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厚的雲層集結,無雨越加壓抑。白色霹靂斧開鬱空,空轟熊雷震懾山林。一股寒潮捲入屋子。刀光劍影在一瞬間被寒氣撤消得無影無蹤。眼際白影乍現,定神一看霧竹知是故人來。
海翔靈和白童子。如此驚駭的出場,霧竹還是第一次看見,知得柏斯的朋友不是普通人。
“公子他……”
“不必說,我知道了。”海翔靈打斷了霧竹,徑直走到柏斯牀,托起那隻蒼白無力的手,細細地把脈,秀眉略皺,心裡痛惜:柏斯兄弟雖爲凡人,武功造詣已入化境,若非他自願,世上又有幾人能近得了他身。國家傾亡,家族覆滅,忠臣盡死,淪落民間,昔日朋友倒戈相向,雖可悲之極,難道我作爲你新交的朋友,還有死心塌地對你忠心不二的霧竹,也不足以給你一點生存的動力,而執意沉溺於過去的悲痛,一心求死嗎?如此平靜的面容接受死亡,是想告訴我,死對你來說纔是解脫嗎?
海翔靈心裡的苦悶只有他自己知道。往柏斯體-內注入自己的靈力保住心脈,語道:“柏斯尚存一口氣,只是失血過去,只要有人願意輸血給他, 就可活過來。”
“我願意!”霧竹豪不猶豫。
海翔靈打量了她一下,道:“你不行。”
“爲什麼?”霧竹問。
“不同類型的血混在一起,血會凝集。霧竹的血跟柏斯不同。”海翔靈道。
“我的可以嗎?是我誤傷他,我願意用血救他。不過,你怎能一眼就斷定人的血型?”夜風第一次見海翔靈,不知海翔靈的真正身份,對他處處語出驚人的話,自然不信。
“你也不行。”海翔靈並沒解釋夜風的疑問。
“那我的可以嗎?”一直沉默的夜離終於開口了。
海翔靈打量着她,微微笑了笑:“可以。”不知道爲什麼,夜離覺得,海翔靈看着自己的時候,臉上雖然是笑着,可眼神裡卻非常冷。
海翔靈閉目凝神,釋放出自己的靈力。傾刻間,竹屋被他的靈力所包圍,形成一個強大的結界,現在外界的任何事物都不能打擾竹屋裡的人。
白童子守在旁邊爲他護法,他深知這項法術一旦展開,主人的身體就得撤去所有的護身靈力,如果受打擾或攻擊,後果不堪設想。
在強大氣流的纏繞下,柏斯的身體慢慢懸在半空。強大而溫柔的氣流,一絲絲地溶解了他上身破損的衣服以及那紅白相斑的繃帶,直到暴露出那深如黑洞的傷口……
海翔靈將左手食指與中指合併,放於脣下,默唸了幾句咒語,忽睜雙目,迸發出神聖不可侵犯的金光。再將合併的雙指往夜離手腕隔空一切,利如牛刀。頓時那嫩白的肌膚被割出一道血縫,涌出的血被吸至空中,形成一道血紅的拋物線,從柏斯胸前的傷口源源不絕的匯入。在金光中,那道血虹異常晶瑩剔透!
除白童子和暈迷的柏斯,在場的人無不爲海翔靈神奇精湛的醫術所怔懾。
夜風心想,柏斯已死是事實,這是自己親自鑑定的。眼前這人若果能將柏斯救活,那麼他不是妖魔便是神了。想到這樣強悍的人物竟是柏斯的朋友,而且柏斯又被自己所傷。萬一柏斯救不回來,這人要和自己算帳,自己連一分戰勝的把握都沒有!想到這裡,夜風心裡捏了一把冷汗。
最後一道血流注入後,那傷口處在訊速生肌結肉,不一會,傷口癒合了,連疤痕都沒有,彷彿從未受過傷。海翔靈慢慢收起靈力,撤去咒語。輕輕接着在半空緩緩下落的柏斯,放回牀上,蓋好被子。
夜離失血,臉色很蒼白。海翔靈收法之際,她感覺眼前一陣暈眩,幾乎站不穩,是夜風把她扶住。
霧竹靠在牀前,深切而擔擾地看着她的公子。柏斯恢復了微弱的呼吸,這讓霧竹流下喜悅的眼淚。
夜幕早已籠罩大地,灰雲終於舒了口氣,將抑鬱多時的雨傾盆倒下。即使狂暴的雨打得葉落竹折,可林子似乎心情酣暢,淋漓地在雨中狂傲。風不忘乘暴雨之機,快活地助威。
屋檐下,海翔靈望着雨夜朦朧,嘆了一口氣。
“主人,爲什麼不直接用您的血?這個方法太消耗您的力量了。”白童子道。
“只要一滴,就能將那個身體就成不老不死的怪物,只能眼白白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我不想我的朋友變成那樣。”
“如果這個方法不靈了,主人,您會用血救他嗎?”白童子又問。
“你,問得太多了。”
“主人……”可是凡人就是凡人,遲終會生老病死。主人,你動搖了!跟隨了你九百餘年,我第一次覺得你打算對明月小-姐以外的人使用自己的血!白童子想。
其實這個問題,連海翔靈都沒有答-案,看到那個銀髮紫眸的驅魔族女孩,海翔靈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神龍的預感向來很準。可到底會發生什麼事,他又不能拿定,這正是海翔靈唉息的原因。
數日暴雨過去,指雨山天朗氣清。一道彩虹橫跨藍空,爲林子注入新的生命力。竹屋裡,海翔靈爲柏斯撫琴。琴音撩繞,意韻雅靜。白童子配的靈藥,霧竹的細心照顧,這一切讓柏斯康復得很快。
海翔靈第一次窗開了那封閉已久的心靈深處,跟柏斯說起自己的身世,包括白龍郎君與爲若、自己與明月的往事,異族戀情沒有好結果的,特別是互爲世仇的。海翔靈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要特別提醒柏斯這一點。或許,時間是治療心靈創傷最好良藥。可自己擁有的時間是永恆的,而柏斯的人生只有匆匆數十年。要求他跟自己一樣心如止水是不是太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