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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蠢貨!”吳三桂將戰報摔在桌案上,氣得額頭上青筋亂跳,罵不絕口,“此何時也,不嚴加提防土酋,還敢前去赴宴歌舞。死不足惜,死不足惜,此等蠢才,真是死不足惜。”
劉玄初和方光琛對視了一眼,伸手把戰報取來,兩人展讀之後,都苦笑搖頭。
石林守將傅其棟是喪失警惕也好,是貪圖享受也罷,反正是被土官秦祖根以作壽爲名請去赴宴。只是這卻是場鴻門宴,歌舞未停,秦祖根一聲令下,土兵便蜂擁而出,不僅把傅其棟帶去的將官和親衛殺了個乾淨,而且使石林的防守軍中無將,指揮失靈。明軍趁勢襲攻,突破了清軍的防禦,直搗宜良,猛攻破城。
本來明軍在滇省全線展開頻繁的小規模的反攻,吳三桂並沒有太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沒有判斷出明軍的主攻方向。八旗兵主力北移黔省,前往征剿水西,只留下一千在昆明協助守城。吳三桂也正忙於調動兵力,以便平衡滇省的防禦,確保楚雄、昆明、曲靖這三座重城的安全。
現在的形勢卻是急轉直下,明軍佔領宜良,距離昆明城只有一百二十餘里。說是兵臨城下尚有些過份,但昆明已經直面威脅,卻是不爭的事實。
“僞宗室的王旗便在宜良,可見明軍主攻方向在東。”方光琛皺着眉頭分析道:“但若要直取省城,恐明軍尚力有未逮。”
“倒也不可輕敵。”劉玄初輕輕搖頭道:“我軍雖有精兵數萬。但分於三地,力量分散。昆明此時正是兵力最少的時候,焉知敵人不會趁虛來攻?或者——”
劉玄初停頓了一下,走到地圖上仔細觀瞧,猜測道:“或者敵軍的目標不是昆明,而是——而是虛晃一槍。然後兵鋒直指黔南。”
方光琛也來到地圖前,沉思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說道:“倒也不無此種可能。畢竟水西反叛,敵人藉此呼應,也屬常理。”
吳三桂見兩位謀士也莫衷一是,不由得頹然坐進椅中。嘆息道:“吾終是明白僞宗室之險惡用心矣,昆明、楚雄、曲靖這三座滇省重城,分明是其給我軍劃出的牢籠,困我軍於內,自是無力他顧。”
方光琛和劉玄初暗自點頭,這話說得沒錯,但清廷豈會明白這其中究竟。喪城失地。罪名不小,連滿洲將領也不敢輕易承擔。而這正是滇省清軍的弱點,兵分力弱,單憑一軍則守有餘攻不足,全軍會聚則有失城之危。
“早知如此,我軍當棄城聚師,數萬大軍無論是向西,還是向南,皆有可能擊破當面之敵,何至今日左右支拙。陷於被動。”吳三桂撫着額頭,既是痛悔,又是無奈。
劉玄初和方光琛相視搖頭,都知道吳三桂心緒大亂,所說的看似有道理。其實卻根本不可能。數萬大軍不要根據,一力向前,且不說糧餉如何保證,縱是擊破當面之敵,又豈敢深入?
“王爺,此時尚未到山窮水盡之時,何必過於憂慮。”方光琛勸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堰。敵人既從東來,可由昆明和曲靖出兵,夾擊來犯之敵。至於城防——曲靖暫無憂,省城卻不容有失,可從楚雄調兵。”
“那楚雄呢,敵若趁虛來攻——”吳三桂也沒擡頭,悶聲說道。
“明軍到底有多少兵力?”劉玄初突然開口問道:“若是遠超我軍,當圖自保,又何必考慮其他?既有餘力進取蜀地,又攻掠廣西,何以不大集兵力與我軍在滇省決戰?既知其險惡用心,在滇省空耗,有何益哉?王爺身爲雲貴總管,然若無兵可恃,又以何保存身之地?”
吳三桂猛然擡頭,瞪着劉玄初,雖然句句是實,但卻擊中他心底的要害,讓他有些惱羞成怒。若不是上有朝廷,若不是八旗兵監督……說得不好聽的話,他不過是滿人的奴狗,主人還不是怎麼指揮怎麼是。
方光琛也不知道劉玄初吃錯了什麼藥,愣怔了一下,趕忙說道:“玄初直言,卻是爲王爺着想,王爺當體諒其拳拳之心。”
吳三桂哼了一聲,轉開目光,沒好氣地說道:“滇省明軍,以滇西最強,僞王定國、文選皆是百戰宿將,手下怕不有四、五萬人馬?滇南、滇東每個戰區恐也有兩、三萬兵丁。然多爲新擴充的土蠻,若是堂堂陣戰,這兩大戰區亦難抵擋我大軍鋒銳。”
“若是加上蜀地與廣西的兵力,明軍怕是有十萬之衆了吧?”劉玄初微微抿起嘴角,說道:“真不知道——僞宗室是如何運籌,竟能保證錢糧供給,以一隅敵全國,倒也不落下風。”
方光琛暗暗踢了劉玄初一腳,強笑道:“僞宗室欺軟怕硬,錢糧多從孱弱小國強索;又以土地爲誘,引衆家土酋輸餉出兵;再有與西夷通商,鑄造銅錢,借糧於民……手段雖多,卻也是極限。只要朝廷大力支持,錢糧充沛,諸路兵集,必能滅此朝食。”
這就喪失信心了嗎?吳三桂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又想起一件糟心的事情。京城吳應熊派人傳來消息,董鄂妃死了,順治傷心欲絕,連日不能上朝。心理暗示是很厲害的,後面的三句讖語是否會應驗呢?吳三桂是個很迷信的人,心理由此蒙上了一層陰影。
爲什麼總有束手束腳感覺?難道僞宗室真有預卜之能,自己的每步計劃都盡在其掌握之中?吳三桂突然升起了這種有些荒謬的念頭。
雖然朱永興並不能確切知道清軍的動向,但依照着歷史大勢。他還是能約略猜測出一些端倪。比如清廷的戰略重心轉換,財政情況的好壞,吳三桂與清廷的心思,哪些人可資利用……這樣一來,他的判斷雖然不能說是百分之百正確。但也相去不遠。
所以,不光是吳三桂這樣的對手感到驚詫,連朱永興手下的將領官員時間長了,都對他有種莫測高深的感覺。
劉玄初心中失望之極,吳三桂依然執迷不悟、爲清廷賣命、與岷世子爲敵,再不是他心中的漢家英雄。所以閉口不言。
方光琛城府極深,對滿洲八旗棄滇入黔,名爲平叛,實則以漢制漢,不顧漢軍死活的做法亦非常不滿。此時形勢不利,一旦出錯計謀。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他明哲保身,靜待吳三桂做出決定。反正利害關係已經剖析清楚,既想使三城無事,又想擊敗明軍,哪有那麼容易。
況且,方光琛認爲通過他對僞宗室的瞭解。總覺得明軍還有後招,絕不是隻策反一個秦祖根那麼簡單。輕舉妄動的話,極有可能陷入更大的被動,而謹慎小心的話,又等於坐視明軍行動。
“棄城不可取。”吳三桂見兩位謀士都保持沉默,心中微怒,不悅地說道:“朝中大學士即將至滇,此時喪城失地,本王顏面何在?朝廷如何會全力支持西南?吾意已決,出兵作戰。擊敗敵軍。”
“王爺英明。”方光琛和劉玄初口是心非地躬身拱手。
吳三桂心中煩悶,擺了擺手,埋頭觀看桌案上的地圖,不再說話。
其實方光琛的感覺是對的,明軍的這次反攻策劃準備得非常周密細緻。將動用前所未有的各部力量,土官秦祖根和資拱的舉義配合不能說不重要,但卻不是最關鍵的一環。
………
已呈暗紅的太陽正要落下西邊山後,昆明至曲靖的驛道上由西向東奔來五匹駿馬,馬背上的騎手一個勁地鞭策着馬。他們來到驛站,滾鞍下馬,原來是一個虯髯軍官,約三十餘歲年紀,其餘四人是他的侍兵。
虯髯軍官跳下馬來,聲調高昂地嚷道:“好酒好菜端上來,準備快馬,我們要連夜趕路。”
驛丞見狀,知是昆明來的公使,忙帶着人加意張羅。都是忙慣了的行家,驛站中又常有準備,須臾間便將酒菜擺了上來。無非雞魚肉片,鮮蔬嫩菜,雖然沒有盛宴大席上那麼豐盛,卻是從行路人需求出發,烹飪得味美量足,十分可口。
驛丞親自爲虯髯將軍擺菜添碗筷,甚是殷勤,乃問道:“大人有何公務如此匆忙?”
虯髯軍官道:“某所辦者系軍機大事,切勿多問。這酒也不可多飲,只取一壺潤喉即可。”
驛丞會意,果然不復多問,下去不大一會兒,便端上一壺美酒,給幾個清兵都倒上一杯,然後退立一旁。
“好酒。”虯髯軍官一飲而盡,讚了一聲,伸手又倒上一杯,他的侍兵卻不敢多喝,喝完一杯,便挾菜吃飯,一陣咀嚼之聲。
驛丞輕輕抿了抿嘴角,眼中射出一絲陰冷的光芒,但旋即又恢復了略帶諂媚的表情。
“你——”虯髯軍官突然覺得頭暈眼花,擡頭再看驛丞時,已經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顫抖着手指向驛丞,腦袋已經亂成一團,喪失了思考能力。
驛丞嘿然冷笑一聲,用力拍了拍巴掌,幾個人拿着兵器繩索便涌了進來,撲向幾個清兵。幾個清兵還想反抗,一起身卻是天旋地轉,站不穩腳,被按倒在地捆綁起來。
最後進來的一個人臉色陰騖,也不多說話,直奔虯髯軍官,取過其身上的公文包袱。打開包袱,裡面裝的卻是一卷多層布皮包裹的圓筒公文。封紙用了平西親王大印,捲筒兩端用蠟封定。沒有絲毫猶豫,此人便削開封蠟,扯掉封紙,展開觀看,正是吳三桂發給曲靖清將的軍令。
“大人——”驛丞小心地在旁問道:“這幾個傢伙如何處置?”
“把衣甲剝下,然後拖到後面殺了,埋了。”情報司外勤科百戶何勇面無表情地伸手向下一切,停頓了一下,他又吩咐道:“張成、趙英壽留下。”
“明白了。”驛丞答應一聲,招呼着手下把五個昏迷沉睡的清兵衣甲扒下,拖了出去。
等到驛丞處理完幾個清兵,轉回屋中,發現何勇三人已經穿上了清兵的衣甲,正互相檢視,見沒有什麼破綻,才放鬆下來。
“先休息一晚,明早我們就動身去曲靖。”何勇伸手叫過驛丞,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溫情,仔細交代道:“我們走後,你們在晚上便撤退,莫要捨不得。走時留下火種,一把火燒了這驛站,在火中扔幾具屍體,做成意外的樣子。”
驛丞猶豫了一下,試探着說道:“大人,這驛站來之不易,足足花了大半年的時間——”
“此次行動如果成功,一座驛站算什麼?”何勇擺了擺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就照我的意思辦。說起來,咱們也該去後方享享福了。葉大人都安排好了,路上有人接應,回去便有重賞。”
“明白了,小的定然遵照大人之令行事。”驛丞露出暢快的笑容,爲終於能脫離現在的生活而感到高興。
……
古代的通訊條件,爲情報司實施行動創造了有利的條件。收到書信後,根本沒有條件予以確認,特別是軍令,即便有疑議,也要遵令而行。
歷史上,吳三桂徵水西時,便因爲給貴州提督李本琛的進軍命令中,誤把六歸寫成“陸(大寫的“六”字)歸”,造成兩路軍馬聲援隔絕。三桂軍被水西軍困於龍場(貴州織金東),差一點兵敗身亡。
情報司有查如龍這位造假高手,水西激反安坤算是牛刀小試,此次更是大造假書信、假軍令。掐算着時間,伺機由情報司派人化裝成清軍信使,送給各路清軍,以擾亂清軍佈署。
其中送到曲靖的這封卻是很關鍵,爲此,情報司不惜廢棄一個費力建設的重要的情報點,更派出了精幹人員——百戶何勇及手下。本來葉虎要親自前來,卻被朱永興阻止。葉虎職務太高,知道的機密太多,一旦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吳三桂自以爲籌劃佈置得沒有問題,就算不能擊敗明軍,也不致使滇省形勢進一步惡化,卻不知幾封假書信,幾份假軍令,就足以使他的心血付之東流。
兵者,詭道也!不是吳三桂不明白,而是他沒有想到竟會有這樣的手段,所以,他輸得一點也不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