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君十七年十一月初十,恰是瑞雪初降。帝嫡長女護國安寧公主下嫁,駙馬赫然赫連山莊少莊主。
良田千頃,十里紅妝。
帝大喜,特大赦天下,着普天同慶。】
《國史》
千筱伊坐在鏡前,紅衣瑰麗奪目,耀眼非凡。髮髻高高梳起,鳳冠霞帔,恍如神仙妃子。
描雲取了紅蓋頭替她改上,雖明知是迫不得已的出嫁,面上仍是帶着飛揚的笑意。“公主今兒當真是美極了,只怕駙馬見了,要走不動道的。”
千筱伊不語,眼前被遮了一方厚重的蓋頭,在燈火通明下有一種刺目的鮮紅撲面而來,說不出的壓抑。千筱伊心下隱隱不安,卻說不出是爲着什麼。
“皇姐,傜兒扶你出去吧。”千筱傜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聲音之中略微帶了幾分不捨。千筱伊一去,這後宮之中,便只有她一人孤軍奮戰了,她如何捨得。
千筱伊任由她扶着,站起身來,冰涼的珠翠掃過臉頰,帶來一陣肌膚的顫慄。
“傜兒,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千筱伊終不免婦人之流的叨絮,“倘若真累了,便來尋我,我總是護着你的。”
千筱傜聽了,心下更是難受的緊。奈何這樣大喜的日子不能落淚,甚至連一絲傷懷都不得顯露,故而只得低了頭,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歡快些。
“傜兒明白,皇姐且放寬心去罷。左右傜兒大了,也是要出嫁的。不過是遲些日子罷了。保不齊父皇一個高興,便將傜兒指給了駙馬爺堂兄堂弟之流,屆時也可日日相見了。”
聞言,描雲等人撲哧笑出聲來,千筱伊也是失笑。
“是我思慮不周,原不知傜兒竟存了這樣的壞心思。好好地姐妹不做,偏生要來同我當妯娌?”千筱伊經她此言,心情稍稍好了些,調笑她道:“何須費這樣的功夫?明兒我就去回了父皇,若是白玉得了安平當平妻,咱們姐妹二人娥皇女英,豈不是極好的?”
“皇姐慣會取笑人,怎麼連這樣好的日子也調笑我?”千筱傜面色羞紅,嗔怪了一句。
“姐妹兩在說什麼體己話呢?說出來叫朕聽聽,好叫大家也樂呵樂呵?”一時出了殿門,皇上早在大殿候着。見二人有說有笑的模樣,也不由來了玩笑的興致。
千筱傜一面將千筱伊的手放進皇上手中,一面告狀道:“父皇爲安平做主,皇姐總是取笑兒臣。”
皇上只是笑,也不開口。
倒是赫連宇在一旁笑道:“伊伊怎麼取笑我們安平了,說出來,好叫姐夫給你做主。”
千筱傜一時羞澀,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氣呼呼地道:“夫妻本是一體,我纔不告訴你,告訴了好叫你們一起取笑我?”
衆人皆是放聲大笑。
千筱伊也是笑了許久方道:“也沒什麼大事,我哪裡敢取笑安平公主?不過是咱們安平恨嫁了,託我叫父皇好好爲她選一門親事罷了。”
一旁安貴妃笑道:“公主出嫁了,緊接着便是安平公主了。皇上也是疼安平疼的緊的,只怕早早的已是挑選好了,哪裡要女兒家自己操心呢?”
她一開口便打開了缺口,衆位妃嬪皆紛紛道喜,唯恐自己落在了別人後頭,叫皇上看見了生氣。
待到禮儀官上前道吉時將近,場面才漸漸冷卻下來。
“白玉,朕將自己最珍愛的珠玉,交給你了。”皇上許是當真歡喜,面上笑意盎然,親執了千筱伊的手,將她交予赫連宇。
赫連宇一襲紅衣,笑意溫和的模樣。眉梢眼角都帶着喜氣,含笑握住千筱伊的手,很是鄭重。
恍以爲,手的那頭,便是一生了。
“兒臣定不負了公主一分一毫,若違此誓,必孑然終老。”
話雖如此,眼中卻是一抹狠佞悄悄閃過。左手微微一動——
“啊!”
“皇上!來人吶!護駕!有刺客!”
“護駕,快護駕!”
“赫連宇你要做什麼!快宣太醫!”
……
……
……
聽聞耳畔一陣雜亂,千筱伊感到右手一鬆,赫連宇放開了自己的手。心知有事發生,千筱伊一把扯自己頭上的紅蓋頭。一看之下,驚得頓時三魂去了七魄。
“白玉!你在做什麼!”