子和二小姐外出賞紅葉遇到危險,他終於是有了念想和動力打算學習駕馭的本領。萬一再發生車伕被殺,二小姐指着馬車逃命的時候,他也能派上一些用場。若是他會駕車,二小姐是不是就能安全一些?
雖然旁人都將他視爲惡徒之子低賤奴隸,懷疑他會對王府不利,可他真的沒有野心沒打算去報復。那些平時欺負折磨他的人,多數都是受了王爺指示看主子眼色行事,他們與他實際上無仇無怨。他要恨,就該去恨那個害死先王妃,又將他這樣的孽種留在世上的罪魁禍首。
而二小姐對他這麼好,他當然要盼着她不出事,否則誰給他吃喝賞他衣物?
大齊規定,奴隸是不允許騎馬的,但是並不限制奴隸學習駕馭馬車幫主人運送貨物。當然在王府是沒人會主動自願教導廿一這樣的賤奴任何體面的技術活,不過這難不倒廿一。他對什麼事情感興趣了,偷學起來相當快。再加上如今這種大好機會,他能坐在車伕邊上近距離觀察,無論是吆喝和操縱繮繩的動作他都可以瞭解清楚。
車伕當廿一是蠢笨奴隸,也沒想到他會坐在邊上專心偷學趕車的技術,所以毫不掩飾,甚至有時是故意炫耀本領,欣賞廿一充滿崇拜羨慕的表情。廿一乖巧地配合着,如此看了半天就已經將趕車的技術學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