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若琳這番話,雖然看起來道理深奧,可是對一個剛剛喪妻的年輕人說出來,卻是有些殘酷。
她嘆了口氣之後,就是默默地轉身離去了。
雲麟微微擡眸,望着希雅若琳的背影,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挽留,卻有些不知所措的停在了半空。
“林林。”他想了半天,只得苦笑了一聲,縮回了手掌,直接對着她的背影輕聲道,“不一樣的感情,是無法相互取代的……所以,也談不上兩相爲難,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根本不是你的錯……爲何要躲着我呢。”
雲麟是何等聰慧細心的人,從希雅若琳回來,知道他和杺璃已經組成了屬於自己的家庭,她就有意無意的避開自己,就彷彿是主動將他們兩人之間劈開一道深深的溝壑,只能隔着深澗向對方喊話,卻看不真切對方臉上的表情。
那種隱隱暗藏的失落,雲麟他如何不能察覺出來。
希雅若琳雖然這些年來經歷過很多,算是個情義中人,但她始終沒有認真的去研究過愛情,她不懂也沒有猜想過,愛情和親情之間,永遠都不會相互矛盾的。
是的,這些年來他一直的不離不棄,早已經不會再欠她什麼救命之恩了。
可是,在希雅若琳將雲麟當做家人的同時,後者亦然!
希雅若琳腳步停頓下來,卻也是感覺無言以對,一時就沉默在了那裡。
“可你畢竟……還是心如死灰了。”半晌,她纔有些心疼的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看着雲麟那張幾天時間裡就瘦的有些棱角分明的臉龐,“我理解你的難過……可是我卻無法開導你,所以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不知該如何面對你……就這麼簡單。”
“所以林林你是在擔心我和你一同奔赴戰場之後,我會心生死志與敵人同歸於盡嗎?”雲麟也是有些語塞的嘆了一口氣道。
怎麼可能不難過?
那是他的妻子,他同牀共枕的愛人,是肚子裡懷有他孩子的女人。
如果不是因爲希雅若琳還在這,他或許真的會……一頭衝到魔族大長老面前以求一死,但是在他即將那麼做的時候,他還是理智的只協助陽尊主和希雅勝來戰鬥,並沒有完全不要命的向前衝,否則他現在……必然是不會站在這裡的。
希雅若琳默然的站着,不知該如何接話。
雲麟擡起腳步,緩緩地走到她面前,然後身子矮了矮,好像小時候那般鑽進了她的懷裡,高大的個子卻是給了她一個極爲有力而溫暖的擁抱,希雅若琳頓時愣在那裡。
“小云……”
“什麼都沒有變的,林林。”雲麟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看了一眼那嶄新的墓碑,一行清淚奪眶而出,卻是輕輕地、堅定地用那略微沙啞的聲音道,“我不是說過嗎,無論何時……小云永遠都是林林的小云!”
希雅若琳聽見那明顯有些堵塞帶着一絲哭腔卻依舊在非常小心不想令她發覺的聲音,鼻頭亦是一陣酸楚,是她多想了……這孩子初心始終未變,他永遠都還是將自己放在那不可挪移的位置……
希雅若琳心中充斥着暖意以及絲絲心疼,輕輕地撫摸着雲麟順滑的長髮,然後柔聲道:“既然你決心還是要和我一起作戰,那就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
這是一片地獄般的空間,遠方的天空隱隱閃爍着橘紅色的光芒,紅光如同電蛇一般在雲層中穿梭着,那一層層雲霧在這些光芒下只剩灰霾。
遍地皆是橫七豎八的屍骨,各種腐化程度的都有,殘缺成什麼形狀的都不缺,任憑狂風捲起那種腥臭腐爛的難聞氣味,吹上天空,鑽進人們的毛孔。
沒錯,這裡就是穹宵天,如今魔族與大陸方面連年交戰的地方。
別看高層那邊皆是一片平靜,只有偶爾會發動例如日前那樣的攻擊,可是在低階層面,卻是每一天都在發生着連綿不朽的戰鬥的。
在這裡參戰的雙方,至尊階別的一個都沒有;就連武皇,都是統領級別的,基本不參與戰鬥。
多的是武王乃至武聖甚至武宗這等在如今的希雅若琳等人看來如小蝦米一般的武者。
雲麟有些不解的跟着希雅若琳,自這片凌亂的戰場高處飛下來,落到一片較爲空曠的地方——所謂空曠,乃指基本沒有活人,而非沒有屍體。
在他們的不遠處,恰好有着一個武王修爲的中年大漢,正在一手舉刀奮力與一羣武宗武聖修爲的魔族人廝殺着,之所以他們一眼就望到了他,乃是因爲他身上有着與其他人不同之處——在他左手上,高高的舉着一個人頭,一直沒有放下。
他就單手捧着那個血淋淋的人頭,踏過了屍山血海,一邊砍人一邊哈哈大笑!
每斬殺一人,他就會向那人頭看上一眼,而這顆頭也是怒目圓睜,死不瞑目,似乎就在注視着眼前的戰爭!
直到他眼前的敵人都被砍殺乾淨,盡數變成了倒地的溫熱屍體之後,他才氣喘吁吁的站在原地稍作休息,希雅若琳和雲麟趁這個當口走上了前去,疑惑不解的看着他手中那始終沒有放下的那顆血淋淋的人頭。
在這樣的戰場上,動輒就可能性命不保,卻還要捧着一個如此礙事的人頭……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大漢抹了一把自己完全沒有功夫修理而導致凌亂非常的鬍子上沾染的敵人血跡,然後似乎是明白他們心中疑惑,將這人頭頗爲自豪的向前一送。
“看!這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