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對月尋星

天已大黑,月亮爬上黑色的山巒,幾近滿月的月光涼涼地照着已經燈火通明的四合小院,“隆隆”的發動機聲音打破寂靜的山頭。

聽到車聲,媛姐趕緊走出了小院,看到遠處的燈光緩緩駛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在仔細地辨認一番後,媛姐肯定了是簡寧的車,便迎了上去。

簡寧奮力在山路上開着車,在太陽的最後一絲光芒被月亮隱去的時候,終於看到了緣來吧的亮光。車還沒停穩,媛姐的聲音就穿過緊閉的車窗。簡寧趕緊打開車窗,“怎麼走了四天,聯繫也聯繫不上,急死人都,再不回來明天一早我就準備進山找你們去!”一貫細聲慢語的媛姐從車窗裡彎腰看着簡寧和小碗,說了一連串的話,顯然是着急壞了。

看着媛姐的因爲焦急變紅的臉,簡寧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下車,“媛姐,對不起啊,本來準備最多兩天就回來,中途又遇到好多事,耽擱了!”就在簡寧向媛姐解釋的當間,車門“嘭”的一聲,簡寧和媛姐趕緊扭頭,只見小碗沒有一句言語拎着包頭獨自走進了緣來吧。媛姐驚訝地看着簡寧,簡寧更是不好意思,搓着手,低聲跟媛姐說到,“一會我跟你說!”

緣來吧今天並不是很熱鬧,只有一對情侶開了一間房,晚上也並沒有吃飯,於是大壯樂得清閒,早早就熄了火。媛姐也沒有再去打擾已經休息的大壯,親自爲晚歸的簡寧和小碗炒了兩個菜、做了一個湯,將中午薛大姐蒸好的饅頭熱了兩個。

“簡寧、小碗快來吃飯!”媛姐招呼正在各自屋裡安置行李的兩個人。本來就爲回來太晚而不好意思的簡寧趕緊走到客廳,和媛姐一起擺盤子、盛湯,可是小碗卻並有出來。

媛姐一臉疑惑地看了看簡寧,一個好好的小碗在被簡寧帶出去四天後就不再說話,簡寧是要給媛姐一個交代。走到小碗房間的門口,簡寧衝着裡面喊道,“小碗,快出來吃飯!媛姐又專門給咱倆做的!”

“你們吃吧,我一會兒了!”小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簡寧還想繼續叫小碗出來,卻瞥見媛姐衝簡寧使着眼色。

簡寧趕緊走到圓桌邊,“先吃吧,簡寧,鍋裡給她留了一些出來!”簡寧坐在桌邊,媛姐也坐了下來。還沒有向媛姐解釋,簡寧是難以吃下飯的。

“媛姐,我們進山遇到一些事,就去了鳳凰村。”

“鳳凰村?”聽到鳳凰村三個字,媛姐自言自語了起來,“這個村子好熟悉!哦,對了,這一帶都是鳳凰山!”

“是啊,深埋鳳凰山裡的一個小村子!”媛姐點起了頭,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但是並沒有再說話。

“我和小碗一起幫助了一個生病的老人,在老人親人家住了兩天,小碗在村子周圍轉悠,卻意外發現了她小時候生活的村子,想起了她小時候的事情,之後小碗就一直悶悶不樂!”簡寧知道小碗的心情最主要是受自己身世的影響,當然還有一部分是因爲對簡寧的特殊感情,可是,簡寧是不能把和小碗心靈上的秘密告訴媛姐的。

“她小時候的村子?土坳村?”媛姐有些驚訝地反問簡寧。

簡寧答道,“是那個村子,現在叫土窯堡!”

“你們走了那麼遠!小碗跟你說了些什麼?”

“她說小時候她和一個婆婆在那兒生活過,媛姐您總去看她,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裡!”

“她說她恨她的父母嗎?”一向坦然優雅的媛姐,今天的問題卻帶起了猶豫和不安。

“怎麼說呢,也不能說是恨吧,誰也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想知道自己是從哪來的,這種心情都能理解吧!”小碗對自己父母的怨簡寧是知道的,可是簡寧總覺得媛姐和小碗之間有一種特殊的關係,特別是在小碗的臉上總能隱約看到媛姐的影子,所以簡寧在選擇語言時總是很小心。

“哎,小碗是可憐!”媛姐低下了頭,輕聲說着,像是對簡寧說也像是自言自語。

“媛姐,你一直都照顧小碗,那她的事情?”簡寧試探地問着。

媛姐輕輕地搖了搖頭,輕聲嘆息了一口氣,“小碗是個可憐的孩子,很小的時候就被放在農村生活,也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後來跟我去了城裡,就不想上學了,勉強上了個技校,畢業後就一直閒着,一直到緣來吧開張,我就帶她來了這裡幫忙!她的父母確實是不負責任……”

說到這裡,媛姐眼眶紅了起來,頭也低的更深了!簡寧已經感受到其中有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看着媛姐的難受,簡寧正在心裡聚集所有的語言安慰媛姐。

“我的父母怎樣不用別人評論!”一句話打斷簡寧的思路,只見小碗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看樣子像是已經聽到兩人的對話。

“小碗,不是的,我,”聽到小碗的話,媛姐擡起頭,趕緊解釋,卻磕巴了起來!

小碗一邊向廚房走,一邊叨叨着,“媛姐你替他們照顧我這麼久,卻守着秘密這麼多年,你也夠累的!”

小碗消失在廚房門前,簡寧和媛姐互相對視了一下,只見小碗很快就盛上了飯,又走了出來徑直回到自己的屋裡了。

“小碗是在怨我啊!”媛姐的眼更紅了,潔白柔嫩的臉上掛上了淚珠。

“媛姐,你該向小碗解釋解釋呀!”簡寧說着給媛姐遞上了抽紙。媛姐則起身,擦着淚,轉過了身,又搖了搖頭,“快吃吧,要涼了!吃完就放着吧!我先回屋了!”看着雲裡霧裡的一對人,簡寧帶着不解吃完了晚飯。

晚飯後,習慣晚睡的簡寧坐在院子裡,擡頭看向了月亮,也看向了淚的方向。淚以她自己的方式存在於天際中的某一個角落,如果沒有簡寧的關注,也許就會像那些無名的星星一樣,永遠默默無聞,卻也永遠閃耀着自己的光芒。

人不也是這樣嗎,有的人是哈雷彗星,要爲整個世界閃光,有的人是夜空中的一個亮點,她依然可以爲自己的世界閃光,能在自己的世界裡閃出最耀眼的光芒不也是人生的一場絢爛嗎?

在簡寧的感情世界裡,淚存在了好久,也傾注了簡寧最單純的感情,最簡單的愛情,也正是這種感情的存在,簡寧在淚面前可以完全地放鬆,那種逃離喧囂的鬆弛,讓簡寧放空了自己的一切。讓感情世界迴歸現實世界,是簡寧此行的目的,而此時,簡寧正在思考着這個目的是否達成,露露依然沒有代替了淚,看着淚,簡寧想到的卻是另一個身影。

“簡哥!”就在簡寧正要從心底壓抑這樣一個想法時,有個柔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又在看淚嗎?”小碗從簡寧的身後走過,與簡寧並排坐在了一起。

簡寧帶着絲絲驚喜看着小碗,小碗卻擡頭在最深的夜空中開始尋找那個自己願意替代的弱光!“看到了嗎,淚的光!”小碗用下巴衝着月亮的一側擡了兩下。簡寧看向了那個方向,“有嗎?能看到嗎?”“當然!就是那束弱弱的光!”

小碗看到那束弱弱的光,是淚留給小碗的印象,也是小碗對淚的牽掛。也許吧,淚就在那天際,也許吧,淚並不在視線內,再或者也許,淚僅僅只是一個念想,一個讓人癡癡期待的想念。總之,淚已經成爲小碗思緒的一個牽動,當然,這之前,早已成爲簡寧揮之不去的一個牽掛!

淚的存在,不止是對簡寧的誘惑,現在也成爲了小碗的夢寐!簡寧此行的目的,似乎並沒有任何甩脫之感,更多地卻是多了一份悸動,多了一份思念。如果說淚的牽掛是一廂情願,那麼現在一個瘦弱的身影卻是兩廂互動,這樣的一份情讓簡寧仰望着淚深深地自責起來。小碗體會不到簡寧的自責,只是想到自己只是簡寧的匆匆過客,過了今晚,再想起這個大男孩也許只能擡頭看那顆叫淚的星了。

二十年的日子,小碗不知道自己擁有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被誰擁有,自己的不重要曾經讓小碗想到離開這個寒冷夠了的世界。可現在,她想擁有這個叫簡寧的男孩子,可是她又明明白白知道這一切並不可能,所以她擡頭看到那顆星,在心裡她要擁有淚,似乎也只有這樣才能建設一座心橋,溝通和簡寧的心路。

看着淚,想到和簡寧能共同擁有一樣的夢,小碗嘴角微微上揚。“簡哥,看淚時你會想起我!”簡寧聽得出,小碗不是在問簡寧,而是在敘述一句話,一句戳進簡寧心窩的話。

是的,即使不能再見小碗,看到淚,簡寧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個瘦弱的身影!

“小碗,願意再上學嗎?我可以幫你,參加高考,上大學!”簡寧轉移了自己的思路,也轉開小碗的思緒。

“我爲什麼要上大學?”

“你的世界會因爲學習、讀書,變得更廣闊,你不會再這麼孤單!”

“會嗎?簡哥!”小碗轉頭看向簡寧,看淚看迷戀的眼光現在卻閃動了起來。

看到小碗有反應,簡寧繼續到,“讀書會讓你的精神世界豐滿起來,學校會讓你的生活世界多彩起來,相信我,總有一天,你能夠擁有你想要的生活!”

“你會喜歡上那樣的我嗎?”小碗繼續問着簡寧,問着關於這段感情的問題。

簡寧長出一口氣,在小碗光滑的頭髮上摸了摸,“你會遇到很多像我一樣的男孩子,總會有一個讓你真實地去擁有!”

“你擁有了你的女朋友,可你爲什麼還會去追一顆星星?”小碗的話就這樣簡單直白地傳入簡寧的右耳,直達心間,“我,也許,”簡寧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樣一個問題,因爲這樣一個問題在簡寧心中也自問了很多遍。

露露很好,簡寧愛露露,淚是一段不存在的感情,可又真實存在在簡寧心中。“也許只是想休息一下吧!”簡寧將對淚的感情歸結爲休息的驛站,可是這一路上的小碗呢?簡寧不敢往下想。

“我們還是說你上學的問題吧!”簡寧轉移了話題,可小碗似乎並不領情,“上學的事以後再說,簡哥累了想休息了就來緣來吧,小碗一直在這裡等你!”說完,小碗以極快的速度在簡寧的右臉上劃過一個吻,並以更快的速度跑着離開了這個小院,剩下臉上發燙的簡寧愣愣地看着那個消失的小身影和隱去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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