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呼喚。
每個人都是這麼叫我,但不是他。
我從來都沒有聽到過唐軒北這樣叫過我的名字。
在同一時間,還有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呼着我的名字:“晚晚!”
這兩聲呼喊讓我衝出去的腳步有了遲疑,就在這時,我只覺兩股強大的力量將我向前推去。
我身不由己地撲倒在馬路邊上,但推我的兩個人卻都撞上了開過了的出租車上。
那個出租車的司機本來就是要停在這兒附近,等待用餐後的客人,所以他的車速不快,看到了情況,他連忙剎車,當車撞上人時,車速已經減了下來,並馬上停住。
我回頭看去,見到如此的情況,當即就嚇壞了,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站不住,幾乎是爬到了車頭。
趴在車頭上的是邵宇桓,此時已經站了起來,看樣子沒有怎麼傷着。
唐軒北則是半截身子在車子的底,只有兩條腿還在外面。
我到了他的身邊,不知所措地喊着他的名字:“軒北,軒北!”手握着他的腿,不知道該怎麼做。
邵宇桓在我的身邊蹲了下來,也同時對着車底叫道:“唐老二,你怎麼樣?”
“你們就知道瞎喊,快把我拉出去。”車底下,傳來唐軒北氣狠狠的聲音。
我平生第一次發現唐軒北這樣的聲音原來是這麼好聽,立刻用力拉他的兩條腿。
邵宇桓也在一旁幫助,很快就把唐軒北從車底下拉了出來。
我看到他的頭露出來的一剎那,立刻便沒了力氣,只會坐在地上,看着他不停地流淚。
唐軒北坐了起來,臉色黑黑地看着我:“你還哭,還不是因爲你,你沒事發什麼酒瘋。”
我哪裡還顧得上他的責備是對還是錯,用手擦着眼淚,帶着哭聲問道:“你真的沒有事嗎?”
出租車司機這時已經從車裡出來,見沒有傷着人,總算放了心,但卻不想饒過害得他擔心的我們三個人:“有你們這樣的嗎?幹什麼爭着搶着往我車上撞,這要是撞死人,算誰的?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你們這不是要砸我飯碗嗎?媽的,遇見你們真TM地倒黴。”
邵宇桓從兜裡掏出一疊錢,甩給他:“給我閉嘴,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的車砸了,把車開走,滾蛋!”
他再次矮下身,準備將我扶起,卻被唐軒北擋住。
唐軒北在自己起來的同時,將我也拉了起來。
我這時發現自己竟也能站起來了,剛纔我的兩條腿軟得根本就站不起來。
這時,他的司機兼助理龐學文已經把車開了過來,唐軒北二話沒說,拉着我上了車。
黑暗中,一道白光閃過。
唐軒北眉頭一蹙,順着白光的方向望去。
唐軒北看見邵宇桓正大步地向那裡疾步而去,便對龐學文說道:“開車。”
那個照相的人是報社記者,此時正爲自己碰到這樣的好新聞線索而興奮之極,他可是找到一個可以轟動全市的八卦新聞。
唐二少和他的嫂子在餐廳門口拉扯,差點撞車,這樣的新聞可以上八卦新聞的頭版頭條。
然而,他的高興並沒有持續很久。
他的眼前黑影一閃,相機便到了一個人的手中,“咔嗒”一聲,相機殼被打開,膠捲被拿了出來,那人手一揚,整個膠捲便如同綵帶一樣拋了起來。
“我的膠捲,我照的像。”他心疼地喊道。
“如果你不想你自己也像這卷膠捲一樣,就忘了今天的事。”他的耳邊響起一個輕輕的,卻又惡狠狠的警告。
唐軒北和我坐進了車裡,彼此都沒有說話,連眼神都沒有交流,他的臉色都很不好看,我想我的也好不了哪裡去。
回到家裡,人們見我們兩個人同時進來,而且還一身的狼狽,我的腿上胳膊上都帶着傷,自然要問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回答,唐軒北神情自若地說道:“別提了,今天TM的倒黴死了。”
他喊着申嬸,讓申嬸幫助我,接着解釋道:“今天本來挺湊巧的,我和欣宜在餐廳裡遇到她和邵老四,吃得挺開心,都快離開了,欣宜不小心把飲料灑在她的裙子上。在出餐廳的時候,一個喝醉酒的傢伙把她撞上了馬路上,她差點被車撞着,還好她沒出事,但嚇到了。”
奶奶韓紅英用手抹着自己的胸前:“老天爺,你們可是嚇死我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責備唐軒北:“你也是,你應該帶着晚晚去醫院,把傷口處理後再回來。”
唐軒北故意不滿地說道:“奶奶,你可不可以不這麼偏心,我也差點被車撞着,而且也受了傷,你怎麼不關心我一下。”
奶奶韓紅英瞥了他一眼:“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像受傷的人嗎?”
“那我也去換洗一下,我先進去了。”唐軒北說着,便要離開客廳。
“你等一下。”公公唐鈺風叫住了他。
“爸,什麼事?”
“說說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也去了我他們約會的餐廳,不要告訴我你們是偶遇。” 公公臉色沉沉地說道。
他這麼一說,奶奶韓紅英也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他。
唐軒北面色不變:“我剛纔說了,真的是巧遇。”
公公面沉似水:“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那你說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唐軒北反守爲攻。
“你心裡還不清楚嗎?” 公公冷哼道,“真沒想到,你的思想怎麼會守舊到這個程度。”
奶奶韓紅英明白了公公要說什麼,嘆了口氣:“軒北,我知道你還是不願意晚晚改嫁,對我來說,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樣的,也希望她可以繼續留在我們唐家,因爲還有兩個孩子。但現在不是過去,我們沒有權利阻止她這麼做。她可以爲軒南守了七年,如果我們繼續留她,別人會說閒話,因爲她是個沒有孃家的孤兒,別人會說我們欺負她。”
聽了奶奶的話,我的心裡非常不舒服,於是邁步,準備離開,不想再聽下去。
“哥哥對她那麼好,還有兩個孩子,她爲什麼就不能爲了哥哥繼續留在我們家?”唐軒北反問。
公公生氣說道:“你這是什麼邏輯,你有爲晚晚着想了嗎?她還很年輕,才二十四歲,當初爲了軒南,她連書都沒有讀完就結了婚,我當時就不同意這樣做!你現在又要人家就這麼生活下去,你小子還有沒有心?”
唐軒北冷笑:“你們不保守,思想開通,那我問你,如果我說乾脆我娶了她,這樣還可以爲了孩子們留住他們的媽媽,你們會同意嗎?”
公公一愣,被他問住,顯然這個問題他從來都沒有想過。
“你們一方面說是爲了她好,讓她再去嫁人,另一方面卻又要讓把孩子留下,讓他們母子三人分開,你們不覺得你們太僞君子了嗎?”唐軒北的語氣裡帶着鄙視。
“你!” 公公唐鈺風並沒有想到過這麼多,所以,真的被唐軒北質問住。
奶奶韓紅英接過了話:“這是兩回事。她改嫁,沒有任何人會說什麼,但如果是你娶晚晚,那就不是她改嫁的問題。表面上,人們不會說什麼,但暗地裡,沒有人可以接受這件事,人們甚至會說出更加難聽的話。”
“什麼話?”唐軒北反問。
奶奶韓紅英嘆口氣:“人言可畏,人嘴如刀,說出的話足可以將人殺死。趙麗蓉怎麼樣?不過是個演戲的人,結果還因爲她嫁給小叔子的事被曝光而遷怒於新鳳霞,只覺人前擡不起頭。所以,你別拿她的事和這樣的事放在一起比,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說到這兒,她覺得這個話題不適合再多說下去,便轉移了話題:“你送晚晚回來,那欣宜呢?”
“我讓邵老四送她回去了。”
奶奶韓紅英聽完他的話,不滿地說道:“你這樣做很少欠考慮,容易引起別人誤會。雖然晚晚是你的嫂子,你緊張她也對,但不應該仍下欣宜不管,她可是你的未婚妻。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你應該讓邵宇桓送她回來。”
她嘆了口氣:“你什麼事都能處理好,就是這些人情世故,太不知道變通。”
唐軒北臉色一沉:“我做事就是這個樣,別人願意誤會就誤會。再遇到這種情況,我還是會先照顧她,這是我曾經答應過哥哥的。”
聽他說的唐軒南,奶奶韓紅英和公公唐鈺風一時都沒有說話。
他們很瞭解唐軒北對他的哥哥的感情,所以認爲他這樣做是愛屋及烏,對我這個嫂子和他哥哥的兩個孩子,都有着另一番的感情,想讓他不我,還真是難爲了他。
奶奶韓紅英說道:“你這樣說,我們也的確不該把事情想偏了。不過,你自己可是要把握住分寸,傳出閒話,不僅是對你自己,更重要的是對晚晚的名聲影響太大。”
唐軒北神情嚴肅:“這點你們放心,我有分寸。”
他的話說完,臉上露出一抹無奈,聲音淡淡地:“你不是常說,人的緣分天註定。上天安排她是我的嫂子,那我自然要認,長嫂如母。”說到這裡,他笑了笑,但沒有誰可以看出他笑裡的意味。
奶奶韓紅英被他的這幾句話說得也是有了傷感:“誰說不是呢,我和你的爺爺就是情深緣淺,我們在一起結婚生子才兩年他就生病去世,留下了我一個人,這一晃都幾十年了,現在想起了,都不知道當初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公公唐鈺風此時卻是沒了聲音,坐在那裡,似乎想着什麼,人有些走神。
“既然一切都是老天爺的安排,你們就別太操心她的事情,非要逼她再去嫁人。”唐軒北趁機說出自己的主張。
“我們哪裡逼她了?”奶奶韓紅英不滿道,“我們是給她創造條件,成與不成,那就要看緣分。”
公公開了口:“你們不要那麼迷信好不好?當初算命的說軒南需要結婚沖喜,才能躲過一劫,結果怎麼樣?他若不是因爲着急往回趕,又怎麼會出車禍?這劫究竟是怎麼來的,還不好說。”
奶奶韓紅英臉色一沉:“你這是怪我?”
婆婆馮子珍連忙接了話:“媽,鈺風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們都是把晚晚真的當成自家人,都在爲她的幸福着想,只是看法不同。晚晚已經爲軒南做了那麼大的犧牲,我們還是想該怎樣讓她以後可以有一個幸福的歸宿。”
奶奶韓紅英點頭說道: “就是這樣的。我不想讓她一輩子過得像我一樣,一個女人守着孩子過日子,其中的辛苦,你們又怎麼知道。”
“她不會過得和你一樣,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唐軒北插了話。
聽了他的話,我不由得鄙視他。
拜他所賜,我是過得和寡居的奶奶是不一樣。
奶奶是個人人稱讚的女強人,而我卻是過得怎樣的生活?
我不想再多聽,也不想看到他,便自己上樓去了,申嬸跟在我的身後。
上了樓,經過孩子們的房間的時候,我輕輕推門走了進去。他們已經都睡着,便沒有驚動他們,回到自己的房間。
“申嬸,你也休息去吧。”我對跟過來的申嬸說道。
“我幫你看看,是不是傷得很厲害。”申嬸關切道。
“沒有,不過是摔了一下,哪裡有那麼嬌貴。”
“那我去給你拿藥水去。”申嬸還是不放心。
“我屋裡什麼都有,你不用擔心。”
見我如此地堅持,申嬸離開了。
我換下衣服,衝了個澡。
受傷的地方破了皮,又紅又腫。
我忍痛用酒精做了消毒,但沒有做任何包紮。
這樣的皮外傷,開放傷口,反倒容易癒合。
我很累,也很想睡,可我又怎麼可能睡得着?
一會兒唐軒北會不會來這裡?
他會對我怎樣?
是不是又要死命地折騰我?
想着今天晚上所發生的所有的事,就像放電影似的,來個大回放。
一雙兒女的不開心。
餐廳洗手間唐軒北的異常舉動。
唐軒北與李欣宜間親密互動。
我憤怒地衝向駛過來的車。
唐軒北和邵宇桓同時將我推開的那一剎那。
還有唐軒北的那一聲呼喚。
我突然變得很後怕,今天是幸運,否則,很有可能我會連帶另外兩條人命都沒了。
邵宇桓那樣做,證明了他沒有對我撒謊,他真的是愛我,否則,又怎麼可能不顧生命危險地去救我?
那唐軒北呢?
他又是爲了什麼原因,那麼地在意我?
在那一刻,他喊了我的名字。
而我當時竟是那樣地擔心。
我成天想着拉他一起下地獄,可是,我竟然是那樣地擔心他會死。
想了半天,我理不出頭緒。
忽然,我想到,我應該給邵宇桓打個電話,問他怎麼樣。
他衝過來救我,差點被車撞着,我還沒有對他說過一個謝字。
老實說,我當時只顧着躺在車下面的唐軒北了,真的是嚇壞了。
邵宇桓接到我的電話,很是意外,但更多的是關心我的情況:“晚晚,你有什麼事嗎?你的傷都處理了嗎?”
被如此地關心,我的心裡只覺很暖,鼻子又酸了:“我很好。”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對不起,我當時都沒有來得及問你就走了。”
電話那邊傳來邵宇桓很高興的聲音:“現在問也來得及,當時太緊張了,我也沒來得及問你的情況,正想要給你打電話。你的這個電話,會讓我今天晚上做個好夢。”
我不解:“爲什麼?”
“你這麼關心我,我怎麼會不高興?”
我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會心一笑:“看來我這個電話打得還真值得,那你就做個好夢,晚安。”
放下了電話,我臉上的笑容立刻不見,想到一會兒要來的唐軒北,我的心中更糾結。
我不過是給邵宇桓打個電話,他就這麼地高興,可唐軒北呢?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情願繼續留在孤兒院,而不是踏進唐家的大門,因爲唐家有唐軒北。
我所以的不幸和苦痛都來自於他。
孤兒院雖然破爛,貧窮,但不缺溫暖,我把那裡當成我的家。
我在那裡的生活無憂無慮,哪怕是吃糠咽菜,都覺得特別的香,不知道愁這個字意味着什麼。
然而,偏偏我被奶奶看上,把我帶進了這個家。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嗎?
那麼我前世與唐軒北是不是宿敵?
否則,他爲什麼要這樣地對我?
閉眼之間,往事全部涌了上來。
……
那天快要吃晚飯的時候,我和幾個孤兒院的同學一起放學回來。
走到孤兒院門口,看到一個衣服很破舊的年齡有些老的婦人正在孤兒院的門口徘徊,似乎找着什麼,我便過去很關心地問:“老奶奶,你在找什麼?我能幫你嗎?”
那個老婦人很難過地說道:“我的錢丟了,剛纔經過這裡的,可能是丟在這裡了。”
我一聽,立刻說道:“我幫你找。”
和我一起放學回來的同在孤兒院的同學拉着我:“晚晚,那是個要飯的,你理她幹什麼,回去晚了就沒有好飯菜了。”
我對同學說道:“你先去吃吧,我晚點沒有關係。”
事實上,即使我回去早,也不會先去挑好吃的菜。
孤兒院條件並不好,裡面的媽媽們經常爲沒有足夠的錢發愁,所以,我從來都不會與別的孩子去爭吃好的飯菜。
同學們進去之後,我問那個老婦人:“你丟了多少錢?”
“很多,兩塊錢!”
老婦人很焦急地說道:“那錢是我揀破爛賣的錢,用來給我孫女買本和文具。新學期都開始了,我孫女到現在都沒有錢買本和文具,我揀了一個星期的破爛,纔得到這些錢,我怎麼就給丟了呢。”
我的話讓我更加同情,對於這樣的情形,我太熟悉。
在我的學校裡,這樣的同學很多,他們有的交不起學費,有的買不起書,有的買不起本和筆,還有的人總是中午不帶午飯。兩元錢對普通人很少,可對於這個老婦人來說,可能真的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就是對我自己都是。
孤兒院雖然很困難,但還是會給我們幾個讀中學的孩子一點零花錢的,讓我們用來做應急,但那錢很少,一週才五毛。
我的手摸上了書包,因爲那裡還真的有兩元錢。
我很捨不得把那錢拿出來給那個丟錢的老婦人,那可是我攢的錢,想爲自己買一支好用的鋼筆。
可看到老婦人的可憐樣,我的心又不忍,最後我一咬牙,從書包裡拿出藏在裡面的錢,同時,人還在地上看着找着。
“你別急,我來幫你找。”我大聲喊着,找東西的樣子頗爲認真。
我沒有看到,那個老婦人擡頭看了我一眼,嘴角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當我走到一堆野草的地方,我突然大喊起來:“我找到了,這裡有兩元錢。”
我滿臉帶笑地跑到那個老婦人面前,遞上手裡的錢。
我表面上很高興的樣子,但心裡卻是萬般地捨不得那錢。
老奶奶,快點兒說那錢不是你的。
我的心裡在說。
這樣,我就可以告訴她,那錢是我的,我是怕你太着急,所以撒了謊。
這樣,我就不用把錢給她了。
不行,那樣不行。
我不可以告訴那樣告訴她,否則,她肯定會上火着急。
給就給吧!
以後我再攢。
我還有筆用,晚點兒買沒有關係!
我的心一橫,卻沒了不捨的念頭。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那個老婦人高興地笑了,沒有什麼猶豫地就接過了我的錢,“小姑娘,好心有好報,謝謝你。”
看到她如此地高興,我感覺這兩塊錢給得太值得了。
“奶奶,再見!”
我高興地與她揮手告別,快步向餐廳跑去,再晚了,就要餓肚子了,就連不好吃的飯菜都不會有了。
孤兒院很嚴格,不按時回來吃飯的人,就只能捱餓。
晚上,我正在院子裡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
“晚晚,你來一趟。”叫我的是孤兒院的院長媽媽。
我隨她去了她的辦公室。
進了門,看見裡面還有一個打扮得很貴氣的老婦人,只覺得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晚晚,還認識我嗎?”那個老婦人笑吟吟地看着我。
“您……”
我忽然想起來,她看起來很像中午那個丟錢的老奶奶。
“中午你給了我兩塊錢,你難道忘了?”
她的話,證明了我的猜測,可是我不懂,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還記得我說的話嗎?我說過,好心會有好報的。”
我點頭,但還是沒有辦法明白。
院長媽媽笑了:“晚晚,中午的時候,是董事長故意試探你,看你是個怎樣的孩子。”
這個我已經猜到,可是,爲什麼要試探我?
這位董事長奶奶拉着我的手,滿臉的歡喜:“跟奶奶回家你願不願意?”
“回家?”我疑惑地着她,我的家就是孤兒院,還要去哪裡?
忽然,我的心一跳!
難道她是我的親生奶奶?
“回奶奶家,奶奶有兩個孫子,但沒有孫女,讓你做奶奶的孫女你願意嗎?”
她的話直接告訴我不是那個可能,而我是要被她認養。
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但沒有人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一般地說,只有非常小的孩子纔會有人認養,像我這麼大了,一般不會有人願意的。
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院長媽媽。
院長媽媽待我們這些孩子特別好,每送走一個孩子都會哭一場,如果那孩子在領養的家裡被虐待,她都會將孩子再領回來。
“就是喝粥吃野菜,也不受氣!”院子媽媽總是這樣告訴我們。
所以,我特別信任她,只要她說可以,那就可以了。
院長媽媽笑着做了解釋:“這位是給我們孤兒院捐過款的韓紅英懂事長,她喜歡上了你,想認養你。中午是故意考察你的人品,你通過了考試,董事長要你做她的孫女,你願意嗎?”
我中了頭獎,兩元錢買了個大獎。
於是,我在其他孩子的羨慕的眼光中,離開了孤兒院。
我和唐軒北可能天生犯相,一見面就不對付。
那天,我下了車,便看到大門口站着三個高大俊美的年輕大男孩。
我立刻就猜到那兩個長得很像的人就是奶奶的兩個孫子,唐軒南和唐軒北,但另外一個就不認識了,後來知道他是邵宇桓。
從年齡上,我看不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但我仍然可以猜得很準確,因爲奶奶告訴我,和藹可親的是哥哥,看上去沒有笑容臉總是臭臭的是弟弟,但他們都是我的哥哥,都比我大。
“軒南哥,你好!”
“軒北哥,你好!”
我向兩個人友好地點頭示意。
唐軒南笑容親切:“歡迎你,桑晚妹妹。”
唐軒北卻是給了我一個臭臉:“軒南哥,軒北哥,好難聽的叫法,真土。以後就叫名字,把那個哥字省了。”
這叫什麼人,見面就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嗎?
多餘了,也不看姐姐我是誰。
在孤兒院中,我的年齡是比較大的,在學校裡,如果孤兒院的孩子被欺負了,我都會出頭和對方打,不管是動手還是動口,我都不會輕易吃虧。
見唐軒北這個樣子,我好強好鬥的個性就忘記隱藏了,立刻不甘示弱地用眼睛瞪着唐軒北:“我連你的名字都懶得叫。”
我的眼睛很大,瞪起來應該很嚇人的,孤兒院的弟弟妹妹們都怕的。
“那你要叫我什麼?”唐軒北看着我,看樣子還很感興趣。
看着他臉臭臭的樣子,我眼睛轉了一下:“看你那臉臭的,就叫你臭王八。”
總之,從我們的第一次見面起,我們就是這樣地打着,互不想讓,哥哥軒南總是不得不做我們之間的和事佬。
但是,我從來對他都沒有真的恨過,煩過,有時還覺得和他打架是個樂趣。
我後來明白了,奶奶韓紅英把我領回家,說是認我做孫女,其實是變相的童養媳,不過,我的境遇是太好了,吃好的,穿好的,上最好的學校,生活像一個公主。
那天,全家人爲我慶祝了十五歲的生日,奶奶把我叫進了她的書房,臉色還蠻嚴肅,讓我頗爲緊張。
“晚晚,奶奶想問你一件事,你有沒有喜歡軒南或者軒北?”
我當即遲疑了。
我很喜歡軒南,可是哪裡敢說?
我才十五歲,如果說實話,奶奶肯定會責備我早戀。
但奶奶這樣問我,肯定是看出了什麼。
“沒有!”
我最後撒了謊。
“一個都不喜歡?”
奶奶很失望。
我的心一動。
難道奶奶是希望我喜歡他們當中的一個?
“我……”
奶奶看出了我的顧慮:“如果你喜歡,你就大膽地說出來,奶奶會給你做主。”
我支支吾吾地,大着膽子說道:“我……喜歡……軒南。”
奶奶長長地鬆了口氣。
“要是那樣,奶奶現在就給你和軒南訂婚,你願意嗎?”
“啊!”我吃驚地看着她,“可是,我才十五歲。”
奶奶笑了:“又沒有說讓你們結婚,只是訂婚。”
我的心裡非常有疑問,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已經有人向軒南相親,如果你不喜歡他,那就只好把他給別人嘍。”奶奶笑着做了解釋。
“我願意,我願意!”我立刻就急了。
隨後,我出去,軒南被叫了進去。
不一會兒,軒南出來了,什麼都不顧地走到我的面前,把我抱了起來,衝出了大廳,去了花園。
他抱着我,坐在草地上,一雙如星辰的眸子看着我,全是笑。
我卻是不敢看他,只覺得我的臉如同被火燒着一樣。
他將我的頭擡了起來,讓我看着他。
他漸漸地靠近了我。
那天,我把我的初吻給了他。
而那也是他的初吻。
第二天,唐軒北便提出要出國留學,說是要準備託福和GRE考試,搬到了唐家老宅自己去住了。
很快,他就和邵宇桓一起出國走了。本來是說讓他等到訂婚儀式結束後再走,但他不肯,就連軒南勸他都不聽。
奶奶很快便爲我們舉行了盛大的訂婚儀式,而我也因爲是唐軒南的未婚妻,而受到人們的注意。
那幾年,我風光無限,學校的同學背後叫我太子妃。
唐軒北是在我與軒南結婚的前夕回來的。
回來後,他便很少與我說話了,兩個人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爭啊,打的,變得如同陌生人。
但新婚夜夜晚發生的事,讓一切都發生了改變。
從那以後,人前我們是相敬如賓的嫂子和小叔子,背後卻是橫眉冷對的仇敵,夜晚……
我從來就沒有順從地在他的身下承歡,而每一次都等於他在強暴我。
他不讓我最後化成一灘軟泥一樣,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他說,這樣的我纔算吃飽。
吃飽了,就不會去想其他男人,纔會老老實實地待在唐家。
他是個禽獸,所以怎麼會懂我對軒南的感情,那個時候的我又怎麼可能在心裡容下其他任何人。
若不是他玷污了我,讓我沒有臉面面對在天堂中的軒南,我又怎麼會苟且偷生到現在?
我本是一個很寬容的人,但對他,我真的是恨的。
衣櫃那邊有了動靜,我的脣角現出一抹無奈的笑意。
有的時候,我覺得笑似乎更能表達我的心情,儘管我根本沒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我笑,就像現在。
不過,如果有人能看到我的笑,應該不會誤會那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
笑也是有很多種的,不是那種笑都表示着開心。
何止是我,就是唐軒北的笑又有幾次是真正開心的?
我感覺到冷,不是因爲屋裡冷,而是從心底升起來的冷,是長期對唐軒北的恐懼和憎恨所帶來的條件反射。
我抓起了牀上的被,往身上裹了裹。
唐軒北一步一步地走進了我,到了牀邊停下。
我擡頭看着他,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以往惡魔般的狠戾的樣子,這讓我有些驚奇。
以我的推測,今天我違背了他的意思,與邵宇桓去約會,他當然會生氣,知道他今天會出現在我這裡,知道他會狠狠地懲罰我,折磨我到沒有半絲的力氣,更少不了惡毒的咒罵。
他出現在這裡,但我所預期的其它事情卻沒有發生。
唐軒北伸手掀開了我身上的被子,伸臂將我橫着抱起來,順着衣櫃後面的樓梯,下到了地下室。
這次,我沒有做任何掙扎。
一切都在那裡解決吧,他願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願怎麼罵就怎麼罵。
但今天,唐軒北看上去有些不對勁。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睛裡全是問號。
唐軒北將我放到了牀上,先是看了下我的傷,然後人壓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頭放在我的頸窩,做着深呼吸。
我想要說什麼,被他阻止:“今晚我們和平相處一晚,我不想罵你,你也別反抗我。”
我不出聲了。
過來一會兒,從來都是強勢的他竟是嘆了口氣:“我留不住你了。”
聲音裡的無奈和淒涼,讓我的心一顫。
我又想起在餐廳洗手間裡,他離開時的那個眼神。
瞬間,我差點說出這樣的話……
我願意爲你留下!!
如果你能對我好一點……
如果不再把我看成是那麼低賤的人……
如果你的身邊沒有其他的女人陪着你……
我……願意陪着你,一起守着我們的孩子。
但是,我只是沉默。
因爲我知道,如果我就這麼說了,那今晚的平靜真的會被打破,他肯定會無法控制地羞辱我一番,因爲這樣的話,在他看來,應該是對他的褻瀆,也算是無恥。
唐軒北的脣覆了上來,帶着清凜乾淨的男人的氣息,我習慣地要去躲開,脣緊閉,牙緊咬,不想讓他侵入。
“給我。”唐軒北的聲音低低的,不是命令和強迫,竟是懇求。
他今天是怎麼了?
我很疑惑,卻也被他如此的樣子弄得心軟,竟是開口接納了他。
誠實地說,我不討厭他的吻,也不討厭他的進入。
因爲他對我的言語謾罵,讓我無法接受他。
因爲道德倫理的約束,讓我對自己的行爲有罪惡感。
我被他吻得有些窒息,神智開始模糊,眼前出現一片空白。
我看見了白雲,我自己坐在白雲頂端的蓮花上。
我看見了我的軒南,他在地上追跑着,喊着我的名字。
等我定睛一看,卻發現那人不是軒南,而是軒北。
“晚晚!”
我的耳邊再一次響起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呼喚。
是唐軒北在叫我。
這一晚,我在他的進攻中一次次地攀上了雲端,一次次地敗下了陣,最後沒有出息地昏了過去。
臨昏迷前,我聽到了他在我的耳邊說着什麼,但我什麼都沒有聽清楚。
唐軒北後來又對我都做了什麼?究竟折騰我多長的時間,我已經都不知道。
……
等我醒來時,我已經全身都被清理乾淨,穿着睡衣,躺在我自己的牀上。
只是,我全身都痛,人動不了。
我這次是真的病了,發起了高燒,全身都在經歷着冰與火的洗禮,可以感覺身體是滾燙的,乾燥的,碰到牀單的地方都如同被刀刮到一樣地痛。
可我又感覺到冷,冷得牙齒打顫,骨頭縫都冒着刺骨的寒氣,肌肉因爲冷都快僵了。
我勉強自己起牀打開了房門,眼前是天旋地轉,手連門框都扶不住,倒在了地上。
朦朧中,我看到有人走到我的身邊,臉在我的眼前變得清晰,我驚喜萬分:“軒南,你回來了,他們說你死了,你沒有死,對不對?”
我向他的懷中靠去,貪婪地聞着他身上清凜乾淨的男子氣息。
他的懷抱是那麼地溫暖,讓我不再感覺到冷。
他要把我放到牀上,可我不允許,兩隻手在他的頸後交叉相握,就是不鬆開。
“軒南,不要放下我,我要你抱我。”我撒着嬌,頭向上擡起,脣湊了上去。
“你病了,聽話,鬆手,等我穿上衣服送你去醫院。”軒南躲開了我,語氣溫柔地哄着我。
“你好壞,這麼長時間都不回來找我,現在我想親你你都不讓。”我哪裡肯放過他,終於將自己的脣吻了上去。
但我的吻並沒有得到迴應,我的軒南似乎非常不願意和我相吻,再一次躲開了我。
我無助地看着他,眼淚撲簌簌地滾下,聲音嘶啞:“軒南,你是不是嫌棄我了?我知道我不是個好女人,可是我不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嘴便被人捂住,讓我無法再說出話,耳邊響起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